项述眉头微微拧了起来,面部已有少许表情,注视陈星。陈星偷看冯千钧,见他没注意到自己,便有点想低头亲项述一下,却又十分不好意思,脸上倏然浮起红晕。 “药力还得等多久?”冯千钧说,“这点铁定不够吃的,先凑合吧,到了麦城再去合伙劫东哲一票。” 陈星有点踉跄,起身去给项述换水,说道:“待项述恢复,吃点东西,咱们先得将事情理清楚,这么多事实在太缺头绪了。” 冯千钧说:“不,在过来时,我特地注意到了一件事,襄城中的东哲钱庄还开着。” 陈星说:“对,只是……” 冯千钧道:“这就是最最最重要的关键线索。” 陈星:“?” 陈星洗完布巾,继续给项述擦脸,转头疑惑地看冯千钧。 冯千钧:“据东哲钱庄依然存在,咱们就可以推断出所有的事来了,东哲尚在,也即证明温彻还在人世。” 陈星:“对!否则就说不通了!” 陈星这一路上虽然中了麻药,却一直在思考,尸亥是不是还活着?蚩尤又在哪里?如果当真因为定海珠,所有的人全都回到了三年前。那么也就是说,这三年里死去的那些人,全部都在! “温彻在,”冯千钧说,“也即说明其他人全都在。” “青儿还在!”陈星笑了起来。 冯千钧的眼眶顿时就有点润,点了点头,说:“拓跋焱也在。” 陈星:“!!!” 拓跋焱没有死! “陆影也在……”陈星喃喃道,“阿克勒王他们都在……” 突然陈星想到车罗风也在,一下就开心不起来了,恨恨看着项述。 项述:“???????” 陈星扣着手指,弹了下项述额头,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冯千钧又说:“清河也还在。” 陈星知道冯千钧这下麻烦大了。 “尸亥多半也在。”冯千钧又扬眉道。 “对。”陈星点头,再次起身,去换布巾,已饿得有气无力了,说,“粥还没好吗?吃了再说吧,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忽然间,一只小狗儿闻到粥的气味,跑过来了,朝着陈星狂摇尾巴,开始“汪汪汪”地叫。 陈星顿时犹如五雷轰顶。 “冯大哥?”陈星喃喃道。 冯千钧看了眼,顿时喊道:“啊!是项述!” 被棉被裹着、放在墙下晒太的项述出奇怪的表情。 项述:“………………” “项述——!”陈星狂叫道,“项述!你还是来了!天啊——!!!” 那小狗为了保护陈星,最后被入魔的清河公主刺死,陈星一见到它,平生所学诗书已无法表达他的动之情,当即就扑了上去! “项述!别跑!认得我么?”冯千钧赶紧放下煮粥的勺,跑了过去。 小狗被陈星的热情吓了一跳,转身跑了。陈星大腿中箭,身上带伤,一瘸一拐地跑不快,与冯千钧一时都忘了真·项述在一旁看着,眼中只有这小狗,陈星忙指挥道:“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冯千钧赶紧也去追,说:“它以为你跟它玩呢!你先别跑!” 陈星:“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啊啊!项述!快过来!我想死你啦!” 于是两人就在项述面前跑来跑去,到处围追堵截那狗,小狗跑来跑去,与一瘸一拐的陈星玩了一会儿,最后跑到粥锅前,被陈星抱了起来。 陈星抱着那狗,又哭又笑,拼命亲它。 简直是与那狗抱头痛哭。 冯千钧在旁看着陈星笑,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陈星:“!!!” 陈星刚一转头,也眼前一黑,被项述的手掌切中后颈,倒了下去。 一刻钟后,冯千钧与陈星依次被五花大绑,捆起来扔在民房下的角落里。那狗正在项述脚边绕来绕去。 项述拿着把匕首,对着水面开始刮胡子,片刻后转身离开,到溪边去打水。 冯千钧难以置信道:“他不记得那些事了?你为什么不说?” 陈星遭到了更重大的打击,脑海中一片空白:“我以为……我怎么想得到?!他为什么全忘了?因为他是定海珠么?” 冯千钧狂叫道:“什么?!他是定海珠!” 陈星:“项……” 冯千钧说:“嘘!” 陈星看了眼冯千钧,再眺望项述离开的方向,冯千钧低声道:“听我说!你听我说,陈星!” 陈星深呼,看看自己身上的绳索,脸崩溃。 冯千钧道:“你想告诉他,他失去记忆了?有把握让他接受你说的一切么?告诉他过去发生的这些事?” 陈星茫然地看了眼冯千钧,摇摇头。 “不等我说完他就会以为我在编故事,把我嘴巴堵上吧。”陈星答道。 冯千钧:“那就先什么都不要说,我先想个办法困,咱俩合力把他抓住……算了你还是坐着别动吧,我来就行。” 陈星现在也逐渐清醒了,但随之而来的,则是绝望了:“你能留下项述吗?抓住他又怎么样呢?强行让他听完咱们说的事儿?他也不可能相信啊!” 如果项述确实曾经有一段时间失去过记忆,那么也许会对他们所说的存疑,再找机会查证。可面前这家伙,从未有过记忆断层,怎么可能相信? “你能挣么?”陈星低声说。 冯千钧:“这绳子困不住我,就是得费点时间,不过我想先观察下。” 怎么办呢?陈星思考着,不片刻,到河边去刮胡子的项述转回来了,显然并未听见陈星与冯千钧有关定海珠的谈,现出那依旧俊美的脸庞,开始喝冯千钧煮的粥,那小狗在旁叫个不停,项述冷漠地看了它一眼,又等了一会儿,待得粥不烫了,才分了小半碗给它。 “你给我们留点啊,兄弟!”冯千钧道,“我们要饿死了!” 项述没有说话,怀疑地打量冯千钧与陈星,最后目光落在陈星脸上,那眼神让陈星瞬间觉到,这分明就是他!仿佛只在一眼间便唤起了从前的默契,奈何项述却明显真的不记得了。 看他那表情言又止,犹如按捺不住,想与陈星说什么。 冯千钧道:“兄弟,你先给我们松绑,有话朝你说。” 陈星:“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冯千钧低声道:“我这是先让他放下戒心与防备,后面要说服他,就轻松点,这叫话术。” “他耳朵好得很,”陈星道,“咱们这个音量,和你凑在他耳畔说话本没区别。” 冯千钧一想也是,又道:“兄弟,我变个戏法给你看,咱们打个赌?赌么?” 项述依旧没有说话,避开了陈星的目光,看着眼前那锅粥,心思却仿佛不在粥上,脸上同样充了疑惑,似乎有太多事不得答案。 最后,他起身上了一匹马,小狗看看陈星,再看项述,迟疑片刻,也不追上去,反而跑过来,到得陈星身前,远远朝项述叫了几声。 “驾!”项述就像上次一样,纵马走了。 陈星:“……” 冯千钧:“……” 陈星:“这回居然没给咱们解绳子。” 冯千钧:“应当是觉得我能挣出来……怎么办?上麦城堵他去?项述,把刀给我衔过来,刀,那个,去,去过来。” 这下陈星也没办法了,小狗开始咬他身上的绳,冯千钧侧躺在地,一蜷一蜷,像条虫,朝扔在井边的森罗刀开始挪动,只要拿到刀绳子就能解开了。 陈星心烦意道:“我饿了,先吃东西罢。怎么就偏偏是他给忘了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因为定海珠上,有烛残余的龙力。”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宅畔的梧桐树上,金红鸟儿展翅,化作熊熊烈火,幻化出一个体男人的身形。紧接着身周烈火一收,裹在身上,现出一身王袍。 他有一头火焰般的红发,王袍在明亮光下如动的烈焰,又似飞旋的朝霞。带是两道长长的金红尾翎,拖曳到地。 那身王袍却十分松垮,搭在肩上,出赤半身,现出白皙细腻的肌肤与充力量的肌。 “凤凰?”冯千钧曾听过凤凰之说,这人王袍上的绣金纹正是腾飞的火凤!两人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万法复生,天地灵气回来,也即意味着,世界上的妖,又出现了! “哇,”陈星说,“你怎么穿得这么少?有点伤风化吧。” 凤凰:“……” 陈星看见凤凰的一刻忍不住心想,项述若是换了这身,不知道会引起多少轰动。 “你不要惹他,”冯千钧加快速度挣扎,朝森罗万象爬去,说,“我觉得咱们应当不是这种大妖怪的对手。” “无妨。”凤凰说,“看在你们恢复万法,让孤王再次从烈火中复生的分上,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这凤凰态度倒是很好,陈星嘴角搐道:“你……什么时候找到我们……你是那只凤凰!”陈星顿时想起来了,他就是陆影给自己的那块琥珀里,封存的凤凰灰烬! “就是那只!”陈星说,“是你了!我还一直把你拴在上。” “天地间唯有一只凤凰,”凤凰看也不看冯千钧,走向陈星,挡住了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说,“就是孤王。” “啊……”陈星想了半天,不知要说什么,看来这凤凰并没有要找他麻烦的意思,虽说先前他被封在了琥珀中,但跟着自己走南闯北地去了不少地方,反而还有点悉亲近。 “等等,”陈星说,“为什么……刚才你说项述为什么记不得了?” 凤凰转身,走到光下,再看那小狗,狗已经畏惧地躲到陈星身后,缩成一团,寻常动物在他的面前,简直就像蝼蚁一般。 凤凰一拂袍袖,身前顿时金光万丈,现出记忆里,因果巨轮回转前,时间罅隙中最后一幕的景象,那时陈星已昏了,看到时方知,为项述重塑身躯的,竟是在万法苏生后,第一时间浴火重生的真火之凤! “孤王许下一愿,”凤凰说,“谁能令天地灵气恢复,便替他办三件事。定海珠不在因果之中,所以碎裂之时,孤王擅作主张,为述律空重塑了身,权当第一件,想必你是不会拒绝的。” “不。”陈星如梦初醒道,“谢谢!谢谢你!太谢你了!” “要是你不这么做,”冯千钧说,“会发生什么?” 陈星喃喃道:“因果轮转,但定海珠不在因果之中,所以他就会彻底消失,如果没有你们,回到现在,地牢里的项述就会不见了!” 凤凰答道:“不错,但即便如此,现在的他,也已不再是定海珠,龙力却还与他的魂魄纠着。送你们回来时,同样不在因果中的岁星,又以落魂钟走述律空、你、冯千钧、肖山、谢安的记忆,以秘法守护,送回现世,依旧汇回魂魄之中,所以你们记得汐回溯前发生的所有事。” 陈星终于明白了,问道:“可项述为什么就没想起来呢?”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