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一个“不义”之名可以落实。 但这是污名,而不是大罪,本身并不值得大儒亲来,不过方运身份特殊,大儒前来倒也可以理解。 许多年纪大的读书人却意识到雷家人的目的。 “这是在阻止方运参与进士试啊!” “原来如此。”许多人恍然大悟。 这种调查没有半个月难以完成,等到圣院的宣判结果,至少需要一个月,因为圣院的各项事务都要走程序,哪怕紧急处理,在十二月初一进士试的时候也不可能完成。 不参与进士试,就不是正牌子的进士,没有资格进圣院,因为圣院明确规定只有参与殿试的进士才能进入。 哪怕方运是圣前进士,在国礼上也不是“进士出身”,处处受到限制,一旦左相等人阻挠,无论从政还是从军都会因为出身问题被卡住。 一人忧心忡忡道:“最怕的不是他们拖延方文侯的进士试,最怕他们永远剥夺方文侯参与进士试的资格。” 附近的人无不动容,若方运的科举资格永久被剥夺,这对景国人来说简直是噩耗。 没有经历过进士试,对以后的成长极为不利,轻则文胆蒙尘,圣道断绝,重则自暴自弃,再无寸进。 “不会的,刑殿不会如此是非不分。听听方运怎么说。” 刑殿大儒徐长靖望向方运,道:“方运,此事当真?” 方运淡然一笑,道:“当参与妖蛮十余人,为何其余人没有联名,偏偏宗集与司马合联名控诉?” 一个刑殿大学士冷声道:“刑殿问话,你回答便是。” 方运哦了一声,以舌绽雷道:“那我就细说此事,雷家、宗家与司马合本就与我不合,在那祭坛大殿中,妖族圣子狮妄、古蛟侯、凶君等人联手杀我。雷九、宗集与司马合三人见死不救,退到远处,幸好其余圣院进士义薄云天,为我阻挡来敌。” 雷家大儒雷廷榆张口道:“信口……” 刑殿大儒徐长靖猛地扭头看着雷廷榆,一句话也不说,目光冰冷。 雷廷榆的声音戛然而止,闭上嘴,不再多言。 徐长靖看向方运,微微点头道:“继续。” “之后凶君蒙霖堂抛出毒蛟龙珠,当时被毒蛟龙珠击伤之人有二,一人是我景国张衡世家的张知星,离我极近。另一位就是雷九,他因为见死不救而退到离我较远的地方。我得知两人中毒后,便想起孔圣的话,‘亲疏有别’,更何况先救近后救远乃是常识,于是我救活张知星。之后我再去救助雷九,但为时已晚。” 第569章 犹豫 等方运简单说完事情经过,景国人愕然,这哪里是什么过错? 一个老秀才大喊:“非见死不救,乃天理循环,报应不!” “是啊,这是老天有眼!” “方运好样的!你还去救了,换成我,凭什么去救?” “不亲手打死雷九就不错了,还救他?方运你就是太心善了!” 群情愤,原本还担心方运做错事的人都开始帮方运说话。 奴奴凶巴巴地望着雷廷榆,气得不断挥舞着小爪子,要去抓挠他。 数十万人或在嘴上骂,或在心里骂,虽达不到千夫所指,但其中蕴含的民愤却极为强大。 雷廷榆在姜河川面前没有变脸,在两圣锋的时候没有变脸,但在此时此刻面微变,随后瞬间恢复。 刑殿大儒徐长靖丝毫不受影响,盯着方运的双目,缓缓问:“你当时,心中可有迟疑?” 方运缓缓道:“‘子问公叔文子’,‘将西见赵简子’,学生确有迟疑。” 景国几位大儒忍不住微笑,姜河川是又好气又好笑。 在场的读书人都知道这是两个典故。 第一个典故出自《论语·宪问》,全文是: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这段是讲孔子听了别人的话,问公明贾:“公叔文子先生不说话,不笑,不要钱财礼物,是真的吗?” 公明贾回答:“告诉你的那个人说错了。