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幽道:“这么多簪子够了吗?” 我脸一红,动得稀里哗啦:“只要是你送的,一支簪子也够……” 他冷哼了一声,眸中却没有愠:“以后别再戴其他人送的簪子。” “嗯。”我乖乖地应着,心里跟吃了糖一般甜。 再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顾墨筠没收我的所有东西,从我记事起,五岁、六岁、七岁、八岁……一件件,一样样,都是从我这里抢走,我怎么偷也没偷回来的“宝贝”东西……有弹弓、骰子、书、布娃娃,还有那只可怜的蝈蝈竟然被他冻在松石里保存了这么多年。 我羞得无地自容,以前的确太淘气了,哪里像个女儿家。我咦道:“那套典藏版图我记得没有拆封的呀,怎么拆封了?” 顾墨筠眼角一:“你记错了。” “不会呀,我没拆封的!”我抬眼一看,顾墨筠白皙的俊颜红了。 一箱一箱看了过去,都是我平里提过,他当场没有应允的东西。 生在富贵中,锦衣玉食,样样不缺,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特别喜什么东西。可是看过顾墨筠给我准备的嫁妆,我才发现,他比我还了解我自己,他给我准备的嫁妆,样样都是我喜的,我动得热泪盈眶,一一又哭了起来…… 他将我惹哭后,十分得意地去喝茶水去了,我还抚摸着一件件嫁妆,说道:“你这么喜人家,干吗不早点对人家说,害得人家胡思想,担惊受怕,你怎么这么磨人呢?”我又哭又笑,然后又道,“以后你不许再折磨我了,喜我就是喜我,不许不承认,不许再闹别扭,不许……” 扑通一声,我转头一看,顾墨筠倒在了地上…… “额……” “桃红!桃红!”我朝门外大叫,桃红推门进来,看见顾墨筠昏倒在地上,惊得花容失:“少爷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我探着顾墨筠的脉搏,怒道:“这泡茶的水谁送来的!” “回、回小姐,是老爷……” 我心中一沉:“快去叫大夫来。” “不用了。”父亲冷然一声从门外走了进来,我心中一虚,他吩咐身后的人道,“抬少爷回房间休息,就说是着了风寒,病了。” 我羞恼不已,父亲早料到顾墨筠会带我走吧,所以在我的茶里下了药,刚才顾墨筠才喝了一口就晕倒了。 “等一下。”我叫住众人,跑去屋里拿了件锦袍盖在顾墨筠身上,说道,“谁都别留在他院子里伺候着,让他一个人好好睡。” 若我猜得没错,洛牡丹应该在他院中等着他。 父亲瞧了瞧屋的聘礼嫁妆,冷不防笑道:“这贼小子真是出息,拿着藏宝图的钱勾引我的女儿!” 我:“……” 昨父亲终于对我说了藏宝图的事,父亲一早就将藏宝图还给了顾墨筠,顾家没欠顾墨筠什么东西。 父亲瞧了瞧面红的我,咬牙切齿,终是没骂出什么话来,叹气道:“明天按计划行事,不要因为顾墨筠分了心……”他又顿了一下,语气缓和了几分,“我会派人保护好你,不要害怕。” 明天是一场苦战。 无数人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里…… 桃红问道:“小姐,这些箱子要抬出去吗?” 我回头看着嫁妆。 “都放在这里。”我将箱子一一合上,又小心翼翼地用红织锦盖好,“这些不是明天的东西……”如果明天举事成功,我再回来取走这些,再去夏国找顾墨筠。 已是子时,我问道:“玉翠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桃红点头:“小姐放心,一切准备妥当了,绯绝过来了,让他现在进来吗?” 我点了点头。 一人端着新的嫁衣徐徐走了进来,面貌与玉翠一模一样,但是身材偏魁梧,而且走路的姿态……有点太爷们了。 “顾小姐,你要的衣服做好了。”他对我讪讪地笑,此人是绯绝。 他将衣服放在了案上,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伸手就要喝顾墨筠刚喝过的那杯茶。 我打掉他的手:“里面下了药。” “啧啧。”他摇了摇头,“顾丞相真老辣,竟然给自己的儿子下药。” 我苦笑了一下,重新给他倒了杯水,问道:“你照我说的做了吗?” 他嘿嘿点头:“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放话出去了,不过时间太仓促,能赶回来的人预计没那么多。” “有人就行。”我沉了一会儿,“你确定他们会出手?” 他用扇子掩嘴笑道:“万两黄金,拼了命也要抢的!” 我疑惑道:“如果明天有动呢?” “小姐天真,杀手才不管动呢,杀手最擅长的就是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然后把这些嫁祸给别人……” 我心中一落,绯绝跟我说杀手之中已经有人怀疑顾墨筠就是太子弘晟,我想着不如将此事坐实了,引所有人过来搅局,然后再…… 我说道:“我再给你个任务,你明天易容成顾墨筠。” “不要吧!”他吓了一大跳,“你让我放话出去顾少爷就是口有胎记的人,结果却让我假扮顾少爷!我会成为众矢之的,死翘翘的啊!” 我干干一笑:“那你到时候把衣服一扒,没有胎记,不就结了。” “不行!万一我还没来得及扒衣服,他们就出手了,怎么办?” 我淡淡一笑:“所以,这一单做成了,我给你黄金万两!” 