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去他面前说!” “咳咳,继续说正事。”方运道。 “那些举人大概不会有异议,毕竟你的各方面功绩都摆在众人眼前,但那些进士就未必认为你有资格占据上舍。功劳是功劳,但终究没有经过正当途径,必然有人不服气,尤其是他国的进士。”赵红妆道。 “这点的确也要注意。学不比其他地方,据说‘文比三六九、文会天天有’,求知气氛极浓,我喜一个人读书,融入这里可能需要一定时间。”方运道。 赵红妆沉思片刻,道:“你也不必勉强自己,对你来说,大部分文会文比都毫无用处,还不如你自己读书所获更多。只有翰林或翰林之上的老师讲学的时候,才值得你听。之前京城有人议论,你的诗词、经义和策论都已经达到进士的水平,《伤仲永》此文一出,你的文章也得到认可,所以你大可不必太在意那些普通文会。” “嗯。”方运决定先在学看看再做决定。 赵红妆说着,拿出一本书递给方运,封面上没有任何字,道:“这是我亲手抄写京城各世家豪门的关系,还有一些特别注意的人物,或许对你有用。” 方运翻开第一页一看,正是赵红妆的字迹,秀丽中透着刚劲,笔锋如刀,本不似女子所写。 “谢过红妆,此书对我大有用处。” “客气什么,你对我赵家相助极多。若不是怕闲言碎语,我直接带你入面见太后,秉烛夜谈。对了,明我带玉环进,太后一直想见见她,想知道何等奇女子才能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你与玉环姐多未见,今就与她见见面吧。” “也好。小狐狸还好吗?”赵红妆笑道。 “越来越调皮了,不过在我面前倒也乖巧。应该快到了。”方运看了一眼窗外确定现在的位置,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喧哗声,于是把头伸出窗外张望。 方运见数十名读书人站在自家住所门外,竟然分成三派吵了起来。 第408章 凌烟阁 景国学生活着数万人,如同一座小城市,哪怕在夜晚也非常热闹。 外舍区域是如同一座座普通的二层客栈,密密麻麻排在一起,每间屋子里睡着四人,聊天的,读书的,磨牙的,打鼾的,说梦话的等等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倘若同一间屋子同时有磨牙、打鼾、说梦话和梦游的,必然会成为学一景,夜里来参观的新学子络绎不绝。 若是发生多人梦话谈之异象,第二夜里必然多出许多“听墙角的”。 外舍的人最亲密、最热闹,也最对立、最冷漠,和学外毫无二致。 内舍的房屋与外舍相似,不同的是内舍每间房屋只住一人。 住在这里的人最为客气,一旦聚集无比热闹,分开后又迅速变得清冷。 上舍区域是一座座独门大院,院子外有绿茵翠竹,院子里有假山水,优雅别致。 十座上舍永远热闹。 每一座上舍都是学的标志,是学子的圣地,是学社的旗帜。 十座上舍的人联合起来,甚至能开创景国的新时代。 宁要上舍三年,不要状元一世,是景国学学子最常听到的话。 景国同文位之人排座次,不是按照官员品级,不是按照年龄大小,而是按照在景国学中的住舍排位。 不入景国学,或不曾在孔府学与圣院求学,只能陪在最末。 各国都如此,酒桌之上若有低品级官员说得高品级官员哑口无言,往往是因为前者当年的住舍排位高。 上舍是一国普通学子所能看到最远的梦想。 马车徐徐减慢,赵红妆从另一侧的窗户探出头。 “诸位误会了。住舍三分,就是要鼓励我等努力上游,争这十座上舍。我们并非认为方文侯不够资格住这上舍,而是认为方文侯应该与我们一同参与凌烟阁。” “别在这里吹捧他了!过凌烟阁不是普通文比,更不是普通的写诗词文赋,任他方镇国天纵奇才,不磨砺一两年,也不可能胜过那些进士。他,就是没有资格住在上舍!” “胡言语!方运有大功于景国,有大功于人族,诗词文更是冠绝当世举人……不,是冠绝万世举人!” “可笑!你们明社的人平里就把方运捧上天,怎么不敢让他过凌烟阁?” “卑鄙!他不过是新入学的举人,甚至都没见过凌烟阁,如何让他通过?” “住舍本来就据凌烟阁排名,他既然不能进入景国学凌烟阁前十,自然就不应入上舍!他若没有文,能叫童生吗?他若没有出口成章,能叫举人吗?你们这些人,公私不分,看似堂正,实则龌龊!” “说的对!上舍之人将要带领我国参与学文比,方运区区一个举人,拿什么跟其他九国与孔府学之人比?以前我景国之后还有个谷国,今年学文比难道要我景国垫底?” 第一舍门前突然静了下来,哪怕是支持方运的那些人也说不出话来。 “唉……我相信方运再磨砺两年,必然可在学文比上大放异彩,让我景国学进入前三,但他还年轻,让他入住上舍,对他有害无益。” “此言差矣。衣知世堪称近百年来第一人,四大才子联手都之不住,他当年屡次带领武国学冲击十国第一,可终究还是功败垂成,被启国、蜀国或孔府学轮番击败。学文比靠的不是一人之力,而是举国之力,靠的是多人齐心协力。一人再高,也不过十筹,一人再低,也能拿五筹,哪怕方运是文曲星下凡,也拿不到十一筹,最后又能如何?” “唉,我们还是专心读书吧,等来方运成进士,希望有机会随他参与学文比,尽量不拖他后腿。