公叔文子在他应该说话的时候说话,所以人们不讨厌他说话;他在应该快乐的时候笑,所以人们不讨厌他笑;他在做了应该做的事后,才会收取报酬和礼物。” 第二个典故则出自《史记·孔圣本纪》,此事算是孔子在封圣前的一个污点。孔子崇尚周礼,崇尚君君臣臣,但赵简子则是权臣,几乎可以说是臣,又收留了鲁国的叛臣,在孔子眼里大逆不道。孔子还曾抨击过赵简子的“铸刑鼎”,认为赵简子会让晋国灭亡。 但是,赵简子乃是那个时代的名臣,与孔子虽然有矛盾但两人又惺惺相惜,以至于孔子在困难的时候,想要投奔赵简子,虽然后来作罢,可此事却证明孔子也曾犹豫过。 在场的读书人听完后自然知道方运也在影《论语·货》中的事。 姜河川本不想说话,但转念一想,道:“你这顽童,怎敢提及孔圣?” 方运以舌绽雷道:“孔圣对贤臣公叔文子的言行尚且存疑,对投奔名臣尚有犹豫,我要在毒雾之中冒着生命危险救对我见死不救之人,难道不能有疑虑吗?” “用圣典,强词夺理!”庆国大儒宗文雄大声呵斥。 但是,周围的读书人却纷纷高声叫好。 “道理一点没有错,连圣人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让方运做到?” “庆国人,雷家人,你们扪心自问,若换成你们,可能毫不犹豫?” 无论众人如何喝骂,雷廷榆与宗文雄两人始终神如常。 徐长靖点点头,道:“你既然承认心中迟疑,那此事便可继续查证。不过你心中坦,实言相告,我以刑殿大儒身份认定,此案不用‘诛心之问’。” 徐长靖话音刚落,场的读书人面大变。 景国一方除了五位大儒,其余人无论文位高低,哪怕是隐藏在不远处的长公主赵红妆与蒙面女人,神都有极大的变化,呼紊。 敖煌瞪着大龙眼,望向雷远庭和宗文雄,张口骂道:“两头畜生!方运扒了你们家祖坟,还是上了你们两个人的老婆?竟然撺掇刑殿动用诛心之刑!幸好这位刑殿大儒秉公执法。你们就用这种手段对待人族诗祖?妈了个蛋的,你们要是敢对方运用诛心之刑,本龙天天堵你们两家门口!半圣世家了不起啊?本龙是敖煌,让宗圣来打我啊!” 有真龙带头,许多年纪大的老读书人也抛下面子,破口大骂。 “堂堂半圣世家竟然戕害人族天才,真乃豺之心!” “真是太歹毒了!老夫也只以为你们两家人拖延方运参与进士试而已,没曾想竟然包藏祸心,对方运行诛心之刑!” “万界无边,人族无数,谁人能从诛心之刑全须全尾活下来?圣人都未必!” “人族之!” 宗文雄和雷廷榆乃是大儒,哪怕被万夫所指也可以面不改,但被真龙敖煌喝骂,却难以承受,尤其是雷廷榆,连孔圣世家都不怕,唯独怕跟龙恶,唯独怕被其余人族认为雷家与龙族不和。 雷廷榆轻咳一声,道:“你们误会了,徐兄只是随口一提,他既然说了不用‘诛心之问’,自然就不会用。” 宗文雄则不地看了徐长靖一眼,现在傻子都知道,徐长靖很不宗家和雷家的行为,尤其不他们妄图对方运动用“诛心之问”,所以故意说出并否定,断了宗家和雷家的害方运之心。 方运本来面临月树神罚,已经稍稍看透了生死,可是听到“诛心之问”四个字,还是冒了一脑门的冷汗,心中对宗家和雷家生出极为浓烈的厌恶,还有一丝的恨意。 “我若死于月树神罚之下,必然会被人族奉为英雄,毕竟我是人族第一个非半圣且被月树神罚攻击之人,宣扬我的死,会发人族对妖蛮的憎恨。但是,这些人为了避免我死后被美化,甚至要对我用诛心之刑,一旦我扛不过,英名尽丧。哪怕同样因月树神罚而死,人族也不会大张旗鼓宣传我,让我背负千年污名。” 方运身在局中,想得无比透彻,哪怕动用诛心之刑的可能很小,可雷家与宗家的用心太恶毒。方运心中越发愤怒,自己死都要死了,雷家与宗家竟然还要泼污水迫害,简直连畜生都不如,背德弃仁! 