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只觉脑子里闪过什么,却忽觉手指一疼,安嘉慕竟然咬了她一口:“你咬我做什么?” 要回来他却不放,反而变本加厉的凑到耳边咬她的耳朵。 安然刚要恼,却听他道:“提起嘉树,我倒是想起一件旧事,当初在安府西边夹过道撞上嘉树的丫头是谁?” 安然脑袋嗡一下,心说,他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自己可谁都没跟说,准备烂在肚子里的:“怎么?心虚了?你是跟为夫坦白,还是让为夫严刑供,自己选,若是等为夫动了大刑,便你告饶也是没用的。” 语气颇有几分危险,安然头皮都发麻,安嘉慕要是真想折腾她,那绝对比什么刑罚都厉害,却仍然抱着一丝侥幸,琢磨他是忽悠自己呢,便强撑着道:“什么夹过道,我哪儿知道……” 话未说完,觉一只大手从自己间探了进去,安然急忙抓住:“我,我说,其实那天的事儿,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我是不能吃酒的,一旦吃了酒便会,便会……” 真有些说不出口,偏安嘉慕不打算放过她:“便会如何?” 安然不好意思说,却不免有些恼起来:“酒后做过什么,我一概记不住,我哪儿知道如何?” 安嘉慕却道:“嘉树的子你大约知道一些,并不是个发脾气的,除非碰到了他的底线,而他的底线,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一个,就是不喜女子近身,那天一早他闯到书房院,火气甚大,上一回见他如此,还是因有个不知底细的歌,凑上来要坐他的腿,而嘉树自己也说,那天晚上之所以没看清那丫头的长相,是因那丫头一见他就扑了过来,死命抱住他不撒手。” 噗……安然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都了出来,索推开他站了起来:“你到底想问什么?没错,那天晚上撞上嘉树的就是我,你算旧账,那咱们今儿就算算,即便那晚上是我又如何?不过是吃醉了,分不清是谁罢了,你呢,有多少女人,外头有多少相好,要不咱们今儿一一算个清楚明白。” 安嘉慕倒乐了,抓住她的手一拽抱进怀里:“你这丫头不老实,说嘉树的事儿呢,怎么倒起旧账来了,我还当你不在乎,原来心里一直吃着味儿呢,这倒没必要,纵然之前有多少女人,也过去了,自从有了你,我可是从心到身都异常清白,好了,咱们不提这个了,往后再不许你吃酒。” 安然心说,你不说,我也会记住,教训太深刻了,却又听这男人道:“不过,我们夫在房里的时候例外……”安然刚要说什么,已经说不出来了,尽数进了安嘉慕嘴里,这男人有时真恶趣味的。 到齐州的时候,安然让狗子上了岸,去齐州给师傅送信儿报平安,顺道把顺子带去京城,这一次机会难得,顺子待在自己身边也能长长见识。 本来还说把德福叫来,却被安嘉慕以缺厨子为由,留在了冀州,等过年安然跟他回冀州的时候,却又发现,德福被调去了江南,让安然颇为奇怪。 直到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安然才发现,安嘉慕这男人的诈程度,从很早开始就在有意无意清理她身边出现的男子,不管对她有没有企图,只要年纪相当,都是他的眼中钉。 甚至,后来狗子顺子大些了,也被他的老远,一年到头见不到安然几回,等到儿子出生,他这个当爹的还异常没有节的儿子争宠…… 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且说如今,安然他们进京的时候,已经临近七夕,岳锦堂直接进了,安然住进了安家在京城的宅子,就在侍郎府旁边,两边的花园都是通着的。 听安嘉慕提过几次,当初安嘉言高中娶了谢氏之女,便在京里买了这两处宅子,整修扩建之后,旁边便是如今的侍郎府,这边的一直空着,只他偶尔来京的时候才会住几,平常也是侍郎夫人常来看顾着。 安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虽说见了安嘉树,到底安嘉树是个江湖人,这安嘉言却是朝廷大员吏部侍郎,侍郎夫人更是谢氏之女。 王谢两氏乃大燕顶尖的世族大家,皇上的生母,已故去的端敬太后,逍遥郡王岳锦堂的母亲,还有江南总督上官义的原配子,都出自谢氏一族,朝中众多大臣都与谢氏有着姻亲关联,这个家族盘错节势力相当庞大,是真正的世族。 