第一我就不妄想,能进十一学的前三,我便心意足。” “方运是不该入第一舍。” “咦?那不是大长公主的车么?” 方运和赵红妆同时缩回头,两人相视一笑。 “下车吧。”方运抢先下车。 赵红妆目光一动,方运这么做有些失礼,但随后淡然一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没必要计较这种无所谓的细节。 赵红妆掀开门帘就要下车,却发现方运站在车辕边,抬起手臂示意赵红妆扶着。 赵红妆脸上飞过一抹红霞,几乎想找个地钻进去,小小的心子微微一动,又很快稳住,只是看向方运的目光格外温柔。 方运的手臂异常平稳,赵红妆伸手搭在上面,缓缓下车,不由自主想起自己之前在陈府前跳下马车的样子,没想到这个方运竟然如此贴心。 想到“贴心”两字,赵红妆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 “谢谢方文侯。” 方运收起手臂,然后与赵红妆一起向那些学子走去。 “可是长公主与方文侯?”一人大声道。 “正是在下与红妆。”方运向众人抱拳。 对面几十人之前不论什么立场,此刻纷纷向方运作揖,有些人异常喜,有些人受宠若惊,有些人则慌慌张张,面有惊。 赵红妆收敛笑容,朗声道:“姜夫子命方运入上舍,乃是景国民心所向,若有不,近可敲夫子钟,中可击皇鼓,远可请圣裁。一群学的老学子聚在新学子门前喊打喊杀,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反对方运的人羞愧地低下头,他处的人或许轻视赵红妆,可学之人无人敢对赵红妆无礼,不是因为她是公主,而是因为赵红妆在没有才气的情况下考入内舍! 景国学学子人尽皆知,若是赵红妆能得才气,十座上舍必然有她一座。 “竹真前辈说的是。”一个举人诚恳认错。 但一人鼓足勇气道:“据凌烟阁定住舍乃是十国惯例,方运也不能打破。” 赵红妆眼皮轻轻一垂,道:“怎么,有人想对方运‘争上舍’吗?” 那人吓得一抖,低声道:“在下不敢。” “不敢就闭嘴!去找敢的人来!堂堂景国怎么出了你们这些废物,指摘别人的时候舌如圣人,轮到自己却步如鳖。滚!”赵红妆高高起膛,左臂放在后,怒视那些学子。 “晚辈告辞。”那些反对方运的人灰溜溜离开。 其他人也似有些畏惧赵红妆,纷纷告退。 “既然方文侯无恙,我们也就告辞了。” “方镇国居此,理所应当。” …… 方运好奇地看着赵红妆,没想这位公主有如此霸气的一面,竟然训得景国最优秀的学子们灰头土脸,若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万万做不到。 等那些人走了,赵红妆扭头看方运,微笑道:“你看我做什么?” “公主殿下威武。”方运调笑道。 “没正经!”赵红妆娇嗔浅笑,眼波离。 第一舍的门打开,探出一个脑袋。方大牛望向方运,长长松了口气,道:“老爷您总算回来了,京城的学子真凶啊,吓都要吓死了……” 方大牛正说着,就见一白一银两道影子从门中窜出,小狐狸顺着方运的衣袍攀爬上去,最后蹲在方运的肩膀,先用头蹭了蹭方运的脖子,然后看向赵红妆,歪着头,似乎在回忆什么。 “奴奴,还记得我吗?”赵红妆问。 小狐狸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赵红妆的手。 方运和赵红妆齐笑,赵红妆道:“今没给你带点心,明一定给你带许多好吃的。” 小狐狸立刻出笑脸,跳到赵红妆肩头蹭了蹭她,然后才跳回方运的肩头。 第一舍的大门敞开,廷的兰女官和杨玉环等人一起出来。 “恭大长公主。”所有女人行裣衽礼。 “以后我来这里不用客气。玉环!”赵红妆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杨玉环,然后两人手拉着手一边说一边向屋里走,不时低声轻笑,如银铃阵阵。 两人把方运忘在门外。 奴奴轻轻扫动大尾巴,方运扭头一看,奴奴眼中充怜悯。 方运伸手捏她的鼻子,笑道:“不用你可怜,我是一家之主!” “嘤嘤。”奴奴摇摇头,一副不忍心的样子,用小爪子拍拍方运的手表示安。 “让你调皮!”方运说着把奴奴抱在怀中搔它的。 “嘤嘤嘤嘤……”奴奴拼命在方运怀里翻滚,不停地笑着。 小星围着方运转了几圈,直冲方运怀里,似乎也想跟方运玩,方运一巴掌拍出,把小星拍到墙上,然后抱着小狐狸进门。 小星愤怒地飞过来,围着方运快速旋转,想要讨个公道,又被方运一掌拍飞。 不一会儿,小星晃晃悠悠飞过来,老老实实跟在方运身后。 方大牛快步走过来,递过一个大木匣,里面装了书信和请柬,足有一尺高。 “老爷,这就是今的请柬。没想到不过半个晚上就有这么多,明恐怕会更多。”方大牛道。 方运接过木匣,翻了翻,其中以学文会邀请居多,其次就是各家族的文会邀请,还有十多封拜帖。 方运无奈一叹,京城的高门大户比其他几个州加一起都多,景国大半的英都聚集在这里,以后请柬拜帖只会多不会少,积累下来足够烧一个冬天。 “嗯,你先忙去吧。”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