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还有陆赫扬?他们三个关系那么好,应该都在。” 许则顿了一下,才说:“他不在。” “陆赫扬不在吗?”池嘉寒喝了口牛,顺便抬头看许则,却见他的表情罕见地有些不自然——很奇怪的觉。于是池嘉寒问,“你被认出来了?” “没有,我戴了帽子。” 池嘉寒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很快就发现怪在了哪里。 今天早上有全校例会,所有学生集中坐在场四周的观众席上听讲。高二席位上六个班一排,池嘉寒在九班,和许则的十一班之间隔了一个班级。 池嘉寒只是随意朝十一班看了眼,却发现许则的目光很专注地在随着什么移动,顺着望去,是一班和二班的学生走过来了,人很多,池嘉寒辨认不出许则是在看谁。 但他知道,对许则来说,在看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这个动作,已经代表了某种不寻常的意味。许则从不关注预备校的任何人,就算有人走到他面前踩他一脚,许则也不见得会抬眼,只会安静绕过对方继续往前走。 很快,池嘉寒看见许则的视线在正前方停住,并随着对方坐下的动作而往下。 许则的前面是二班,池嘉寒看过去,他看见了贺蔚。 以及贺蔚身旁,不属于二班的那个alpha。 一班的陆赫扬。 原本还不能确定什么,直到陆赫扬斜后方的一个alpha拍拍他的肩,笑着跟他说话,大概是问他为什么坐到二班的位置上来了,陆赫扬回过头,池嘉寒清楚看见,那瞬间许则仓促地低下头,收回了目光。 那是一种近似紧张慌的情绪,但池嘉寒记得,明明许则在地下俱乐部面对比自己块头大一倍的对手时都没有出过这样的神。 池嘉寒莫名心里一沉。 半个小时的例会,池嘉寒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解散后,他追上许则,将许则往旁边花坛的小路上推了一下:“往那边走。” 渐渐远离人群,许则问:“怎么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池嘉寒说,“你跟陆赫扬是怎么回事?” 许则显而易见怔了片刻,随后他问:“什么意思?” 能让许则打出这样迂回的太极拳,就算没事也有事了。 “你一直看他干什么,很明显啊你知不知道。” 许则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但池嘉寒分明觉得,这人在思考,思考到底明显在哪里。 于是池嘉寒决定先把最离谱、最不可能的猜测先问出来。 他问:“一直朝他看,你是喜陆赫扬吗?” 许则停住脚步,盯着花坛里那株新的芽,发呆似的。池嘉寒不认为这个问题有什么难以回答的,答案必然是否定,他不知道许则在愣什么。 “喜。”许则说。 喜什么,喜这棵芽? 池嘉寒也盯着那棵芽看,看了两秒,他忽地变了脸。 “你真的喜陆赫扬?”他不可置信地确认。 “嗯。”许则并不犹豫,点点头。 池嘉寒一时说不出话。 许则竟然也会喜上某个人。 许则已经有喜的人了。 许则喜的人是个alpha。 许则喜陆赫扬。 以上每一条,都让池嘉寒到震惊,并且这种震惊是递进式的。 他一直觉得许则像个机器人,离在预备校里的所有人之外,有自己的程序、逻辑、行事方式,沉默的,对一切都不关心、不在意、不抱有兴趣,你无法从他身上看到人情味或是情起伏。 可事实证明,这个机器人喜上了同人类,对方是一个条件优越、备受的alpha。 简直荒诞又落俗。 “为什么?”池嘉寒直觉许则的暗恋时间绝对不短,他对这件事难以消化,“怎么会喜alpha,怎么会喜陆赫扬?因为觉得他很完美吗?” 许则好像对“完美”这个形容词到有些不解,他顿了顿,说:“没有觉得他完美。” 人都有缺点,只是多或少的问题,没有谁是完美的,许则还不至于盲目到这个程度。 不过如果要票选最接近完美的alpha,许则会选陆赫扬,至少在他心里是这样。 “我不懂。”池嘉寒眼睛,很难缓过神。 许则伸手把飘到omega头发上的一小片树叶拿掉,说:“要上课了。” “……回班吧。”很多话想说,可不知道说什么最合适,池嘉寒叹了口气。 他觉得许则总是碰到、总是在做一些很辛苦的事,无论是卖命赚钱还是喜一个没有可能的人。 周五早上,陆赫扬洗漱完下楼,穿过客厅,走到餐厅门口时,看见餐桌旁有人正在吃早饭,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近乎抑。 陆青墨看了陆赫扬一眼,陆赫扬与她对视过后,转头看向长桌主座上的alpha,叫了一声:“爸。” 陆承誉将联盟内部报翻过一面,看了眼手表,才说:“坐下,吃早饭。” “嗯。” 短暂的对话就此结束,饭桌上再次陷入死寂。陆青墨与陆赫扬脸上的表情如常,早就习惯这样的家庭氛围——疏离、冷淡、沉默。 三分钟后,陆承誉放下报纸,结束早餐,保姆立刻过来为他系领带、披外套。陆承誉扣好纽扣,他的身材拔,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衬得那张脸仍然非常年轻,昂贵的金丝眼镜架在高的鼻梁上,勉强将s级alpha身上的迫弱化了一点。 没有闲聊,没有道别,陆承誉整理好着装后就离开餐厅。透过落地窗,陆赫扬看见司机为陆承誉打开车门,又关上,随后车子驶出花园。 “爸去开会。”陆青墨喝了口牛,“凌晨的时候,我们一起回来的。” “这次在家待多久?”陆赫扬问。 “他明天走,我后天。” 陆赫扬“嗯”了一声,继续吃早饭。 