且这位侍郎夫人,还是正经的谢氏贵女,若论起来,跟皇上和岳锦堂的关系,可比上官瑶近多了。 安然倒有些好奇,当初她怎会下嫁给安嘉言,即便安家生意再大,再有钱,毕竟只是商贾,这些世族最重名声地位,一般不会跟商贾联姻,难道是看重了安嘉言这个潜力股,仿佛这是唯一的解释。 安然的紧张倒让安嘉慕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真难得见你如此,在苏州渡口面对那么多人,都未见你如何?” 安然白了他一眼:“这能一样吗,那些都是厨行里的人,不是我的前辈就是同行,可现在要见却是朝廷大员。” 安嘉慕摇摇头:“不是朝廷大员,嘉言跟嘉树一样是我兄弟,你是他们的嫂子,长嫂如母,嘉言最重礼数,断然不会难为你,他媳妇儿虽出身世族,在你跟前也是弟媳。” 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安嘉慕扶着安然下车,一下车就瞧见大门前乌泱泱一大片人,婆子丫头,小厮,管事……一个个即便低着头,余光却都偷偷打量自己。 安然心里明白,即便自己嫁给了安嘉慕,成了名正言顺的安家大夫人,可自己的身份经历,恐怕这些人都清清楚楚,包括之前安然爬勾引安嘉慕的事情,也会算在自己头上。 不用怎么想,安然就能猜出她们想的什么,她们不会在意自己是个多厉害的厨子,她们只会觉得,自己跟他们一样,原先是个下人,现在一步登天,当上了安府的女主人。 这些人心里的不甘,不忿,不屑,即便迫于安嘉慕的威势不敢表现出来,却仍会从心里瞧不起自己,应该说既羡慕又瞧不起。 大宅门里总免不了这些,这也是安然当初千方百计要离开安府的原因,这些尔虞我诈,攀高踩低,斗心机,斗手段,斗嘴皮子,后宅里的女人除了斗来斗去,就剩下怎么讨好男人了,有什么意思。 瞧见安然本尊,侍郎夫人谢一娘微怔了一下,自己也是前几才知道大伯娶之事,心里不暗恼丈夫瞒着自己,却也不好说什么,女子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是她自小的闺训。 即便丈夫有行差做错的时候,作为子也得包容,不可指摘,只不过也未想到大伯如此胡来,竟然正儿八经的娶了府里一个下人为,且,还是个名声不怎么好的丫头,这像什么话,难道让自己堂堂的侍郎夫人,给个下人见礼不成。 若不见礼,如今她是安府正经的大夫人,就是自己的嫂子,这礼数却不能差的,本还以为是个轻浮卑的丫头,却不想却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 打扮虽简单却并不轻浮,身上虽没几样首饰,可仅有的几件,却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可见大伯多稀罕这位新大嫂。 更颇有姿,还不是那种俗的女人,并无丝毫小家子气,举手投足落落大方,若不是知道她的底儿,自己没准会以为是哪家的闺秀呢,倒是生了个唬人的样儿,也难怪把大伯得五三道的。 记得她娘说过,真正厉害的狐狸是瞧不出狐狸的样儿,却最能勾男人的魂儿。 安嘉言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咳嗽了一声,谢氏回神,跟着他上前见礼:“大哥大嫂,一路可平安?” 安嘉言的话音刚落,忽然从后头跑出两个小男孩,一头装进安嘉慕怀里:“大伯大伯,您可来了,我跟弟弟天天盼着您来京城呢……” 安嘉言脸一沉:“规矩都忘了,见了大伯该如何?” 两个孩子忙站直,一脸正经的:“皓思,皓玉给大伯磕头。”扑通跪在地上就要磕头,安嘉慕一边一个抓住他们:“别听你们爹的,才多大就教的跟个小老头似的,这里没外人,不用磕头,来,这是大娘,大娘手最巧,做的点心吃食,比里的御厨还好吃。” 两个小家伙叫了声大娘,然后好奇的看着安然:“大娘真会做吃食吗?” 安然笑了点点头:“会,改天大娘做给你们。”却伸手从后头的仆妇手里,拿了两个盒子,递给他们:“这是大娘叫人给你们做的小玩意,拿着玩吧。” 两个孩子倒是极有规矩,虽觉安然的样子不像个大娘,却仍然礼貌的谢了安然。 谢一娘上前一福:“一娘给大嫂见礼。” 安然忙扶起她:“一家子何用如此客套,早听嘉慕提起过弟妹能干,把侍郎府管的井井有条,却一直不得相见。” 说话儿也从旁边仆妇手里拿了个小盒子,放到她手里:“头一次见,这是嫂子的一点儿心意,弟妹可别嫌弃。” 