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璟不信。他眼眶通红,双手突然发力,死死地抓住她的肩头,近乎疯狂地打断了她,“不,不会的!只要你嫁给我,我们就能圆了……阿芫,我等了十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我不想再失去你!我许诺给你的幸福,不是什么镜花水月,是实实在在的,是你触手就能碰到的!阿芫,你信我!” 阿芫瞧着他猩红的眼睛,疯狂的表情,却只是不停地摇头。 眼泪从她清浅的眼眶里出,她看着他,红翕动,声音不大却坚定道,“不!过往种种,已是云烟!行止哥哥,你那般睿智,我不信你看不出,我的心早就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 “早在王大哥死的那一刻,我的心就跟着死了。” “我已经戴着假面陪你过了一百,难道你还想我再戴着它陪你过一辈子吗?” “……行止哥哥,这些子,我之所以答应留在你身边,嫁给你。从来都不是想跟你破镜重圆,再续什么前缘。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欠我的,早已用你的真心,用这场婚礼还干净了。你真的,再也不欠我什么了。” “现在的你,亏欠良多的应该是另一个女人,是阿辞……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子,腹中怀着你的骨,却因为不想让你为难,因为同情我,二话不说,就自行离京,远走天涯。更是在走之前,还记挂着抢了她夫君的我,给我留下医治的良方。这般大度、良善的女子,你辜负她,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孟璟听她带着哭腔,一字一句地说着,全身上下就好像灌了铅一般,再也不能向她靠近半步。 他的心脏剧烈地疼痛着,仿佛被刺入了无数把的尖刀。 原来……在这场情变故中,错的那个人,只有他! 十年前,是他辜负了阿芫,害得她整整十年人不人,鬼不鬼,躲在山里清苦度;十年后,又是他辜负了楚辞,害得她怀着身孕还要奔波天涯! 他错得太离谱! 他自以为他放弃楚辞,她会过得更好,可是他却从未过问过她的想法。 他自以为娶阿芫是对她最好的补偿,可以将欠她的幸福,十倍百倍地还给她。可实际上,他早已经不是那个能让她幸福的人,他如今给她的,除了负累就是痛苦。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 不知过去多久,一室寂静中,他终于低头朝她看去,望着她脸上的盛世红妆,嗓音沙哑道,“如果回到王秋生的身边,你能得到幸福,那本王……便允你!” “阿芫,你走吧!” 阿芫闻言,眼皮颤抖着望向他死灰一片的眼睛,目光复杂地轻轻颔首,“王爷以后……也多保重!我们……有缘再见罢!”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喜堂外走去。 围观的文武百官将事发经过看得清清楚楚,皆自发地朝两边退开,给阿芫让出一条路。 阿芫身着如火的嫁衣,头戴缀明珠的凤冠,就这样一步一步,离开了摄政王府…… “王爷!” 韩赭在阿芫彻底走远后,行至孟璟身边,低低地叫了声,为难道,“这堂的宾客……” “不必遣散!”孟璟听他询问,骤然抬起眸来,眼神冷漠地从喜堂里所有官员的脸上扫过,而后朝着众人寒声道,“今,便请诸位替本王做个见证。” “……”文武百官不敢接话,鸦雀无声。 而孟璟,就在他们眼皮自底下,突然间,没有任何预兆地拔出韩赭间的短刀,朝自己脸上划去…… 他划得极狠,从眉骨到角之间,很快出现一道血线。 “王爷!”韩赭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动刀子。睁大眼睛,瞳孔紧缩,差点吓懵了,反应过来后,劈手就要夺刀。 可孟璟的身手在他之上,他近身与他斗了几招,都没有抢下短刀。 孟璟趁着空档,又决绝地在自己脸上划了一刀。 两刀划完,他原本冷峻如神祇的面容立刻变得骇人至极。 也是到这时,他才扔掉手里的短刀。 无视喜堂中所有人的目光,他目光冷淡地看向前方虚空,声音低沉又缥缈道,“今便劳烦大家做个见证,以后,本王的摄政王府中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女主人!王妃之位永远虚悬!” “本王做了太多的错事,已无脸见人,以后便以黑铁覆面,为本王曾经辜负过的两个王妃赔罪。” “王爷!”韩赭又叫了一声,堂堂七尺男儿,眼中竟已含了泪水。 在场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看孟璟是鲜血的面孔。 直至孟璟挥手,他们才一窝蜂,争先恐后地朝外涌去。 “卑职让人去请大夫!”看那些官员离开后,韩赭拧身便要往外走。 孟璟没有阻拦,他一个人,踽踽地朝云水居走去…… 身后,是一片火红的萧索。 京城的事,传到江南那边已经是半月后了。 当时楚辞正在试嫁衣。 她见到芸娘心不在焉地走进来,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脸这么差?” 当着南郡王府的婢女面前,她不好说什么,只得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 楚辞看出她有心事,试完嫁衣后,立刻将房中其他人斥了出去,然后将芸娘招到面前,看着她魂不守舍的表情,疑声道,“芸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在外面受了欺负?