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女主任龚兰英是赵兰自己咆哮着要叫过来的,那便必然要听人家的劝阻了,其实赵兰家里家庭矛盾纠纷的时候,陈大江负责唱白脸,龚兰英就负责唱红脸,所以赵兰对龚兰英还有点好印象,关键时候不要陈大江,人家要找龚兰英帮忙。 但是即便是龚兰英也有些受不了赵兰这种作天作地的格,要是今天熊胖子赶赵兰回家,估计龚兰英都只会送她。 偏偏这事儿龚兰英家的儿子球球是全程都看在眼里了的,回家还给他娘学过赵永红多过分云云,龚兰英还正愁没处发火呢。 因此远道而来的陈小凤又亲眼目睹了一场好戏。 她是妇产科医生,比较忙,平常也很少回家,这不过年才放了几天假,医院里面该出院的也都出院了,值班的也都是住在县城的医生,像她这种家里就在附近的单位是比较照顾的就索放假回了家里,好好休息放松一下。 陈小凤周身上散发出来的恬淡的和优雅的知识分子气息叫小孩子们心中放下防备。 “你当时就在蛋家里玩对不对,你也是认识赵永红的对不对?” 球球狠狠的点了点头,赵永红最近就住在村子里,经常找孩子们玩,他当然认识了。 “既然你认识蛋也认识赵永红,有没有跟他们两人打过架或者不好过,你自己说说吧。” “我没有跟他们打过架,他两人我都玩过的。”球球回答说。 大人们都盯着几个孩子看,特别是龚兰英的儿子球球从小就是特别老实的孩子,也不会说谎,就是这孩子的嘴巴有点笨,他娘都问不出来个好歹,其他人恐怕很难问出来,不过这种嘴巴笨的孩子要他把事情说清楚就不错了,一般也不会说谎,龚兰英就是知道自己儿子不会说谎,才点名让球球来说清楚,谁知道孩子被他娘给吓到了,顿时嘴巴就说飘了。 不过陈小凤是当过儿科大夫的人,从孩子嘴里套话也是她的业务基本素养之一。 “那好,既然你跟蛋和赵永红关系都还不错,想必不会撒谎害他们两个,所以你要把你眼睛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阿姨说,说清楚了阿姨有糖糖给你吃。”陈小凤跟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颗大白兔糖。 大白兔还是很难买到的,这还是陈小凤单位上给发了两斤,她给带到娘家来了,这不便宜了球球,回答正确奖励一颗。 在场的孩子们都齐齐盯着那颗大白兔,咽了咽口水,本来觉得被亲娘问着的球球有几分小可怜样儿,现在也不觉得他可怜了。 羡慕啊~~~ 陈小凤对龚兰英使了个眼:“龚大姐,你家儿子我记得一直都老实的,他不会说谎的对吧。” 龚兰英气宇轩昂:“我儿子球球是最老实的孩子了,谁见了都会说上一句这孩子是个实在人,他不会骗人,你们都说说,球球这孩子怎样?” “是个老实孩子。” “就是,球球这孩子老实巴的,不可能说谎话的,再说龚兰英不是还是赵兰自己叫过来的吗?” “龚兰英是个实在人,球球是她教出来的能差吗?” “就是就是。” 球球抬着脸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阿姨,又看了看大白兔,勇气油然而生:“是赵永红自己躲在外面要恶作剧蛋和建民两个,他还在门口放了一盆水,说等建民出来泼他身上。” 那可真够坏的,这大冬天的泼谁身上一身水都不痛快啊。 赵兰马上就破口大骂:“说啥呢,我家永红怎么可能这么坏,你别瞎说,陈小凤你给孩子糖就是想叫他瞎说话害我们永红,我们永红是好孩子。” 龚兰英“嗤”了一声:“我家球球是嘴巴笨了点儿,但是整个大队谁不知道球球嘴巴里面说不出造谣的话出来,倒是你们家这孩子要好好管教管教了,他不会是看人家不跟他玩,要泼人家一身冷水吧。各位,现在这个天气你们也知道,哈一口气出来都是白烟,这种天气孩子要淋上一身凉水是什么后果你们该知道,就前几年猴三儿那孩子不就不小心摔到塘子里去了,冒发烧了半个月硬是没有抢救回来。” 