谢一娘嘴里客气了几句,本未在意,却一瞧那盒子,不愣了愣,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这,这盒子上的标识莫非是江南金家的…… ☆、第 72 章 酿豆腐 便安嘉慕都未想到,刚才还紧张到不行的安然,应对起来竟然如此游刃有余,说话分寸得当,既礼数周全也透着几分亲近,一行一动无可指摘,虽然年纪小,却颇有大嫂风范。 这一面的安然,跟她在面对厨行的时候很像,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让她在谢一娘这个世族出身的妯娌跟前,丝毫也不逊,反而比谢一娘更多了一份谦逊,令人一见如沐风。 这是安然给安嘉言的印象,说起来,安嘉言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嫂呢,之前也只是听说过,但大哥成亲的那天,他就知道,不管她之前是什么身份,能让那么多人心服的女子,当得起他们的大嫂。 而安然头一次给他的印象比想象的还要好,这般面面俱到,事事周全,这并非一个丫头能做出来的,这又让他颇为疑惑。 兄弟两个挽着手进了里头,亲热非常,安然不挑了挑眉,安嘉慕对这两个弟弟还真是有差别,对安嘉树,与其说兄长不如说更像一个父亲,而且是慈父,对于安嘉言才是兄弟。 忽听谢一娘道:“他们兄弟自小情就好,大哥不来京,老爷便隔三差五的念着,等大伯一来,两兄弟便有说不完的话,旁人想也不进去了,也只皓思皓玉两个小子,得他们大伯疼,能靠前儿,大嫂莫过意。” 安然摇摇头:“如此方是兄弟,再说,都是一家人,计较这个可不生分了。” 谢一娘身后的婆子忽然开口:“大老爷去年还说把我们二少爷过继到大房呢,也省的绝了安家大房的香火。” “住嘴。”谢一娘喝了一声:“好个没规矩的,大嫂跟前胡说什么呢。” 那婆子忙道:“瞧我这张嘴可是没把门的,倒忘了大夫人刚进门,说这个做什么?”说着还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安然微微皱了皱眉。 谢一娘:“这婆子平在我跟前管事儿,倒养出些轻狂子,专胡说八道,大嫂莫信她的,不过是之前随口一提的话儿,当不得真,更何况,如今大嫂进了门,说不准明年就给咱们安家长房,上一位小少爷呢,如今立了秋,外头凉,大嫂身子弱,咱们还是快着进去吧。” 安然看了那婆子一眼,跟着谢一娘进了府。 说是接风宴,也不过是摆给安嘉慕的,谢一娘把安然让到了屏风后的隔间了,炕上摆了一桌小席,陪着安然吃。 本要劝酒却听屏风外的安嘉慕说了声:“安然吃不得酒,弟妹就别劝了。”说着笑了一声。 谢一娘愣了愣,虽说隔着屏风说话能听见,可这般适时的进话来,定是一直用心听着这边的动静才成,不道:“大哥大嫂当真恩。” 安然脸红了红,没说什么,闷着头吃了几口菜,菜做的寻常,不过这种情况下,安然自然不会挑拣,倒是安嘉慕,之前虽也好口腹之,到底跟现在不一样,如今守着安然这个顶级大厨,安然又给他鼓捣吃食,顺着他的口味从一三餐到小食点心变着花样儿的做,哪怕一碗饭,一碗粥,莫不是心做出来的顶级美味,早让安然养刁了嘴,差一点儿的都吃不下去。 更何况,侍郎府这样的水准,刚一口就皱起了眉头,跟安家言道:“你这府里的厨子真该换换了,做的这是什么?” 安嘉慕一句话,谢一娘脸变了变。 安然心说,安嘉慕还真是事儿多,好不好的,人家两口子都没说什么,你废什么话,大哥也不是这么当的,连人家用什么厨子都管。 安嘉言却不以为意:“不是弟弟府里的厨子手艺差,是大哥的口高了,这天下谁有大嫂的好厨艺呢。” 安嘉慕也笑了起来:“这话是。” 谢一娘看向安然:“原来大嫂的厨艺高明,这倒怪不得了。” 安然目光闪了闪,谢一娘这话听着奇怪,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个厨子,略想了想,倒真有可能,自己名声再大,也不过是在厨行这一亩三分地里,或许老百姓会知道些厨艺比试的事儿。 谢一娘却是一个深宅大院的贵妇,平便有应酬,也不可能去街上听八卦,至多就是各府之间的女眷往来,纵然知道自己在安府做过厨娘,也断然不会把自己跟鼎鼎有名的大厨,连系到一起。 况,人都有先入为主的通病,而自己的丫头身份是大家都知道的,故此,虽她极力表现出亲热恭敬,把自己当成大嫂,安然依然能觉到,从她身上透出的轻视与不屑,刚那个婆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谢一娘真心敬自己这个大嫂,她跟前的婆子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放肆,当着自己这个刚过门的夫人,说过继长房香火的事儿,着实不妥,安嘉慕这个弟媳却不简单,。 