方运冷冷地看向雷廷榆与宗文雄,双拳紧握,缓缓舌绽雷道:“我方运今立誓,若度过此次大劫,今之仇、此时之恨,必当百倍奉还!此誓立于文胆,存于文,生生不断,世世永存!” 天空突然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雷声,众人抬头望去,可天空万里无云,不曾有过雷电。 雷廷榆与宗文雄相视一眼,沉默不语,两个大儒若在这个时候与方运争执,且不说原本心中有愧,就算有理有据,也胜之不武。 杨玉环疑惑不解,呆呆地看着方运。 小狐狸也盯着方运,不断地眨眼。 “畜生!畜生!畜生……”一位老秀才大声咒骂。 “畜生!” “畜生!”许多人跟着喊起来。 “畜生!畜生……” 数万景国读书人齐声大骂,哪怕对方是大儒! “畜生!”敖煌跟着大骂。 “呀呀!”奴奴愤怒地冲着雷廷榆和宗文雄挥动小爪子。 雷廷榆与宗文雄面沉似水,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气息,两人竟然不得不调动大儒之力才能对抗辱骂。 其余大儒与大学士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聆听景国读书人的愤怒。 雷廷榆和宗文雄身后的几位大学士低着头,心惊胆战,大儒可以抵挡这种程度的千夫所指,但大学士若是遭遇,极可能有所损伤,至少休养两三年才能痊愈。至于翰林以及以下的读书人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文都未必保得住。 读书人的愤怒就是最强大的舌剑! 过了好一阵,姜河川才道:“聆听刑殿大儒训示。” 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有景国读书人不由自主停下口,愤怒稍稍缓解。 徐长靖缓缓道:“雷九乃圣院进士,曾斩妖灭蛮,立下大功。方运虽贵为诗祖,但虚圣像并未入虚圣园,在律法之前并无特权。方运暂由景国刑部看押,我将去他处查证,若方运无罪,力争还他一个清白。” 那些普通人听不明白,方运却心中徐长靖。 刑殿办案向来少言辞,徐长靖身为大儒却说还人清白这种没有意义的话,显然是有潜台词:此事他也知道方运是清白的,但刑殿有刑殿的法度,加上宗家雷家等多家力量施,必须要按规矩办事,他会在规矩之内洗刷方运冤屈,但时间无法确定。 “你,可有怨言?”徐长靖最后缓缓问,天地肃杀,包括那些大儒在内,都觉得背后有冷风吹过,令人骨悚然。 徐长靖无论多么和善,无论立场如何,终究是刑殿之人。 “学生无怨言,遵律法。”方运道。 “景国刑部尚书何在?”徐长靖扫视众人。 就见一个身穿正三品官服的翰林走上前,拱手道:“于尚书于前巡察燕州,在下刑部左侍郎原肃,代掌刑部事宜。” “嗯,方运由刑部处理,若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属下明白。”原肃道。 文相姜河川和一些在场的景国官员愕然望着原肃,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说了也是无用。 方运盯着原肃,这人乃是刑部第二人,地位仅次于刑部尚书,可此人是彻头彻尾的左相。平有于尚书着,在刑部翻不起什么大浪花,可现在原肃才是京城刑部之主。 方运又看了看姜河川等官员,旋即明白,于尚书是被刻意调离,左相早就在为今准备! 第570章 赏雪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