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拥立福王于中都,天下莫不应者。舜王可先下江南,取其钱粮,效法明太祖故计;亦可北伐京师,号令九边三军。如此天下可得,中原乃定!” 好家伙,这不是之前自己等人反复论证以后,已经淘汰的方案了吗? 洪承畴你什么意思?莫非想故意害我不成! 本来张顺见他抛出上策,“一鸣惊人”,还道他使得是策士的手段,故意先以大言唬人,再献上实际可用之策,以示自己本事。 可是这中策也包藏祸心,就由不得张顺不疑心这厮作甚。 张顺不由眯起了眼见,笑道:“不妥,不妥!” “此策虽好,却也险。看似钱财、兵马任选,实则二者皆之于他人之手。” “不待义军取之,吾恐南北夹击至矣!更何况若是我和朝廷战至两败俱伤,岂不是白白让辽东后金坐收渔翁之利?” 洪承畴闻言心里一个咯噔,万万没想到张顺早已经想的通透。 他原本做好打算,若是“顺贼”兵败南直隶,自己还可以混个“庞统献计”的说辞。 若是舜王果然占据了南直隶,依旧面临南北分兵之虞。贼人麾下将领皆不足虑,到时候舜王亦不得不倚重自己。 可是如今此策又被舜王看透了,这可如何是好? 洪承畴知道,若是再提出不可靠之策,恐怕自己这刚刚保住的小命就没了。 他沉片刻,不由再建言道:“下策是舜王当亲提一军人马,趁杀入关中。” “关中地近鞑虏,民风彪悍,又多长大马,合甘肃、延绥、固原、陕西四镇兵马不下二十万人。” “然其地贫瘠,民多艰难,士卒不足一两餐之,百姓不足果腹之用。” “其间亦多贼兵,劫掠地方,掳掠人口,上下深患之。” “若是舜王能够占据此地,登高一呼,应者群集。若有粮饷飨之,则兵皆为舜王所用;百姓皆为舜王驱驰。” “舜王可因之,效法秦汉,进可进取天下,退可割据一方,此诚天予将军哉?不取反受其咎!” 第162章 陕西通 当洪承畴将第三策提出来的时候,张顺不由笑道:“真乃英雄所见略同也,不知何以为之?” 洪承畴本也是允文允武的人物,闻言如何不明白张顺的打算? 他心中不由又惊又惧。 惊的是张顺虽然年纪轻轻,却极其老练。 洪承畴提出的上中下三策并非毫无依据,空来风。 其实上策收获最大,而风险最高,一个不小心便是董卓的下场。 中策其次,一旦入其彀中,就会面临当初朱元璋鄱湖大战前的困境。 而下策则收获最少,风险却也最低,但是义军仍然面临着整合三边四镇边军力量,粮草军饷短缺等困境。 对一般人而言,莫说张顺这般骤得高位者,即便是偶有发迹之人,早变得刚愎自用、目中无人。 洪承畴本来料到他得志必然猖狂,狂妄自大,倾向于风险较大的选择。他却没想到张顺竟然如此清醒,反而选择最为稳妥的下策。 惧的是张顺如今才年方二十,便如此了得。 自古以来,开国之君少有幼主,待到数十年天下已定,大多数已经垂垂老矣。 如张顺这般年轻得志,不骄不躁者极为罕见。 若真个让他夺了大位,还能至少威天下四五十载,但想一想这件事儿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而伴开国之君更是如伴噬人猛虎一般。 因为对一个经历过血与火的开国之君来说,无论是威望、权势手段皆无人能出其右。 而其他典章制度、军财人事等权,亦皆之于其手。 到时候小则铢锱必较,大则高瞻远瞩,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实在是一等一难伺候之君。 只是想到这里,洪承畴不由暗自哂然一笑,心道:此又与我何干也! 莫不说我未必活到那个时候,即便是舜王雄才大略,也未必能够轻取天下。即使取了天下,寿命几何,又岂是人力所揣度也? 如今我且按捺住心思,且看他能走到那一步! 那五省总督洪承畴最为老巨猾,虽然私下里算盘打的“啪啪”直响,表面功夫却滴水不漏。 莫要看他仅仅向张顺建言三策,实乃一举多得。 一则趁机试探张顺的深浅,可辅则辅之,不可辅则害之;二则给其他义军幕僚一个下马威,向他们展示自己片刻之间,智计百出,吓阻潜在的竞争对手;三则向张顺展示一下自己的本领;期望深度参与义军入秦这件大事! 既然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洪承畴见张顺果非可以欺辱之辈。 他不由老老实实应道:“臣自天启七年升任陕西督粮参政一职,至崇祯二年,有贼寇围困韩城。” “彼时,三边总制杨鹤束手无策,命臣领兵出战,一战而斩贼三百级,遂解韩城之围,由此声名大噪。” “崇祯三年六月,朝廷提拔我担任延绥巡抚,前后‘剿匪’数万人……” 洪承畴话音未落,宋献策不由大声呵斥道:“大胆!贼人敢耳!” 这厮居然当着张顺的面,一会儿“贼寇”,一会儿“剿匪”,是何居心! “舜王?”洪承畴头也不抬,只是一脸不解的盯着张顺问道。 “汝自为陕西督粮参政,督粮数哉,岂不知秦地为何遍地皆匪乎?”张顺不由冷笑道,“为官不仁,民无所生。” “民无所生,不得已而为匪矣!