于是就有人油加醋说了:“是啊,我记得那年还没有今年冷呢,赵兰你们家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坏呢?” “你们家孩子想使别人家孩子的坏,让人一炮仗给炸脏了衣服吧,这熊孩子得揍一顿才好。” “这不是赵兰娘家的孩子吗,凭什么待在我们大河村耀武扬威啊,熊胖子你说说怎么回事。” 赵永红被人这样围着骂,支支吾吾的也跟着骂人:“是…都是因为你们不跟我玩,你们欺负我。” 球球说之前,陈老太还不知道赵永红放凉水泼人的事情,听到了这事儿还能饶过大人,叉着就是狂骂:“赵兰,你还好意思来我们家找麻烦,你看看你侄子干的好事,这么冷的天竟然在我家门口放凉水泼人,这是造孽啊这是,熊胖子娘你不管管你媳妇,她可是就是要翻天了,还有没有人管管这个不要脸的泼妇,他这是想害死我两个孙子啊,这么冷的天要是被那盆凉水泼到身上该多凉,我建民才六岁,狗蛋才五岁,怎么受的住这个。” 她这样一嗓子一嚎,旁人也说。 “赵兰这侄子不能在咱们村里住了,谁知道明天又使坏泼谁家孩子呢,这么冷的天谁中招谁死。” “熊胖子你好歹也是个当家人,怎么能让媳妇这么教孩子啊,真是造孽,自己孩子不好好养着,给别人养孩子,你良心哪里去了。” 熊胖子被人这样指名道姓,脸上自然也挂不住,拉着赵兰就往家走。 “熊胖子你干啥,你给我站住,我还没把话说完呢。” “我干啥,我回去给你收拾收拾衣裳,你该回去回去,老子也不要你了,你说说老子娶了你这几年你光给我干了啥,是给我把老娘伺候好了,还是给我把儿子照顾好了,还是给我把家里收拾好了,饭饭你也不好好做,工你也不好好上工,整天在家里不是骂我老娘就是撵我儿子,老子这子过的还不如一个人的时候那几年呢,趁着过年好子,你那么喜娘家就好好回家过去吧你。” 熊胖子这种人心宽体胖脾气好,平常都是迁就着赵兰,本来指望着她哪天能够争口气不这样了,但事实告诉他这本就不可能啊,要赵兰能改掉这个还不如指望着狗改了吃屎。 赵兰就这样被熊胖子拖着走,一点形象也没有,旁人看了也只是唏嘘。 过了没一会儿,熊胖子家方向传来了赵兰的鬼哭嚎的声音,竟然真是熊胖子下定狠心要将这婆娘给送回去,他身上挂了个包袱,一包装着的是赵兰的衣裳,一包装着的是粮食,这年头大家伙口粮都紧张,哪怕是平素姑娘回娘家,也是要带着口粮回去的,看来熊胖子这人还是不错,虽然大过年的把媳妇给撵回去娘家,但是也没让她太难做。 村民也是议论纷纷。 “熊胖子也是个厚道人呢,但是要不是看孩子小,还没打算这么早就结婚,谁知道结婚找个赵兰这样的,也真是造了孽。” “谁说不是呢,把人撵回去还给带够了口粮,看来熊胖子这人还不错。” “赵兰也真是的,自己本本分分不就行了吗,熊胖子好歹还是个匠人,能挣手艺钱,平常家里的事情也都让她作主,很是把赵兰当回事的,哪像我家那口子,平常就知道呼来喝去的。” “瞧你说的这话,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不过我瞧着熊胖子不错,要是赵兰不回来了,赶明儿我把我娘家的大表妹介绍给他。” 说起来赵兰就是不讨好了,好不容易嫁个看重她的男人吧,不拿人家老娘跟儿子当人看,被人大过年的撵回去了娘家不说,自己的名声算是彻底的毁了,这要是以后不回来,谁敢给她介绍对象啊。 这辈子算是麻烦咯。 陈大江这个生产队长当的也是闹心,大过年的在家暖和着跟堂兄弟几个扯闲话呢,被叫到这里热闹了一番,真是心里影巨大。 这个时候看着退去的人群,只能叹息一声,又问陈小凤:“小凤,你是文化人,我就问问你,你们单位有这么多糟心事儿不?” 外头天冷,陈小凤从县城过来是骑着车过来的,刚才又看了一场热闹,这会儿已经快要被冻坏了。 “大江哥,进去屋里聊,火坑里烧着火呢。”陈小军喊了一声陈大江。 这个晚上还真是热闹,先是陈小军有惊无险的回来,又是被赵兰闹了这么一场,这会儿陈二嫂看着姐姐被熊胖子揪回去时候的样子,想到平里那么好脾气,那么迁就着姐姐的熊胖子竟然那么凶,那如果是她这样干,说不定今天被撵回娘家的就是她了。 赵家几姐妹虽然都想着娘家,但是又都最不想要被撵回娘家住,这赵家是个什么条件几乎大家都知道。 