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山笑道:“毕竟老夫曾经遇袭,多亏宗圣力量才困。方虚圣若是不嫌弃,可一并前往大校场。” 方运冷哼一声,并入官道,继续前行,而柳山的车队也一起向前。 当年方运差点被妖皇杀死,柳山趁机揽权,各国义士聚于一处要杀柳山,但柳山暴执道者身份,利用宗圣力量擒下所有人。后方运回返,释放那些人。 柳山倚着车窗,望向远处,表情漠然,缓缓道:“方虚圣,蛮族大举入侵,不久之后,宁安、玉关与京城必将接连告破,退守长江才是正道。您坚持抵抗,倒是会搏个好名声,那千万景国子弟兵却可惜了。这景国,摇摇坠,我看,您不如另投明主,早踏圣道。对您来说,这景国就是拖累。” “朝堂之上,柳相可不是这么说的。”方运道。 柳山笑了笑,道:“冠冕堂皇之言,岂能与私下肺腑之言相比?方虚圣……” 柳山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严肃,道:“宗圣之道,浩大堂正,横绝一世,得益于文曲天降,亚圣有望。诸皇时代开启,人族必将重现百家争鸣之盛,而宗圣必然如孔圣再世,镇万界,让人族重获千年安宁。” “我以前真不知道柳相吹牛水平这么高。”方运微笑道。 柳山面一沉,道:“方虚圣,老夫一番好心,你莫要当成驴肝肺。人族其余诸圣,或垂垂老矣,或遨游万界,或无心功业,或只图自保,或……苟延残!唯有恩师锐意进取,笔指亚圣,当为中兴之主,远胜董仲舒!你若弃暗投明,改拜恩师名下,你要景国,景国便是你的,你要庆国,庆国同样是你的。不久之后,你便能继承恩师衣钵,端坐众圣殿,受万民敬仰,圣名永世不堕!” 第1970章 国运撕裂 “人族的传承,向来是自己学、自己争来的,无人可赐予。”方运淡然道。 柳山看向前方,道:“大地无边,为何要修筑道路?皆因道路便于通行。圣道亦如此,畅通无阻直达半圣的道路摆在面前,你弃而不取,偏偏走那崎岖险路,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何苦?你看这官道,你我并行不悖,那圣道,为何不能携手共进?” “为何?因为我不高兴。”方运回答。 “堂堂虚圣如此任,如何踏圣道封半圣?”柳山变得无比严厉。 “堂堂虚圣连任都做不到,踏圣道封半圣又如何?”方运反问。 柳山沉默了。 柳山的部属用又无奈又尊敬的目光看着方运,从没见过有人能把堂堂左相说得哑口无言。 沉默数息,柳山道:“方虚圣,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这次蛮族南下,将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我的耐心有限,那位的耐心同样有限。圣道之争,你担不起。” “事在人为。还记得昨朝堂之上陈大元帅的话吗?只有战败而退的士兵,没有不战而逃的将军。”方运道。 柳山看着方运,双目深邃,道:“你已经战得够多了,多到老夫不惜犯忌,再度诚邀;多到老夫已经心生敬意,不愿我人族大英才就此陨落;多到……只要你拜入恩师门下,老夫甘心唯你马首是瞻,守门驾车!” 柳山的目光澄清,没有云雾缭绕,没有层层城府,只有最纯粹的恳切之。 “大人……”附近的柳山部属全都想阻止柳山,堂堂执道者守门驾车,这可是半圣的待遇。 “道不同,不相为谋。”方运望着前方。 道路尽头,白云悠悠,天际辽阔。 柳山部属然大怒,这句话乃是孔圣亲言,一旦用出,几乎等同割袍断义,历史上说出这番话的读书人从未有合好的前例。 当年孔圣入妖界,乘列国车、执秋笔,遭遇众多妖圣阻挠,甚至包括三尊大圣,但孔圣仅仅说出这七个字,便自辟一道,直达众圣树,亿万妖蛮无可奈何。 柳山深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凌厉,方圆百丈仿佛在瞬间陷入黑夜,又很快恢复正常。所有人都微微一惊,这是只有大儒才可能形成的异象,可见柳山造诣之深,虽非大儒,胜似大儒。 “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再多费口舌。此番北上,便是你折翼之途!若你妄图执圣道,老夫定当断其路!” 附近的气温骤降,秋天瞬间转为寒冬。 秋之下,冬意如血。 不止是附近的读书人,甚至连常年跟随柳山的蛮族私兵都知道,柳山这是开启圣道之争! 从此以后,除非一方圣道断绝,否则争斗绝无可能中止。 柳山的马车缓缓加速。 柳山右手托着窗帘,望着侧后方的方运,双目含忿,威如国主。 “老夫如此谦恭,依旧换不来你半分敬意,他相见,休怪赶尽杀绝!” 柳山一松手,窗帘落下。 窗帘内外,天各一边。 方运笑了笑,骑着马,悠闲地继续向前走。 