早餐过后,陆青墨带陆赫扬去上学,接着她要去参加一个外活动。两人一路没什么,直到快到预备校,陆青墨才开口:“你这段时间经常去城西,爸知道了。” “嗯。”陆赫扬不意外,保镖应该早在第一次就将他的行踪报告给陆承誉了。 “那里太了,还是少去吧。”陆青墨说,“要是等爸开口跟你提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陆赫扬没说话,陆青墨转头看他。 “别担心。”陆赫扬也朝她看,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很听话的。” “我不知道。”陆青墨微微蹙着眉,“有时候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她缓缓将车停在预备校门口,说:“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但也不希望你真的越线。” “不会的。”陆赫扬下车,去后座取了书包。他走到驾驶座车窗外,说,“路上小心,活动结束以后回家好好休息。” 陆青墨握着方向盘,睫垂下去。她只偶尔在陆赫扬面前才会出一些疲惫的神态,其余时间,她总是成又干练的,是公认的、联盟中最年轻最优秀的外官。 “没时间休息。”陆青墨笑笑,“中午要去魏家吃饭。” 整个首都,唯一在财力和势力上能勉强比肩顾家的,魏家算一个。魏家长子魏凌洲刚跟陆青墨结婚一年半时间,陆赫扬与这位姐夫没见过几次面,但几乎能在首都上圈里所有的花边新闻中听见他的大名。 当然,政商利益联姻下,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一年半前的那场婚礼堪称华丽浩大,聚集了联盟中所有权贵名,陆青墨穿着婚纱坐在镜子前,陆赫扬站在她身边,从镜中看见的是一张对情和婚姻毫无期待的、美到极致却又麻木死气的脸。 十五岁的陆赫扬第一次觉得,他的姐姐美得有些悲哀。 换对戒时,坐在第一排的陆赫扬看见陆青墨的眼眶红了,像一个受了动的新娘,但他知道事实并非那样,他知道陆青墨在遗憾什么,为谁遗憾。 人只要被抓住了软肋,就会被迫去接受一件又一件出于本愿的事,并且永无回头的可能,这是个死结。 陆赫扬往后退了一步,挥了挥手,说:“再见,慢点开。” 等陆青墨开车掉头,陆赫扬往预备校里走,他转身时恰巧看见许则站在从车棚过来的那条人行道上。许则看起来就像走路走着走着,不自觉地被什么引了,而无意识地停下来站在那里——他可能都没发现自己静立在一群走动的学生中有多突兀。 远远对上陆赫扬的眼睛,许则像什么被拍了一下,别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第22章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走到通道闸前的,许则停了一步,让陆赫扬先刷脸进校。 显示屏不大不小,陆赫扬站在正前方,身后是其他排队的同学。屏幕里,陆赫扬看见许则正看着自己的后脑勺,一秒后,许则又看向显示屏,那瞬间两人目光汇。 许则没想到会在屏幕里跟陆赫扬对上视线,他立刻低下头。 “核验通过,请进。” 机器提示响起,陆赫扬通过闸门,没过几秒,许则也进了学校。 许则还有些没缓过神,在想刚刚送陆赫扬来上学的omega,是上次在老城区,他帮陆赫扬修车胎时看见的那位。只不过今天omega没有戴墨镜,从许则的审美来看,那张脸是少见的美,冷而疏离,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 和许则想象中的一样——他以前就在想,陆赫扬如果谈恋,对象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悲伤、难过一类的心情,许则从未幻想过自己与陆赫扬之间的任何可能。对他来说,在发现可望不可即的人属于另一个优秀的人时,许则只会觉得这个世界的规则总是很有道理,因为登对的人站在了一起。 漂亮的奖杯永远属于冠军,而他不会是冠军,所以只要鼓掌和仰望就好。 一前一后地这样走着,陆赫扬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很平常的一眼,但当那张脸侧过来,被光照亮,又转回去变成背影时,许则仿佛受了某种蛊惑,竟然下意识张了张嘴,可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真的发出声音了,自己会说什么话。 许则立刻抿紧,把那些奇怪的东西咽下去。 接着他发现陆赫扬放慢了脚步,没过几步,两人差不多就走到了并肩。陆赫扬仍然看着前方,随口问:“你每天都骑车上学?” 许则点点头,又想到陆赫扬应该看不见他在点头,于是说:“嗯,离得近。” “老城区离预备校确实比较近。”陆赫扬说。 许则顿时没敢轻易回答,他不知道陆赫扬记得自己住在老城区,是因为上次自己帮他修车,还是因为星期二那晚,他送自己回家。 如果是后者,说明那天晚上他在陆赫扬面前是许则,而不是17号。 实际上许则对那晚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他喝了太多,又在车上睡了一觉,导致很多细节都显得朦朦胧胧。他只记得陆赫扬的态度和平常不太一样,是那种在17号面前才会有的,虽然不明显,但许则每次都能觉到一点点。 许则决定试探一次。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