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当真问过。”她咬牙,“所以现在才问您。” 想起些旧事,李景允眼含讥讽:“答了又能如何?你总归是偏帮她的,心一开始就长歪了,还指望你能断个公正?” 花月顿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说得没错,她是偏帮夫人的,一有事定会先怪他,其实这母子俩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她全然不知,敢这么与他叫板,也不过是仗着他这两宠她得紧,不会怪罪。 神柔软了些,花月抿,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方才刚被甩开过,李景允眯眼看着她,带着些赌气的意味,飞快地将手躲开。 “诶。”她低声道,“有话好好说。” “你方才同爷好好说了吗?”他冷眼问。 头顶上若是有耳朵,此时肯定耷拉下去了,花月眨眨眼,心虚地将他的手拉回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重新扣住,然后小声道:“妾身只是着急了。” “着急了就可以对爷发脾气?” “不可以,是妾身的过错。”她晃了晃他的手,眼眶跟着发红,“可是夫人先前还好好的,她是将军府的主母,由着你我胡闹已经是不易,你怎么还去气她?她一着急就会发病,先前妾身还能哄着,但今因为爷,妾身都不能在那屋子里待着。” 目光落在她脸上,心里没由来地一紧。李景允微恼地道:“发脾气的是你,红眼睛的也是你。” 抬袖抹了把脸,花月颇为尴尬地想别开头,结果面前这人二话不说就掰住了她的下巴,扯出她袖口里着的手帕,嫌弃地擦着她的眼角:“什么病,爷还没怪你,你自个儿倒委屈上了。” “也不是委屈。”她扁嘴。 “行,爷知道你心疼夫人,就爷是颗没人照顾的小白菜,别人都是那盆里的花。”他自嘲地抬了抬下巴,“要哭也是爷先哭。” 骤然失笑,花月弯了眼。 他冷哼一声扔了她的手帕,牵着她回东院,进了屋子便将她抱起来放去软榻上,闷声道:“先前还说身子不舒服,那就老实歇着,爷替你打听着主院的动静,等没事了就立马让人过来知会,行了吧?” 花月抱着软枕,心想左右公子待在府里的子也没多少了,又何必总拿这些事来拌嘴,等他进,她有的是机会去陪夫人。 于是点了点头,乖巧地应下。 没多久,霜降来传话,说夫人已经休息了,没什么大碍,花月听得松了口气,瞥了一眼在院子里与人说话的李景允。 霜降就站在她身边,低声问:“您当真想好了?” 屋子里没别的人,花月抵着软枕,耳微微有些发红:“嗯。” “孙总管和尹嬷嬷气得不轻。”霜降摇头,“他们是已经投靠了沈大人的,您突然来这么一遭,不知会生出什么枝节,他们定是不肯轻饶的。” “饶?”听见这个字,花月眼尾高挑,方才的两分小女儿神情霎时消散了个干净,出两分讥诮来。 霜降一顿,像是突然想起身份,倏地笑了:“瞧我,怎么也被他们给吓住了。” 面前这看起来温柔好说话的,可是当年独霸整个西的小主子,除了帝后,没人制得住她,跟自己的亲哥哥斗起来都毫不留情的人,哪里会怕两个奴才。 只是,小主子沉寂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连她都要以为,她就甘心这么一辈子做奴婢。 霜降回神,给她行了礼:“左右三公子离进就这么几,我就先不打扰了。” 花月阖眼,朝她摆了摆手。 院子里站着的是柳成和,嘀嘀咕咕地与李景允说了半天,眼眸往主屋半开着的花窗,唏嘘道:“您也不怕小嫂子生气。” 李景允收了东西揣进衣袖,冷笑:“男子汉大丈夫,在家里还能怕个女人?” 柳成和言又止地望着他。 “行了。”他拂袖,“过两别忘了来观礼就是。” 要说狠,谁也狠不过三爷啊,就为了套牢小嫂子,竟如此大费周章,柳成和连连摇头,回去知会朝凤准备贺礼。 朝凤坐在柳府里,听他说了半晌也没太明白:“那小丫头不是奴籍吗,也能做正?” 柳成和道:“别家的奴籍顶天也是个侧室,三爷府上的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乐意,让将军夫人认个干女儿,洗了奴籍往司宗院递名碟就是。” 微微一怔,朝凤问:“那韩家小姐呢?先前听着风声,三爷不是也对韩家小姐待见?” “你哪儿听见的风声?”柳成和不以为意,“打从韩霜把冯子虚送上断头台,三爷就再没正眼瞧过她了。” 先前掌事院立得稳,长公主势头也正盛,太子多有顾忌,想借兵器库之任夺李守天的兵权以掣肘长公主。三爷为了保全将军府,拼着命救回韩霜,以自己为筹码,得太子不得不与长公主一起在他的婚事上下功夫。 这一来二去,有了一段息的机会,兵器库那边尘埃落定,李守天没有迁任,掌事院出事,太子忙于趁胜追击长公主,大司命和表小姐的婚事定下,将军府可以毫发无损地度过这个难关。 妇道人家哪能知道这其中的门路,柳成和参与其中,只觉得五体投地。 换做他,是决计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朝凤更不解了:“不说三爷,先前我与花月聊起,她似乎也没怎么把三爷放在心上,锦衣玉食的侧室不做,顶着韩家的力来做这将军府的正,她也愿意?” 想起今儿在将军府给出去的东西,柳成和怀同情地道:“这就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儿。” 