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秦桑想象的遍地人,殿内只一个头发花白的太监,非常的安静。 朱缇低声说:“那人是皇上的大伴张昌。” 秦桑偷偷瞥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永隆帝歪坐于椅中,眼眸微阖,似乎是睡着了。 秦桑有点紧张,想跪下请安, 又怕吵醒了他。 朱缇安抚似地看了她一眼, 上前轻声唤道:“皇上,老奴的闺女给您请安了。” 秦桑忙跪下三呼万岁。 永隆帝打了哈欠, 懒洋洋地坐好, 睁开眼睛仔细瞧了片刻, 笑道:“起来吧,这姑娘生得齐整, 倒和你有几分相像。” 朱缇慨道:“有皇上这一句话,老奴的心就稳了。” “叫袁文进来,朕还要听听苦主怎么说。” 不多时, 小黄门就将袁文领进殿, 同行的还有个中年男人, 一脸的苦相, 秦桑马上就认出来了,那是秦家庄的族长秦嵩。 许是被皇家的威仪震慑住了,他始终没敢抬头,请安的时候更是挣扎了好几下才爬起来, 显得异常局促不安。 永隆帝没多废话,直接问袁文有何凭证。 袁文唯一欠身,恭敬答道:“皇上,微臣曾与秦家女秦婉有一段姻缘……” “秦家?”永隆帝打断他的话,微一眯眼,“是不是被抄家的那个秦家?” “正是。”袁文擦擦额上细汗,“因她无子、善妒,便以七出之罪休,因子巧,微臣记得很清楚,是永隆七年七月十五。” “而秦桑生于永隆八年四月初一,算来算去,恰是秦氏离开时已然有孕,可叹我袁家丝毫不知,竟让骨血落在外十六年。” “幸亏秦族长上门寻亲,偶然得知秦氏之女竟是秦桑,这才真相大白”袁文目含悲切,拭泪道,“秦桑是微臣之女,请皇上准许袁氏女归家。” 永隆帝道:“听起来是有点道理,你旁边那人是谁,有什么想说的。” 秦嵩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封信,“回、回皇上话,草民是秦氏族长秦嵩,秦婉曾在秦家庄居住近十五年,我们都以为她是孀居。但是草民前段时间翻看父亲旧物,发现早年间和京中来往书信,才发现她曾嫁入袁家。” 张昌将书信呈了上来,永隆帝没看,转脸问朱缇,“你什么时候结识的秦氏?” 朱缇躬身道:“回皇上,老奴于永隆七年七月十六在桥头遇见秦氏,因不忍好好的一个人寻死,就顺手救了她。” 张昌诧异地说:“可你是七月十八入,黄册并未记录你曾婚配,竟有孩子,这太奇怪了!” 朱缇意味莫名一笑,道:“张公公自幼便在里头伺候着,大男人的事……嘿嘿,恐怕您不大清楚。” 旁人自是不敢笑,永隆帝听得分明,当即忍俊不,指着朱缇说真坏。[なつめ獨] 张昌愕然,慢慢的,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却是没能反驳。 朱缇继续道:“说来不怕皇上笑话,当时老奴得罪了江湖黑道上的人,老奴恐有命之忧才不得不入躲避,文书都立了,本无从反悔。” “秦氏我,我们就……”朱缇老脸一红,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有了阿桑这孩子,这事老奴也没想到。” 永隆帝笑道:“这么说你还行的!” “皇上诶,”朱缇暗指秦桑,苦着脸道,“好歹给老奴留几分面子。” 袁文看着走向不对,忙道:“事情哪就那么巧,秦氏嫁过来两年都没消息,怎么可能跟他一晚上就……朱总管,你编也要编得让人信服。” 朱缇嗤笑,“听说袁家和我女儿年岁相仿庶子庶女很有几个,不然咱们把你的姬妾都审一审,看看休前那段子你都歇在了哪里?” 袁文脸一白,顿时心底发虚,其实他不喜秦氏已久,几乎半年都没踏入过她的房门。 明知朱缇是吓唬他,但他不敢冒险,便给秦嵩使了个眼。 秦嵩鼓足勇气,战战兢兢说:“皇上,草民有话要禀,秦氏是于永隆八年七月来秦家庄,这么多年,她从未提起过朱总管。由此可见,这孩子绝不是朱总管的。” 