躲在暗处看热闹的陈二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当初她娘还找上她来,要把赵永红她家里来呢,要不是顾及着老太太,今天被撵回家的会不会就是她? 陈大江愁的就是大河村现在现有的问题,有婆婆嫌弃儿媳妇蹉跎媳妇的,有儿媳妇对老人不孝敬的,还有各种各样奇葩原因,反正大家聚集在一起就能吵得半个村子都不得安生的。 “你就说说你们城里人也有这么多麻烦事,也有这泼妇骂街的事情存在,我这白天要抓生产,晚上还要管东家婆婆西家嫂子的事情,头都要秃了。” 陈大江这个人抓生产是个能人,自己能干也有号召力带动队员们往前冲,但他自己就是个糊涂蛋,处理行政事务一塌糊涂,但多年来在大河村还是建立起不小的威信的。 陈小凤是个聪明人,看破不说破,接过来她娘递过来的一碗擂茶,一边吃一边跟陈大江说:“大江哥,你知道这外头都起了新的变化吗?” 这点陈大江倒是知道:“上面说要抓经济发展,这点倒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喝下去一口口热气腾腾的擂茶,陈小凤这冷飕飕的胃里面总算是暖和了些:“具体的事情公社开会的时候你没有主意吗,城里都开始恢复学校了,以前整个县城都在搞思想建设,留下了一个县一中,但是现在号召公社开始把初高中都建立起来,但是咱们村连小学都没有吧,我记得好像是七零年停课,到现在村里还没个小学,建民那么大的孩子现在还光着股蛋在外头跑,没有人教育,这样是不行的,大江哥,咱们队里也不算是贫困村,为啥不把学校建起来呢?另外,听说咱们队里发现了煤矿,咋就不跟上面搞个申请,把公路给修到队里来呢,有句话说的好,要致富先修路,路通到哪里,哪里才能真正的富裕起来。” 说道这个也是陈大江忧心的一处,公社确实是在恢复初高中的建设了,但是这跟村里的三姑六婆们有什么关系。 陈小凤着他疑惑的眼神,说道:“那些喜闹事的,要不就是家里富裕点,吃喝不算太愁的,像刚才那个赵兰,是二弟妹的娘家姐姐吧,她家里条件不错,没事闲得慌才会想着找事情做,其二呢,确实是缺少教育,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把小学给办起来,让村里的孩子们都读书,几年后,十几年后,像赵兰这样的没文化的妇女才会减少,再就是把路给修起来,等修了路,队里的青壮年劳力都要去出工,到时候大家伙都忙着挣钱挣工分,大家伙比着过子,她家就必然比不上人家了,试问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管别人家孩子放不放炮仗?” 陈大江听了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关于恢复学校的事情其他村子已经也有准备了,咱们村过完年也要准备起来,这样看来,年后也有的是事情忙了。” 陈小凤接着说:“咱们同时也可以搞点宣传工作,特别是针对村里的妇女同志的宣传必不可少,比如重男轻女这种观点在哪里都难免有,但是在咱们这个地方尤其严重,从医学的角度来说,生男生女决定方其实是男人,但是但凡生不出男娃子,都是怪女人。” 这话陈老太就听不明白了:“凤儿,你说啥呢,生孩子还是男人说了算,你这…你这真是。”陈小凤说的医学方面的知识对于陈老太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深奥,她不是听不懂,而是完全无法理解。 一向不太吭声的陈大嫂拨了拨火堆,默默的听着陈小凤说的天方夜谭。 陈大江也瞪大了眼睛,古往今来,生不出男娃子都是怪女人呢,哪有说是男人的不是的啊。 陈小凤知道跟这帮子人解释染体简直就是扯淡,轻描淡写的说:“当然我说的这个太过于高深,咱们就打个比方吧,每个家庭都生男孩子,不生姑娘,那以后男娃娃都去哪里找媳妇儿,总不能找男人当媳妇儿吧。” “噗——”陈大江刚闷到嘴里的一口水就了出来:“小凤,你这话说的。”尺度有点大啊! 