柳山车队扬起的尘土,接近方运十丈内,皆被无形的力量在一寸之下,不过马蹄。 与此同时,景国上空突然元气震动,随后,一条长云自南向北铺开,层层叠叠,凝聚不散,如龙如蛇,似有天威。 顷刻后,那万里长云从中撕裂,如裂天分界,无声无息,却令人心惊跳。 数不清的读书人抬头望天,难以置信。 圣元大陆各地强大的生灵抬头遥望,目视景国上空。 国运撕裂! 裂云徐徐消散,天地恢复平静。 数不清的史家读书人纷纷提笔,记载此事。 京城北郊的大校场,彩旗飘扬,刀林立,超过三十万大军列阵以待。 大元帅陈知虚站在阅兵台的一侧,在阅兵台的对面,则是国君、太后以及文武百官所在的观礼台。 清晨的光洒落,仿佛为宽阔的大校场镀了一层金,士兵的武器与兵甲熠熠生辉,晃得人眼疼。 军威冲霄,覆八方。 柳山徐徐登上观礼台,文相居高临下,怒目而视。 “柳相,景国危急,生死存亡,为何裂我国运!” 柳山神淡然,拾级而上,边走边道:“景国昌盛,本来无事,偶有小恙,老夫亦能妙手回。方运小儿,鼠目寸光,怒半圣戮,引亿万蛮族南下,生灵涂炭,一国悲号。自今起,凡方运所行之事,老夫必一力阻之。吾与方运,势不两立!” 姜河川平静地看着柳山,晨光洒落,白须飘。 “子野心,路人皆知,不足为奇。”姜河川变得格外平静。 陈知虚立于对面阅兵台,双目更冷。 观礼台上空,元气涌动,大将军周君虎右手紧握佩剑,数息后,缓缓松开。 剑柄碎裂,落地成灰。 景君双目怒瞪,牙齿紧咬。 太后以帘遮面,右指轻颤。 景国未崩,却已天裂,血影漫天。 不多时,身穿青衣骑乘白马的方运带领上千蛮族私兵从大校场的门外进入。 陈知虚手持鼓槌,敲响秋第一声。 咚! 咚!咚!咚! 号角长鸣,钟鼓齐动,大校场上空回着昂扬的军乐。 方运登上阅兵台,先朗声誓师,然后各军出动,正式阅兵。 妖铁骑兵、重骑兵、机关军、长阵、朴刀营、弓弩手等等代表京营最强力量的各军陆续出动,最后则是一支最低由秀才组成的文韬营,整整三千人,皆骑乘蛟马,有少许举人进士,由一位翰林统军。 文韬营一出场,全军腾。 在文曲星降前,只有少数几个强国有这种完全由读书人组成大军,而现在,景国也终于组建这样的强军。 之后,国君赐甲胄和虎符,大元帅陈知虚亲自将一套工家打造的金甲胄帮方运穿戴好,随后再给方运穿上能在北方御寒的貂皮大衣与厚实的帽子。 最后,陈知虚给方运虎符,有了这虎符,方运便可统帅除京军和玉关以外的北方所有大军。 大阅完毕,所有人起身,准备为方运送行。 方运身前浮现笔墨纸砚,执大儒文宝笔,蘸龙血墨,提笔看向对面的观礼台。 “今本王北上,壮志与悲愤共存,浩气与战意同在,特书一首出征词,为我军壮行!” 大多数人没有特别在意,但读书人们却翘首以盼,屏息敛声,因为昨就听说过,今天方运要作一首新诗词。 第1971章 《江红》 方运提笔,滴圣血入圣页,一字一字缓缓书写。 词牌先书“江红”。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景国,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笑谈渴饮妖蛮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书法三境,字墨成骨。 从四面八方任何角度看去,每一个字都仿佛有骨骼支撑,立于纸上。 挥毫如刀,笔划如刃。 观礼台上,众人目悲,仿佛见到,秋雨停后,一个伟岸的身影凭栏而立,怒发冲冠。那人遥望天际,无处宣国运撕裂的悲愤,只得仰天长啸,一舒壮志国情怀。为张龙象,所有功名如粪土,成方虚圣,披星戴月,转战各界,见惯风云。景国危急,不能再虚度年华,不要等到发白人已老,才悔不当初,徒留悲伤。 景国被蛮族侵略的辱,至今没有洗刷!臣民的恨意,何时才能消除?既已如此,那应当如大将军卫青,乘坐战车,踏破贺兰山的山口,驱逐妖蛮。战场之上,吃妖蛮之,喝妖蛮之血,壮志凌云,谈笑杀敌,无惧无畏。 从现在起,挥师北上,定要夺回失去的大好河山,最终携胜利之师凯旋,回京朝见! 轰! 一道赤光直冲云霄。 轰!轰!轰! 景国各地,一道又一道赤光直冲云霄。 有玉关的大军,有宁安城的戍军,有三连战堡的守军,有各地的州军,有长江沿海的水军…… 所有赤光柱冲天而起,抵达天幕尽头,便徐徐弯曲,如虹桥转向,直奔京城之北大校场。 天地间所有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景国。 万民心涌动,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让他们不由自主望向方运所在。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