秦桑再也按捺不住中的怒气,上前一步说道:“此人是险小人,肚子坏心眼,他的话最不可信!” 秦嵩极力分辩道:“你外祖坏了事,凡与之有关者都恨不得撇清关系,你母亲无处可去。我父亲念在和京城秦家一脉同源,这才收留了她。” “没有我们,你们母女能安安稳稳过子?族里白养你十几年,做人要知道恩,不能忘本,光捡着高枝儿跳,当心摔跟头!” 秦桑冷笑道:“房子和地都是我娘自己拿钱置办的,我家每年都上族里二十两银子,其他族人只是一二两几百钱甚至不,何来白养的话?” “且我母亲一过世,你就急着拿我讨好上峰,我嫁给县官的傻儿子,你说,是也不是!” “你勾结几个族老,许诺将我家的房子和田地给他们,他们自不会帮我。而你和县老爷沆瀣一气,衙门定是向着你说话。欺我一个孤女,你还好意思让我恩?” 秦桑噼里啪啦一通话砸下来,那秦嵩本无从辩驳,眼见朱缇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善,登时吓出一脑门子冷汗。 他又看向袁文。 袁文只能硬着头皮说:“秦桑,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们母女在秦家庄过得并不算特别好,若你真是朱总管的女儿,他这般大的权势,秦氏为何不上京寻亲?分明是心中有鬼!” 秦桑一怔,她答不上来,老实说,这也是她心中最大的疑点。 袁文见她语,气焰顿时涨高不少,“皇上,您细想想,微臣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那秦氏记恨微臣休了她,所以不告诉秦桑真相,这是她对微臣的报复。” 永隆帝却看向朱缇,“你怎么说?” 朱缇微一欠身,不紧不慢答道:“皇上,秦氏是老奴的子,虽然只有短短两的时光,但她是什么人老奴比谁都清楚。” “她若厌极一个人,是半个字也不会提他,只恨不得这人没出现过才好。她若一个人,定会心替他打算,她娘家卷入了寿王谋反案,说难听点,她就是罪臣之女。” 朱缇的眼中似有泪光在闪,声音竟自有些哽咽,“托皇上洪福,老奴是有一点子权势不假,但恨不得老奴死的人也多啊!她如果来寻老奴,就不定就会有人揪着这点弹劾老奴。” 秦桑怔怔道:“是了,我娘临走前说,不到最后境地,她不会说的……若不是族人得我走投无路,我也不会上京寻爹爹。” 永隆帝听了这半天,总算将事情来龙去脉听了个差不离,因笑道:“朕都听明白了,无非子赶得巧了些。这个秦氏也当真有趣,朕曾给过秦家恩典,祸不及出嫁女,她还怕这怕那的。” 袁文一听,皇上似乎对他休不,当即有些发急,“皇上,秦氏未有生养不说,还善妒苛责侍妾,实在不是当家主妇的模样,微臣休她也是迫不得已。” 秦桑在旁冷冷道:“早不休,晚不休,秦家十四抄家,你十五休,怎的这般巧?皇上都说了祸不及出嫁女,你个薄幸小人竟要休避祸!宠妾灭差点死我娘,还往她身上泼脏水换你的名声,真真恶心至极!” 袁文诧异她如何得知秦家抄家的子,一阵心慌,“休要胡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偏要贪图权势认什么干爹干哥哥!” 朱缇一笑:“呦,这是说老奴呢?皇上,您给评评理,老奴话都说这么明白了,袁大人为什么还一门心思抢人闺女?” 袁文越发着急,想到来时某人提点的话,便道:“皇上,您切莫听信小人之言,朱总管毫无疑问就认下了这个闺女,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许是拿她做饵,引几位郡王上钩。” 果然,永隆帝脸微变,“此话怎讲?” 袁文咽了口唾沫,“听说江安郡王救了她,如今和她关系匪浅。” 秦桑紧跟着说:“仅凭此就认定我爹爹居心不良?那袁大人的孩子以后出了意外,可千万不要有人搭救的好。” “你……”袁文被噎得真不知说什么好。 朱缇十分聪明,立时跪下泣声道:“皇上,先前他们弹劾老奴擅天子权没能得逞,如今又污蔑老奴掺和立储,什么孩子是不是我的,那就是个幌子,他们要的是老奴的命。” 