陈小凤用诚恳而又真挚的眼神看着陈大江:“大江哥,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44章 陈小凤的到来,不大不小的在大河村的村支部掀起一阵浪花,但很快这种浪花被过年的喜悦给冲淡了。 晚上开始下起雪花来,到第二天早上,雪在地上已经盖上厚厚的一层。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二场雪了,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来上这样一场雪,有特殊的意义,等大清早起来的时候,家里的孩子们喊了一声:“下雪了过年了。” 屋子里面整个就热闹了起来。 七个孩子,十个大人,陈家真真是大家族,这么大的家庭即将分开成为小家庭,这里面有各种不舍,当然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大清早的还没起来,外面就响起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孩子们也排着队要看放鞭炮。 全家人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就连平常舍不得裁一件新衣裳的陈老太今天都换上了灯芯绒的棉衣,这棉衣的料子还是肖那次从李桂华那里买来的,那颜给小孩子做衣服不太好,便给两个老人一人做了一件棉袄子,新新的棉花了进去,下雪天穿当真是暖和。 这边人过年的习俗跟北方人不一样,都是大清早起来过个早年,有人四五点就起,陈家的习惯是六点左右起,先吃饭,吃完饭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 吃饭前要放鞭炮,陈小军把昨天从镇上买来的鞭炮搬到外头,一点燃,鞭炮声声响,孩子们就跳了起来。 就连平常赖要睡早的乖宝今天也醒得早,大约是被周围的气氛给染,小娃娃又喜这种喜庆的气氛,早上起来的时候竟然一声都没哭。 肖把孩子抱起来说了句真乖就给她收拾好,现在穿着大红的棉袄子,袄子比孩子身段要大上许多,这件衣裳至少要穿两年,虽说大了不合适,穿在乖宝身上竟然说不出的好看。 小娃娃握紧的拳头就往嘴里。 肖赶紧把拳头从她坐力抢过来,打了一下小手手:“说了多少次不能吃手手的,不长记,再咬妈妈打你了。”其实也不是真打,她哪里舍得啊。 乖宝扁扁嘴,做出要哭起来的架势出来。 陈小凤笑着把孩子从肖手里接过来:“你妈不疼你大姑疼你,跟大姑去城里吧,家里就建民一个哥哥,大姑疼我的小宝贝疼的都不得了噢,国你看看我弟的闺女,多可,乖宝,这是你姑父,要不要他抱抱拉?” 乖宝在陈小凤陈上蹭了蹭,对妈妈看了一眼,又甜甜的笑了。 妈肯定不会不要她的,妈妈说她是妈妈的心肝呢。 郑国也伸手:“给姑丈抱抱,” 虽说现在是早上,但是外面的天还漆黑,天黑黑的时候乖宝还是有点怕生人,特别是郑国第一次来,属于没见过的又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看上去就陌生了许多,乖宝没有对郑国伸手。 郑国打了个哈哈:“小孩子胆子是小点,悉了就不陌生了。” 不用说郑建民这个皮猴子肯定是带着蛋狗蛋两人去捡鞭炮了,陈小凤跑出去赶紧把三个男孩子给叫回来。 女孩子们比较懂事,在农村长大,从小就被教育要如何料理家务事,所以三个姑娘都在灶房里面帮忙。 肖跟陈小凤说了几句话,也是要进去帮忙的。 媳妇跟出嫁回来的闺女不一样。 这一顿年早饭吃的格外的舒畅,饭就不说了,是陈小凤从城里带回来的大米,单位过年的时候发了多的粮票油票,陈小凤带回来了五十斤大米,这下可以吃个够本了,连陈二嫂这么抠门的人都没有一句废话好讲,谁叫人家厉害呢,是大医生呢,人家单位能够发白花花的大米呢。 传说中的读书人赵大舅活了快三十岁,到现在还指望着姐姐们的救济,她算是看出来人跟人之间啊,到底是有差距的,这差距还颇大。 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