你说出来,我定然帮你讨个公道!” “回姑娘的话,没有人欺负我,郡王府里的人都很好。”芸娘连忙摇头反驳。 楚辞不信,又追问了句,“没人欺负你,那你这般神情是为了什么?” 芸娘用力地咬了下,终究还是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地,含泪望着楚辞道,“奴婢不敢隐瞒姑娘,是……是京城那边,传了些言过来,奴婢外出时刚好听到了!” “京城?”楚辞皱了皱眉,“是关于摄政王府的?” 芸娘点了点头。 楚辞微怔片刻,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芸娘便继续道,“外面那些人……他们、他们都说,阿芫姑娘在婚礼上悔婚了!然后王爷自毁容貌,说对不起两位王妃,以后……再也不会立王妃,下半辈子都会用黑铁覆面,向两位王妃赔罪。” 楚辞听完,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指无意识地叩在桌面上,抠出一道淡的痕迹。 她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以为她走后,孟璟和阿芫可以再续前缘,幸福一辈子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阿芫竟然会自行恢复神志,还在婚礼上,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拒绝孟璟,让他下不来台。 她更没有想到,孟璟会自毁面容…… 阿芫的悔婚,对他的打击真的就那般大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又算什么? 心酸和苦涩在一刹那填她的心口。 直到……外面传来“见过小郡王”的行礼声。 楚辞不愿别人见到她的失态,忙抬起手指,轻轻地擦了擦眼角。 下一刻,陆小郡王从外面走进来,角高高地扬起,一副风得意的模样。 “楚小辞,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他晃着玉扇,还未走到近前,就大声地冲着楚辞嚷嚷道。 楚辞闻言,抬起头来,尽量自然地扯出一个笑来,“嗯?是有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你先猜!”陆小郡王有意卖关子。 楚辞挑起眉来,看着他冷哼,“不猜,你说不说!” 说着,起身便要往寝房走。 陆小郡王哪里舍得,立刻伸手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又拉了回来,妥协道,“你别走嘛,我说还不行!刚才黄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黄夫人有喜了!” 黄夫人有喜! 听到这个消息,楚辞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人也快起来,定定地看着他反问,“你说的是真的?” 陆小郡王一脸得意地点头,“自然是真的,使他们府上的管家亲自送的消息!” 正说着,外面陆小郡王小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爷,卢六公子到点寒院了,让小的请您回去呢!” “小辞,这……”陆小郡王闻言,有些为难地看向楚辞。 楚辞冲她淡淡一笑,“六公子寻你应该是有事,快去吧!” “好,那你等我,小爷把他打发走,就过来寻你!” 楚辞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 然后,陆小郡王刚走,她后脚,脸就沉了下来,脚下步子,也有几分虚浮。 芸娘瞧出不对,忙上前扶住她道,“姑娘,您的脸有些差,要不我扶您上歇会儿……” “不用了!”楚辞摆摆手,“你帮我倒点水,我服上一颗保胎药就好了!” “好,奴婢这就去给您倒水!”说着,她将楚辞扶到坐榻上坐下,然后朝一旁的桌子走去。 “姑娘,水来了!”很快,她又回到楚辞的身边,将水递给她。 楚辞接过水,就着服了一颗保胎药。 药丸下肚,她的心绪跟着也平静下来。她侧撑着头,正要阖目养会儿神。 谁知,还没歇多久,碧月又从外面走了进来。 到她面前后,行了一礼,禀道,“姑娘,卢六公子求见。” 卢六公子? 楚辞默了片刻,打起神道,“那让他进来罢!” “是,姑娘!”碧月应了一声,朝外退去。 不一会儿,卢六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到楚辞近前后,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楚神医。” 楚辞微微一笑,“六公子来寻我是有事情吗?” 卢六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实不相瞒,我是有个不情之请。” “嗯?”楚辞轻声疑道。 卢六带着几分请求的意味,开口道,“我想请楚神医随我去一趟黄府,再替我长姐瞧瞧,看看她这胎可安好。” 楚辞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当即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啊!现在就去吗?” 卢六点头,“自然是越早越好。” “那就现在吧!”楚辞说着,便让芸娘去收拾医箱。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