秦桑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求皇上做主,还我们父女一个公道。” 皇上思量了会儿,信任朱缇的心理还是占了上风,略抬抬手叫他们起身,“朕知道你的,若真存了这心,当初你就不会和宁德闹翻。” 朱缇眼神闪闪,“皇上,您不觉这事太蹊跷了吗?袁大人不愿和秦家扯上关系,为何收留了秦嵩?这秦嵩一个乡绅,为何千里迢迢投奔陌生的袁家?” 永隆帝恍然大悟道:“幕后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会晚点,亲们可以明天起来看~ 谢在2020-04-05 11:31:54~2020-04-06 22:2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 1个;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回溯 68瓶;扬媽兔宝、沐歌、ccccccofu 5瓶;已霜 3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永隆帝的话音不高, 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听在袁文二人耳中,竟双双打了个寒颤。 天家威严不可犯,秦嵩吓得浑身直抖,几乎站立不住,只是哆嗦着嘴道:“没、没人。” 袁文到底为官多年,尚能沉住气没有失态, “皇上, 微臣寻女心切,一时思虑不周也是有的, 并无人指使。我和秦家也算过做亲家, 偶尔伸手帮一把也是人之常情。” 秦桑幽幽道:“他算你哪门子亲家?对结发子尚能狠心休弃……太假了。” 朱缇目光沉沉盯着秦嵩, “你连个七品县令都要巴结,得知阿桑是我闺女, 定然会躲得远远的,怎有胆子告状?若无人指使才是奇怪。” 秦嵩接触到他冷的眼神,不住身上起栗, 猛地想起, 自从秦桑离开秦家庄, 怪事一件接着一件。 自家先被县太爷狠狠发作一番, 送了不少银子才算了事,后来县太爷被查办,自己竟落得行贿的罪名,又是白花花的银子填进去才免了牢狱之灾。 长子莫名其妙与人斗殴, 活活叫人打破了脑袋,没几便去了;自己经营失败,欠债无数,老婆女儿差点叫人绑去抵债。 幸好翻着了这份书信,他才算找到条活路。 秦嵩一灵,秦桑恨他恨得要命,她爹又是朱缇,捏死他跟捏死只蚂蚁差不多,难道都是朱缇干的? 再想,他带儿上京,总觉得暗中有人保护,这人又是谁? 秦嵩只觉自己是漩涡中的一叶小舟,身不由己地随着水转动,下一刻就要翻船。 朱缇见他不说话,便请示永隆帝,“皇上,此案需好好审一审,可否将人带下去审问?” 秦嵩立时大叫起来:“是袁文硬拖我告状,我不敢的,是他说十拿九稳,我什么也不知道!” 朱缇并不在乎是谁人鼓动袁文告状,他在意的是何人从他手里把秦嵩抢了出来。 永隆帝坐了这半,有些疲倦了,挥挥手说:“莫要牵连太广。” 秦嵩脸和死人一样难看,讷讷道:“诏狱、诏狱……我不去诏狱……” 他猛地发出一声怪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着柱子就冲了过去。 砰!红的白的了一地。 永隆帝差点吐了,震惊过后,是泼天的怒气,这是他的寝殿,生生被这卑小民脏,真是想死也不看地方! 他一腔怒火就发在袁文身上,叫你没事找事,罢官、抄家! 消息很快传到了朱闵青这里。 他正和一个身材高大的锦衣卫说话,“这次抄家安排你去,不必留任何情面。” 吴其仁二十上下的年纪,相貌很是俊朗,“老大放心,兄弟知道该怎么做。老大,秦家庄的案子还继续查么?” “没想到竟是咱们锦衣卫的人护着秦嵩上京。”朱闵青颇觉不可思议,“现在人自尽了,线索一断,真有几分棘手。”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