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有谁逃得过三爷这天网恢恢? “这是何意?”朝凤狐疑。 言又止,柳成和道:“马上月底你就明白了。” 月底有什么事呢?将军府的公子要立,朝廷的科考也将举行,将军府大红灯笼高挂,九族亲朋都来贺正房人之喜。 花月以为,从侧室升为正室,不过也就摆一桌席,给老爷夫人行礼就好。 结果李景允给她了个轰轰烈烈。 子紧,很多东西都是来不及准备的,她也不知他哪里来的神通,嫁衣嫁妆有了,聘书聘礼甚至媒人都齐全,愣是天不亮地将她从被窝里抱去客栈,收拾打扮了一个时辰,再敲锣打鼓地抬回将军府。 从热闹的喜堂上被人搀扶回房,花月都还没回过神。 她扭头看见身边霜降的裙摆,愣愣地问她:“怎么回事啊?” 霜降比她还愣,咋舌道:“公子准备好几了,听闻还亲自去五皇子那刚搬的府上送了喜帖,锣鼓一敲,半个京华都知道了您的名姓,眼下沈大人正铁青了脸坐在外头呢,还有孙总管他们,没喜帖也来了。” 她像是很不可思议,扭头道:“您还当这是应付几吗?往后不管您去哪儿,只要还用这名姓,人家就都知道你是将军府的少夫人。” 花月:“……” 心里略微不安,她捏着手里的红绸,开始反思自个儿是不是玩大了些。 然而,房花烛夜,李景允将她抱在怀里,一边拆她头上珠翠一边道:“爷也就能给你这些了。” 下个月就要进赴任,赶着时辰成个亲也算留个念想?花月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心里稍松。 “你会不会舍不得爷?”亲昵地蹭着她,他温声问。 这要是说不会可就太不识趣了,花月想了想,用尽自个儿全身上下的温柔,搂着他的脖子道:“自然是会舍不得的。” “嗯。”他意地抚着她的瓣,“叫声夫君来听听。” “夫君。” 眼里颜微深,他应了一声,拇指摩挲:“再软一点。” “夫君~” 花月听着自己这声音都觉得难受,可面前这人却像是喜极了,墨瞳底都泛出了光。 帐落下,桌上的龙凤烛燃燃跳焰,灯火朦胧之中,有人低哑地问:“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夫君该给的都给了。” “啧,不是该说想要爷留下来?” “没用的话何必一直说?” “再说一遍试试,嗯?” “嗯……留,留下来。” 话说到最后,意识都未必清醒,花月重复着这人教她的话,绵软断续,越来越连不成一句完整的,到最后支离破碎,泣不成声。 *** 今晚是个好月夜,苏妙撑着下巴看着沈知落一盏又一盏地喝酒,也没劝,甚至在他兴起的时候端起旁边的杯子和他碰了碰:“你干了我随意。” 沈知落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旁边的人吓得退避三舍,苏妙却觉得有趣,眼喜地看着他这微红的脸,忍不住赞叹:“我还没见过你喝醉的模样,瞧着也是别有风情。” “你会不会夸男人?”沈知落冷眼瞪她。 苏妙咯咯地笑开,指尖划过他这格外魅惑人心的双眸,舔了舔嘴道:“那就风华无双。” 他哼了一声,算是认了。 苏妙笑得更,抬手指了指另一桌坐着的五皇子,戏谑地道:“你看看人家,风平浪静的,那样才体面。” 周和珉像是听见这声议论了,脸转过来,红齿白地一笑:“我身边可没个关怀备至的姑娘,喝醉了也不会有人管,哪像大司命,美人在侧,还不与他斤斤计较,这才叫体面。” 苏妙抚掌就笑:“殿下慧眼。” 她起身,似是想过去同人多聊两句,沈知落眼皮也没抬,伸手就将她的手腕扣在了酒桌上。 “嗯?”她回眸,“怎么?” 他冷声道:“那是别人的桃花,与你没有关系,别去沾染。” 苏妙讶异地看了五皇子一眼,又坐回他身边:“你连这个都知道?” 沈知落嗤了一声,又倒一杯酒。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苏妙耸肩,“你知道的事情这么多,为什么还会借酒浇愁?按理说今这场婚事,你也早该料到了。” “借酒浇愁?”沈知落愕然了一瞬,接着就不屑地笑了,“这算什么愁。” 苏妙不解:“不愁你喝什么酒?” “没喝过,想尝尝味道。”捻起酒杯,沈知落半眯着紫瞳,“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喝上了头睡一觉,什么也不记得。” 眼里划过一抹怜悯,苏妙抱着他的胳膊,轻轻蹭了蹭脸颊。 沈知落纳闷地侧头看她:“你到底在同情我什么?我是大司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一样也不缺。” “嗯。”她十分赞同地点头,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姿势近似于安抚小动物,他更加不了:“别把我想成什么可怜人,你比我可怜。” “我知道呀。”她笑,“我没你富贵,也没你有地位,甚至还算是寄人篱下。” 酒气三分上心头,沈知落抿,也学着她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苏妙一怔,灿然笑开,又蹭了蹭他的胳膊。两个人就这么靠在一起,在人多眼杂的酒席上,甚为没个体统。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