民既为匪,驱民为匪者,又何以称耶?” 这厮语气早让张顺听的心里颇不舒服,虽然他本意是炫耀自己在陕西的履历,夸耀自己在陕西的武功。 只是他这种不经意间表现出来视民众为草芥的心态,让张顺颇为愤怒。 你口口声声声称造反的百姓是“匪”类,那么驱赶这些百姓去做“匪”类的人,又该如何称呼呢! “死罪,死罪,还请舜王恕罪!”洪承畴闻言一惊,连忙弃了食箸,俯身请罪道。 洪承畴本意是试探张顺更倾向与“福王”这个名号,还是“舜王”这个“贼号”,是否有效法明太祖与天下贼寇切割的心思。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顺竟然雷霆大怒,说出这番令人发笑的言词来。 洪承畴本来想多说几句,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刚刚入伙,不可恶了舜王。 后但有机会,再慢慢规劝舜王不迟,以免他沽名钓誉,成了宋襄公之。 原本落座以后,一直沉默寡言,但以喝酒为务的卢象升见状皱了皱眉头,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张顺见这厮已经认错,也不为己甚,便淡淡道:“你起来,继续说吧!” “是!”洪承畴起身继续道,“四年七月,三边总制杨鹤被罢,朝廷遂以此重任任之。” “陕西的义军都被我驱逐了,大多数都逃到了山西。后来义军南渡,复从河南入陕,臣带兵连却之,遂大破‘闯王’、‘闯将’诸人。” “既五省总督陈奇瑜为舜王所破,臣不自量力,亦来挑战,不意为舜王所擒,以致今!” “其间臣为伪帝效命,虽未有功劳,也有苦劳,三边四镇无不走遍,诸义军、松寇、套寇和虎敦兔憨等来犯,亦无不克之!” 张顺虽然有点不他又把义军和送寇、套寇和虎敦兔等人并列。只是他也知晓其他义军在各地究竟如何作为,只得作罢。 而五省总督洪承畴之所以在他面前啰啰嗦嗦说这么多废话,其实也是有目的的。 他言外之意,不外乎我洪承畴擅长用兵,又在陕西担任督抚多年,深悉陕西地形、地势及官场、敌人,若舜王有意经略三遍,舍我其谁哉! 其实,即便洪承畴不说这些话,张顺也本打算重用此人。 只是他前前后后说了这么多,张顺也不由暗中慨:难怪后世李自成在和清的斗争中会一败涂地,单那清手中有如此一个曾在陕西任职多年“陕西通”的洪承畴,那李自成焉能不败? 想到此处,张顺也不要皱了皱眉头,想起一事。只是如今并不是探讨此事的时候,回头再议不迟。 第163章 征北将军 且不管洪承畴人品、心思如何,单论及陕西三边四镇军务,确实无人能出其右。 两人抛却先前的不快,不由越说越投机。 刚开始是张顺问的多,洪承畴答的多。到后来张顺悉陕西三边四镇的形势地理以后,反倒是洪承畴问得多,张顺答的多了。 那张慎言、吕维祺和宋献策本就是不知兵之人,如何得上话? 三人面面相觑半天,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个喝闷酒的。 三人不由心想,打仗的事儿我们不懂,喝酒的事儿我们还不明白吗? 遂轮番向卢象升敬酒,卢象升来者不拒,每每一饮而尽。 这四人正喝的快活,那般张顺和洪承畴也喝的快活。 双方越谈越投机,两人猩猩相,猴子……划掉,是惺惺相惜,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以至于洪承畴看张顺的眼光越发柔和起了,这赫然又是一个“小洪承畴”啊! 而张顺看那洪承畴亦越看月意,不由点了点头,这差不多亦是一个“小张顺”是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皆喝有些醉醺醺,犹自不肯干休。 惹得高桂英不快,前来练练喝止,这才差不多结束了酒席。 张顺不由和洪承畴勾肩搭背,脚步轻浮的喊来悟空道:“你且派人给我这个兄弟准备一间上房,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哎,咱哥俩谁跟谁啊,住什么上房?一间草房足以!”洪承畴话都说不囫囵了,还和张顺客套。 “瞧不起我了不是?老子现在总统北方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及北直隶四省一京军政司法一切事务,些许住处算的了什么!快去,快去寻来!”张顺恼怒道。 不多时,悟空安排完毕,连忙前来汇报。 张顺便嘿嘿笑道:“洪先生且去休息,明咱们再会!” “洪某去也,明再来拜访舜王!”洪承畴摆了个醉拳的姿势,随即在士卒扶持下踉踉跄跄而去。 张顺这才跌跌撞撞的走到卢象升跟前,拉着他的手道:“老卢,席上我只顾和老洪掰扯,却是冷落了你。” “不如今晚你就住我那里,咱俩抵足而眠!”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