绯绝:“……” 无论是楚国还是夏国,少女出嫁都要备上一个“女儿箱”,箱子里装着她自己制的衣裙,有给夫君做的长袍,有给未来孩子准备的兜肚,还有自己的大花裙……这些衣裙凝聚了自己数载心血,承载了自己对婚姻的美好梦想。 然而,我的“女儿箱”中没有一件是自己做的衣服,都是玉翠平里帮我绣的衣服花样,唯一一件我自打学会女红后,一针一线绣出的锦袍,此时盖去了顾墨筠身上…… 顾墨筠的计划是让玉翠代替我出嫁,一部分暗卫护送我和他离开楚国,余下小部分保护玉翠和父亲直到千寂君和谢家军发动政变。可是这个计划的前提是,楚逸不会发现新娘已被替换,否则,在政变还没发动之前,顾家就会被冠上逃婚欺君的罪名。 顾墨筠并不了解楚逸的个,楚逸骨子里是一位离经叛道、狂妄自大的人,中的繁文缛节和礼仪风俗本束缚不了他,按照规定,成亲当天,他要到房之时才能看到我的容貌,可他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既然提前一天成亲,他就会确定娶的人是我,而非他人。他还用我做人质,防止顾和千寂君有所行动。 天很快亮了,雪也停了,我穿好特制的嫁衣坐到镜前梳妆,楚逸突然破门而入,他身后跟着的老人惶恐地说着提前见新娘不合规矩。 他置若罔闻,越过一群人和侍婢径直走来我身后,通过镜子看到我的脸,他的情绪明显安定了下来,而后,熠熠桃花眸中闪动出灼灼的亮光…… 凤冠霞帔,淡妆浓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都说新娘是最美的,因为这是她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 我红着脸嗔道:“殿下来得这么早,臣妾还没上妆呢。” 他呆了一下,明媚地笑了,一身赤纹龙婚服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神采奕奕。 “本王夜不能寐,想早点见到你,等会儿让本王给你盖盖头,好不好?” 我嫣然羞笑,心中想着,他夜不能寐定是担心今天会有大吧,他要看着我上花轿,不想我中途逃跑。 他瞧了瞧妆台上华光璀璨的凤冠首饰,指尖突然落在了“粉融香雪华簪”上:“这簪子……” 我心中一动,这簪子是我和楚逸上一世的“定情之物”。我道:“这是中殿娘娘赏给臣妾的。” 他眸中闪了闪,若有所思地拿过簪子在了我的发上,然后沉道:“玉碗冰寒滴华,粉融香雪透轻纱。这簪子配阿兰最美不过了……” 我微微一惊。 此簪源于一首诗: 玉碗冰寒滴华, 粉融香雪透轻纱。 晚来妆面胜荷花。 鬓亸眉际月, 酒红初上脸边霞。 一场梦西斜。 形容昼梦方醒,虚幻一场。 看着镜中的人儿,我和楚逸皆沉默不语了。 桃红点了胭脂准备往我上抹,楚逸回过神来,拿了胭脂,道:“本王来。” 他端着我的脸细细瞧了瞧,选了桃的胭脂点在手指上,然后轻轻抹在我的瓣上,胭脂里混了他最喜的香,莹莹润润,闻起来格外人。 我见他点着点着不动了,瞅了下镜子看着上的颜:“怎么?不好看吗?” 他忽地勾过我的下巴,俯身下来舔上了胭脂,呢喃道:“给我尝尝……” 楚逸喜吃香味的桃胭脂,屡试不。 他将我上的胭脂吃尽了,才放过了我,让我继续上妆。 旭缓缓东升,大半边天空染成暗红的颜,这样极端的暗红,没有绚烂,没有华丽,像是泼在天空的一摊暗血…… 我心中尤为紧张,看着绯绝扮作顾墨筠的模样站在院中等我,徐徐地向他走去。 我请绯绝假扮顾墨筠,一为保顾墨筠安危,助他全身而退。二就是能让顾家免去叛国的罪名。我清楚地记得,当年楚逸定父亲的罪状里就有一条是“叛国”,我一直没想明白叛国和谋反是不是一回事,如今想来,叛国是指父亲收养了别国的太子。 堂院的红绽放在绯绝周围,蟠龙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华丽夺目。 他看到我时,眼睛也是一亮,凤眸光溢彩:“妹妹啊,你真美!” 顾墨筠从不叫我妹妹,也从不夸我漂亮。我的眼睛了,动得要哭了…… 绯绝和楚逸聊了几句,他故意将声音得沙哑了一点,说是昨晚着了风寒,楚逸没有察出异样,将我给了他,盖上了盖头。 新娘出嫁,要由亲兄弟牵上花轿,绯绝牵着我的小手,毫无职业守地捏我的手指:“妹妹这手有点糙了,回头哥哥给你拿个保养的秘方,把手养好点。” 我无语,低头看着盖头下一小方红毯,瞧见绯绝的锦袍有点松垮,再一细看,他儿没系带。 他谄笑,小声道:“别介,这样穿着,到时候扒衣服方便!” 我:“……” 红毯一直延伸出了府门,十里红妆,鞭炮礼乐,喜庆洋溢。 世子大婚与国婚无异,街道两旁围了密密麻麻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鼎沸喧嚣,人群里面隐藏了许多顾家将、千寂君暗卫,还有杀手,城门外有八千谢家锐将士待命,百里外的军营有五万大军蓄势待发。而道路中间看不到头的亲队伍里,藏着无数楚逸的护卫和死士…… 这将是一场恶战,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第32章 擒 我手心汩汩而出的冷汗被绯绝用衣袖擦尽,他将我送上花轿的同时送了我四个字:“小姐保重。”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