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刻之际,小白突然蹿了过来,蹿上了灰熊的脑门,小爪子一抓,灰熊一只眼睛中招,它捂眼吼叫,庞大的身躯撞,大树被它撞得落叶直下,雨水噗噗,浇了我一头…… 小白被灰熊猛力一甩撞在了石头上,呜咽一声,跌在我前方跑不动了。 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扫掉额头上的落叶,抱起小白就往后跑,灰熊怒吼着追了过来,轰隆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地面四震,脚下虚浮,我吓得连滚带爬,一点也不敢回头看了。 猛然肩膀剧烈一痛,熊的爪子撕下了我肩膀上的,我痛得惨叫,滚在了地上,全身没有了一丝力气,蜷曲起来瑟瑟发抖。 灰熊见我如此懦弱之相,越发凶恶起来,舞着锋利的爪子直直地向我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嗖的一声响,一把白玉扇子呼啸袭来,切过灰熊的脖子,飞去了空中。顷刻间,灰熊茸茸的皮划开了一道硕大的血口,它怒吼痛叫,挣扎哀嚎,接着如大山一般倒在了我的面前。 我惊得目瞪口呆,顺着扇子飞旋的方向看去。 紫衣洒然,桃花眸柔,酒窝悠悠,一人风度翩翩地立在落叶纷飞之中,金黄的叶儿如花蝶在空中飞舞…… 楚逸收回了扇子,睨眼看着狈不堪的我,缓缓走了过来,环佩叮咚作响,语带戏谑道:“宁肯死在这畜生手里,也不愿留在我那儿,顾明兰,你还和以前一样傻。” 我低着头,半边身子痛得失去了知觉,滚热的血往外着,猩红一片混着衣服的碎布条,模糊不清。我不敢细看伤口,生怕会看见肩膀上少了块,或者白骨森森在外面…… 怀里的小白很通灵,似乎知道楚逸救了它,楚逸刚走到我跟前,它就呜呜叫了两声,像是谢他救命之恩,或者是向他装可怜求助。 我低着头努力息,冷汗汩汩冒了出来,站不起来,说不上话,只能咬着牙忍着痛全身发着抖。 “还逃不逃?”楚逸半弓下身子,玉扇伸了过来挑起我的下巴,我这才看到他华贵的紫袍沾了雨水和污泥,袍角有几处地方还被荆棘树木刮坏了,鞋子也变成了泥土的黄黑…… 他刚才在急着找我。 我艰难地呼着,眼神涣散地看着他,耳朵里嗡嗡作响,每眨一下眼睛,眼前就花白一片。 “这方圆百里都是深山老林,你能逃到哪里去?林子里除了灰熊,还有蟒蛇、老虎、豺、雪豹……”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桃花眸中闪出一丝厉,“下回再逃,本王就将你扔进蟒蛇谷,让蟒蛇将你活活咬死。” 我微微怔住,却是一点也不害怕,与刚才那只失控怒吼的灰熊相比,楚逸貌似还算善良。 我恭敬地回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脸已苍白如纸。 他冷哼了一声,瞧了眼我的伤,眸中的颜没有多大的变化。 我放下小白,攀着树干自己爬了起来,才一站稳,眼前就晕了一下。 我瞧见小白伤势也很重,小腿发着颤站不起来,我只好又弯下去抱它,可是这一弯,牵动了肩上的伤,一个踉跄,差点滚下山去。 间一热,楚逸的臂弯揽住了我的……他另一只手钩住我膝盖,猛力一提,我被他打横抱在了怀中。随即小白被他用脚轻轻一勾飞了起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如此,我们这一对受伤的生物被他一抱一扛准备带走了。 我有点惊慌失措:“殿、殿下,我自己可以……” “别废话,天快黑了,本王没这么多时间给你消磨。” 我:“……” 肩膀痛得昏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躺在上,肩上的伤处理好了。 近处的桌案上趴着只茸茸的东西,小小的耳朵耷拉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儿,小腿处上了纱布,安静地睡着,茸茸的身子蜷成一团十分讨人怜。 生凶残,狡猾多疑,若不是这只小白在危难时刻救了我一命,我也不会在危难时刻去救它。 我前世被群围攻过,心里颇有些影,那一次幸亏顾墨筠带着一群人赶到救了我,我才不至于成为野的美餐…… 当时顾墨筠的人将全部杀了,只剩下三只幼崽在窝里嗷嗷待哺。 我虽被吓得失魂落魄,可一看到如同小狗般乖顺的崽子对我可怜兮兮地哀叫,我心中一软,请求顾墨筠放过它们,我要带它们回去抚养。 顾墨筠坚决不答应我的要求,他说小的亲人皆是因我而死,若是以后它长大知道了养育它的人就是当年的灭族仇人,它要如何自处? 我无法理解他这句话,只觉得顾墨筠太不近人情了。崽子又不是人,怎么会去想那些复杂的恩怨纠葛呢? 