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刺耳尖响,她将匕首-进了冷硬的石,而后一步、一步地攀上这碎雪之侧的山岩。指甲在岩石间发出喀啦断裂的脆响,她恍若未觉,将脚踩稳后,又往上几寸。 寸草不生的山崖上凝着冰,她几度滑跌下去,身体淹没在荒芜雪地,脊骨旧伤却发作起来,提醒着她她还没有死,她还可以继续。于是她起身继续。 山崖并不说话,只沉默地俯瞰着这个倔强的女人。 终于她攀到了朝向谷内的一面,在与谷口碎雪平齐的高处往下望,谷内的积雪其实不如谷口那般吓人,而只是一望无垠地铺了整座山谷。 除了雪之外,她什么也没看见。 ——“先生若老了,我也便老了。” ——“我等着那一。” 暖的幻影中,男人的微笑宁静如谜。他朝她伸出手,她竭尽全力去抓,就好像去抓那岩石上的野草,最后却从手掌中滑。草上的积雪融化在她的掌心,只剩下沁入肌肤的冰冷。 先生。 先生,你还是……还是骗了我啊。 她望定那山谷下的积雪,慢慢地抬起了足,放开了手—— 她跳了下去。 山风烈烈割过,崖壁上的凝霜被她惊落,纷纷扬扬洒下来,像是又下了一场破碎的雪。 *** 一声钝响,她落了地,又被碎雪推动着向地势低处滑落。脊背上擦出一阵剧痛,她咬着牙,一手抓住了侧旁的枯树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折断了那树枝做拐杖,在积雪中探着路。大风仍旧,不时将地面上的雪粒都吹起来,像鞭子一般在她脸颊上扑打出血痕。视阈中茫然一片的雪让她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东西,双足从雪中拔-出来又踏下去,雪水渗了进来,从足底将她一点点地冰封住。 “我不许你走。” 她以为自己说出来了,可其实只有一阵软弱的气而已。 “我不许你走。” 她甚至已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话。 “我是个很恶劣的女人……我从来也不知道怎样去一个人……而今我知道了,你却再不给我机会了。”她笑起来,“不……再给我一次,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是,你却还骗了我呢……” “你骗我,骗我说,我们,还可以一辈子……一直到老。”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像晶莹的碎片坠落下来,转瞬便溶在了风雪里。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摸索着山壁往前走,一寸一寸地寻找过去,再没有说话。 不知找了多久,天已沉下来,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竟然真的看见了他。 他倚着山壁坐着,半身都被大雪所覆盖,与雪同的白发长长地披落在地。 他闭着眼睛。 (二) 柳斜桥的身子尚未全然冷却,甚至还有微弱的鼻息,显然昏未久。他全身都覆着雪,唯有襟前却是触目的鲜血。 那是他咳出来的血。 从那被大雪堵的谷口到此处,至少有半里的路。徐敛眉猜测他是险些被那崩塌的大雪埋没,而后一步一步挪到了这里,才终于支持不住而昏过去的。 她扶抱着他走入不远处的山,将暝,这中虽没有积雪,却寒冷彻骨。她找出几枯枝生了火,将柳斜桥沾了雪的外袍和靴子都除下,而后将自己的大氅拢过来,靠着火堆抱住了他。 雪水在火上渐渐地沸腾起来,直至溢出了水囊。她取下来稍微凉了一会儿,便小心翼翼递到柳斜桥嘴边灌进去,他却全部咳了出来,将水泼了一地。见他还能咳嗽,她心中也不知是喜还是担忧,自己饮下一口,便给他对着渡了过去。 男人的冰凉却柔软,温热的水在其间淌着,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 “先生。”她低声说,“先生,你要活下来,你会活下来的。你同我,许了那么多诺言,还一桩都不曾兑现过。先生,我可都记得很清楚的……” 话音突兀地止住了。因为没有人回应她,这些话显得是那么可笑,终于她自己也意识到了。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又咳嗽起来。 她连忙放开他,却见他皱起了眉头,咳了好一阵之后,那双眼睛,终于也缓慢地睁开了。 他看见她,还怔了一下。 徐敛眉一时被喜淹没,笑得不知所措,“我……你……你醒了……” 柳斜桥凝视着她,又咳嗽几声,才道:“你……你救了我。” 徐敛眉咬着点点头,又连忙拿出干粮来,“要不要吃一些东西?你想必饿了……” “我这回再不会骗你了。”他却说道。 他的眼睛很深,却也很茫然。她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不能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你会同我回去的吧?”他又道。 “嗯!”她连忙点头,双手仓促地捧住了他的手,“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卫风卫影他们马上就会找过来了……” 柳斜桥笑了。 她怔住。 他的笑容温暖如,容里一分分泛起微淡的红晕,嘴亦显出水。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的湖水,溅起清妙的涟漪,一圈圈如人的符咒引人坠而不返。 这,原是她最的笑容啊。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