既然她不知道,安然也不想解释,以免有炫耀之嫌,更何况,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之所以有如今的名声,皆是差错,赶鸭子上架的结果,如果可能,她最不想的就是跟人比试。 厨艺学来不是为了争名夺利的,是为了做出极品料理以享天下食客,这方是一个厨子的本份,如今,之所以厨行比试成风,完全是让皇上的厨艺大赛给闹的。 兄弟经久不见,这好容易见面,自然高兴,这一高兴吃起酒来就没节制了,等两人兴尽散了的时候,均已酩酊大醉。 安嘉慕回了屋,歪在上就不动了,醉成这个样子便做了醒酒汤也吃不得,便给他了衣裳鞋袜,盖上被子,让他睡,却真是头一次见他吃这么醉,可见这个二弟就是不一样。 安然倒正好借机会收拾收拾行李,两个仆妇是从苏州带回来的,手脚甚是麻利,不过一会儿便收拾妥当。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京城可比苏州冷多了,从苏州带回来的衣裳本穿不得,又不知在京城住多久,索连箱子都不打开,只把厚一些的衣裳拿出来就成了。 收拾利落,安然便坐在外间的炕上打量这里,布置的颇为致,字画,摆设,乃至案头的香炉,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比起侍郎府的简单,这里反倒奢华的多。 或许是因安嘉慕在,管事,小厮,丫头,婆子,至少表面上对自己还算恭敬,只不过,瞧着就虚,明明是自己的家,安然却觉自己在这里像个客,毫无归属。 这种觉很奇怪,不管是在齐州的小院,还是苏州的翠园,安然都觉得那是家,她跟梅大的家,而这里却让她觉得自己是客,或许谢一娘才该是这里的主人。 莫非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位侍郎夫人并不如表面一般和善,不过,自己也没必要在意这些,妯娌本来就是个奇葩的关系,反正自己也不会在京城多久,只要面儿上能过去,自己管她和不和善呢。 却不知,这会儿谢一娘正瞧着手里的一只玉簪发愣呢,簪子是翠玉兰花形,只要是世族贵妇,没有不知道江南金家的。 以做玉饰起家是传承百年的老字号,从金家出来的,无论簪子还是饰品,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材质雕工,都是万里挑一的,倒没想到安然会送自己如此贵重的见面礼。 婆子进来瞧见夫人瞧那簪子,不道:“小姐瞧什么呢,不过一个簪子罢了。” 谢一娘:“这可不是寻常的簪子,是江南金家的东西。” 那婆子撇撇嘴:“便是又如何,还不是咱们大老爷的银子,她一个低出身的丫头,若不是攀上咱们大老爷,哪买得起这样的东西,倒真是好本事,听说为了她,大老爷连冀州安府的侍妾通房都遣了出去。” 谢一娘摇摇头:“你不懂,这金家虽能工巧匠不少,手艺最好的,却还要说金家的老太爷,算着年纪不小了,如今从他手里雕出的玉饰可是千金难求。” “小姐这一说老奴倒是想起来了,当年小姐出门子的时候,老夫人给小姐置办的那两套头面就是江南金家,本说要求这位老太爷个姑娘雕一支簪子,金家的大掌柜,却说他们老太爷老了,手抖做不得这把细活儿,这才罢了,不过,小姐怎知这簪子出自那位老太爷之手?” 谢一娘:“这位老爷子手艺虽好,却有个怪癖,只雕兰花形的玉饰,故此这簪子必然是出自那位老太爷之手,倒是怎么也想不通,她一个丫头怎能请得动金家的老太爷帮她做这个簪子?” 婆子嗤一声笑了:“小姐想这些作甚?咱们大老爷手眼通天,安家在江南买卖铺子众多,跟金家自然有来往,想是瞧在大老爷的面儿上,帮了个忙也是有的。” 谢一娘点点头,想起今儿的事不瞪了她一眼:“你如今越发不妨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了,她的身份再低微,如今却是大伯明媒正娶的大夫人,我在她跟前都不能有丝毫失礼,你这般,叫她看在眼里不定怎么想呢,她如何倒不要紧,却大伯对她如此上心,若听了她的话而,怎生是好? 况且,我今儿瞧她说话做事儿,竟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便嘴上不说,不定心里就觉咱们小看了她。”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