如今我才理解,顾墨筠那句话说的不是,而是他自己,他被父亲养育长大,而母亲却被我的母亲害死,那种恨织的心情,煎熬了他许多年,不得解,之后,又被我这个冤家上。 他一边想着我和母亲没什么联系,我是无辜的,可一边又时常提醒自己我是母亲的女儿,他怎么能喜仇人的孩子呢? 门嘎吱一声开了,楚逸换了身海水蓝纹云锦袍走了进来,他的华发散在身后只用一墨的丝带松松垮垮地系着,纤长的手端着一碟鲜,慵懒闲散地坐到了桌案边。 小白发觉有人走近,倏地竖起了耳朵,睁开了眼,玛瑙般的眼珠子骨碌碌看着楚逸。 楚逸将装了碎的碟子伸去它面前,它伸着小脑袋探着爪子拨了拨鲜的片,然后又用小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最后小心翼翼地叼进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吃了一阵还不忘看一眼喂它的楚逸,喉中发出一声似是的呜呜声。 楚逸温柔的桃花眸弯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笑,酒窝浅浅。 看着这幅画面,我一时没了言语,心突然空了一下。 猛然间,楚逸转眸向我看来,见我醒了,原本他盈了几分笑意的眸子顿时冷了下去。 我心中一惊,往里挪了挪。 醒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楚逸抓我目的何在?以他当年残暴的格,若是认定我算计过他,那我接下来的子一定不会好过。所以我寻思了好几个解释,想求他原谅我。 我装出一副委屈伤心的模样,怯怯地说着:“殿、殿下,对不起,成婚那天的事……其实是因为我得知芙蓉怀了你的孩子,心里十分难受,才会……才会……” 我含上泪水,又道:“殿下,哪个女人会希望自己在成婚前一天知道自己喜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呢?我当时伤心无比、不知所措,于是跑去跟父亲和哥哥说了此事,他们因此愤怒不已,哥哥说,既然世子殿下的是芙蓉,那就让她嫁给殿下好了。” 我停了一下,偷眼看着楚逸的反应,他眸幽幽,面上的神情难以捉摸。 我继续道:“我以为自己得不到殿下的心,不如就成全了芙蓉吧,芙蓉身份太低,让她以顾家小姐的名义嫁给殿下是最好不过的了,所以当晚我临时决定让芙蓉上花轿,而我只有默默地祝福世子殿下和芙蓉伉俪情深、白头到老……”我泣了起来,一副“而不得还要忍痛成全他人”的可怜神情…… “可我没有想到,哥哥将我和芙蓉对换了之后,却把我绑架走了。我中了剧毒,昏睡不醒,无力反抗,直到今年开,我才醒了过来,才知道成婚那天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还害得殿下和芙蓉……”我声音凝噎,没有往下说,万分歉意道,“殿下,是我不对,不该计较你对芙蓉的情,不该心生嫉恨向父亲和哥哥哭诉此事……”我两行眼泪了下来,那边小白停止了吃食,抬起小脑袋好奇地看着我,又看看楚逸,好似是家长吵架,小孩子在一旁不知所措一般。 楚逸修长的手指昵地摸了摸小白的额头,意思是没事,你继续吃吧,小白迟疑了一下,看见楚逸对它幽幽一笑,这才乖乖低下头继续吃。 我这边心情十分忐忑,若是楚逸不相信我刚才那番话,那我们只能撕破脸做仇人了。 他幽幽说道:“芙蓉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额……我一口泣卡在喉中,不知怎么回答了。 第45章 擒 他眸里的光暗无边际,令人胆寒,他勾起一抹冷笑,又道:“本王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这回我知道回答什么了,眼里的泪咕噜噜滚了出来,万分真诚地说道:“小女心系殿下,只想殿下能够长命百岁、幸福安康,小女怎会希望殿下死呢?是小女一时气糊涂了,才会被他人利用,害得芙蓉惨死,害得殿下丢了王位,小女罪该万死……”我泣涕涟涟地向楚逸认错,小白一个灵,又不吃了,眼睛骨碌碌地看着我们。 楚逸挑起长眉,森冷地笑了起来:“你心系本王?” 我犹豫了一下,使劲儿点头,心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继续骗他! 他笑容诡异,眸中的光暗成了夜:“顾明兰,你比从前聪明了一点。不过,还是傻。” 什么意思? 他摸了摸小白的额头,悠然道:“既然你心系本王,以后就留在本王身边,好好服侍本王。本王意了,自然就饶你的罪。” 我:“……” 刚刚入冬,第一场雪就落了下来,雪花落地晶莹、纯白透亮,但飘在空中的雪花却似灰的尘埃一般,密密麻麻织着天罗地网,遮盖了大地的颜。 我肩上的伤痊愈之后,楚逸对我的态度渐渐好转,我担心他某天会心血来要我侍寝,于是故意着了风寒,卧不起,想着就这么一直病下去就好了。 我可以对他强颜笑,对他花言巧语,可却无法做到出卖身体来换取他的信任,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而讨好他,至于他到底相不相信我,没什么要紧。 小白的伤好后,格外喜黏着我,它是只公,异相,见到美女就两眼发直,当然,我不是夸自己是美女,而是这只小白除了黏我之外,还喜去扰绿萼和花溪这两位美女丫鬟,可惜,人家训练有素、纪律严谨,轻易不会理它。 只有我对它最好,没什么事就陪着它玩,吃饭的时候也将它抱在桌上一块儿吃,于是它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放肆,夜晚竟爬上我的要与我一起睡觉。楚逸担心它野未泯,伤害到我,每晚会来我这儿将它抱走陪着它睡。 渐渐地,小白和楚逸的关系越来越好、亲密无间、形同“父子”,竟然有一天,我惊悚地听到楚逸对它说:“别闹,爹爹有事要去办,乖乖在家待着。” 我……好无语,他是它爹,那它娘是谁? 于是这一天,我糊糊在睡觉,又听见另一句惊悚的话语:“小白过来,你娘还没醒,陪着爹爹练字。” 我……无语凝噎,别过头去。 上一世,楚逸送过我一只小白犬,名字就叫小白! 无人的时候,他也对着小白玩笑地说道:来爹爹这里,你娘还在睡呢…… 我心里明白他是很想要个孩子了,可是我身子太弱,太医说,我的子如同玉龙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冰,播下再好的种子也只会被冻死。 我十分伤心愧疚,他宠我宠得那么盛,而我却无法为他生育儿女,多不应该。 我难过极了,做梦也想着要个孩子,于是托父亲去外面寻找各种民间偏方、神启符咒、隐世神医,希望能治好我的病,使我能为楚逸生下一儿半女。 结果……那一道求子多福的符咒不但没求来孩子,反而成了父亲的一道催命符。李玉蓉说,那道符咒是诅咒殿下早亡、江山易主的凶咒…… 玉花飞半夜,碎碎堕琼芳。白雪贴在了薄薄的窗纱上,棱角分明的雪花闪动出晶莹的光泽。 我倚在榻上绣香囊,一针一线绣的是母亲白草支系的花纹,除此之外,我还绣了许多东西,手绢、荷包、锦袍、发带…… 这几个月,我试过很多种方法往外面传递消息,比如在落叶上刻字顺着河漂走,在吃剩的饭菜里混入我的耳坠,甚至我还想用小白叼着我的物件出去溜达一圈,希望有心之人发现这些寻找过来。可是,冬天渐深,一点事情也没有发生。 绣着香囊,我不由得想起和顾墨筠在山中隐居的那段子,平实朴素,但却充甜美幸福。 他第一次给我做饭洗衣,第一次为我梳头描眉,我靠在上看书,他在案前作画,我多半痴痴地看他作画,一页书也没看进去。 我坐在窗下绣花,他在院中练剑,我多半傻傻地看他练剑的模样,一朵花也没绣出来。 他眯着凤眸看我:“你喜练武之人?” 我眯眯地点头:“我只喜你,屋及乌,你的任何事情,我都喜。” 他削下一枝桃花掷了过来,不偏不倚落在我的绣布上:“绣不好,今晚没饭吃。” 我:“……” 除了绣花,顾墨筠不许我做任何家务,我偶尔背地里炒盘小菜、洗衣打扫,他不高兴,恐吓我再不听话,就将我的手指一一切下来。 我来葵水的时候,他儿就不让我动弹,更别说碰冷水洗衣服了,有次葵水太多,被子给脏了。我就看着顾墨筠面无表情地坐在井边洗着脏的单和亵,我羞得眼泪哗哗直落。 那段子平淡而美好,顾墨筠愿意安心待在山林里陪我治病,做一个普通的山野村夫,我尤其动,暗下决心,病好之后一定要好好回报他,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就被楚逸抓走了。 外面雪花纷飞,我摸着无名指上顾墨筠送我的玉指环,心中想着顾墨筠那里下雪了吗,他过得可好,有没有担心我、想着我…… 门外传来细碎的声响,小白呜呜低叫了两声,我心下微惊,心想这么晚了,楚逸还带小白过来做什么?我本能地去摸绣篮里的剪刀,过了片刻,没人推门,小白在外面叫得更大声了。 我觉出不对,门口不是守着两位美女丫鬟吗?我开门一瞧,丫鬟不在,只有小白在门外跳着脚,它对我嗷了一声,咬住我的裙角使劲儿往外带,模样有些急。 “你爹呢?”我四下张望,它呜呜叫了起来,神焦急,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一般,我皱了皱眉,披了件裘衣跟着它出了门。 雪花似掌,风力如刀,积雪没过了脚踝,行路艰难,小白在前面急跑着。我一不留神滑倒在地,爬起来时,身的污雪,手掌擦破了皮。 小白心疼地跑了回来瞧我,舔了舔我手掌上的泥雪,我笑着道:“没事。”它才又往前跑去。 一路上没有遇见守卫阻挡,穿过后院的小路往下走,前方出现几处亭台楼阁,绿瓦幽幽,烛火通明,一排排灯笼在风雪中摇曳着。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