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醒了,他把她额前的几绺发丝到上面去,出她干净光洁的额头。 “你去了哪里?”他已然恢复了常态。 姜姜把她说给沈彩蓉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他。他听完,眉间浮起冷肃凉戾,“具体信息还记不记得?” 知道他要细查,姜姜咬了下,摇头道:“我记不得,记不得了。” 见状,他迅即将紧锁着的眉骨平展开,摩挲着她的角,“没事了。” “嗯。”姜姜拱到他的臂弯里。 —————— 姜姜拿着扫把清理着地上的烟灰,浓郁的烟草味冲进鼻子里。 头顶忽然笼罩下一团影。她仰起脸,看到陆辞脖子上搭着块巾,颀长的身形隐没在略宽松的黑睡衣下。 他把扫帚拿过去,说:“我来。” “不是说好不了吗。”姜姜扯了扯他的脚。他抿,一语不发地把地面清理干净,直到光亮地能映出人影来,他才站直身。 姜姜把跳到她掌上的球托到小腹处,随即坐到了软椅上。她掏出手机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结束通话返回通讯录时她瞥到白梓荨和顾远的号码。 给白梓荨发了条短信后,她犹豫着要不要给顾远也发一条短信。她被姜沉璟带走之前顾远已经把她当陌生人看待了,恐怕也不会关心她失没失踪,回没回来。踯躅了好几番,她决定不给他发信息。 陆辞扔完垃圾袋回来,见她盯着手机发呆。他把她的手机过去放到一边,然后揽过她的腹,对她说:“姜姜,我们尽快结婚。” “嗯嗯。”姜姜握紧他的手。 翌下午第二次见到陆辞的父亲仍然是在医院。陆至比上一次见他时病情严重了许多,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愈加浑浊的衰竭死气。 “爸。”陆辞望着陆至,黑漆漆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波动。 “你出去,我和她有些话要说。”陆至咳嗽着,食指指着门外。陆辞拧了下眉,没有动。 “你先出去。”姜姜推推他。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姜姜给他使了个眼,示意他赶快离开。陆辞的目光转到病上的老人身上,半晌过去,他转身走开。 “你过来一点。”陆至对姜姜招了下手。姜姜没做停顿,迅速步至他近跟前。 陆至抬起眼帘,仔仔细细地上上下下地端详着她。这样一个女孩儿,失踪之后让他的儿子置公司事物于不理,比他这个真正将死之人还要像将死之人。 二十多年来,他从未看到阿辞那般惊惶无措慌颓败过。他有时会想,如果他失踪了,阿辞会不会也会这样。心底里的答案告诉他,即使他死了,在阿辞心里大概也不会产生一丝波澜。 可是对于这样的阿辞他不敢有半分不和斥责,因为他对阿辞的亏欠,对阿辞母亲的亏欠,倾尽一辈子也弥补不了。 脑海里又浮现出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阿辞时的画面。 那时他和前刚离婚,意外得知他还有个私生子。对于年近四十岁一直无所出的他来说,这无异于一个天大的喜讯。 然而一知道他的母亲是谁,喜悦和动又登时冷了几分。 阿辞的母亲,他曾经为了权势而抛弃的青梅竹马,竟然怀了他的孩子。他去孤儿院接阿辞的时候,一眼瞥到阿辞右眼眼角一条长长的疤痕。 后来调查得知,那道疤是他母亲发疯时用剪刀去戳他眼睛,他来不及躲开被划到了眼角才留下的。 阿辞母亲被自己抛弃后,悄悄生下了阿辞,开始两年她的神还是正常的,到后来时常把阿辞认成他,对阿辞非打即骂,等神恢复正常时又后悔不已,抱着儿子痛哭道歉。 到了阿辞四岁的时候,她的神已经完全不正常了。她时常发疯,时常几天几夜不回来,然而有一次她失踪了十多天,最后有人在河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成为孤儿的阿辞被送到了孤儿院。 自己唯一的儿子从小就受了那么多的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自私所造成的,他把对儿子的亏欠对他母亲的亏欠全部转移到了阿辞身上,所以即使阿辞至小就不理他,至小就对他冷淡,他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如今儿子想要娶这个女孩儿,尽管他不是那么意,他也不会反对他。 姜姜见陆至一直盯着她看,却半个字也不说,心里有些惴惴。他让陆辞出去,单她一个人在这儿,她其实很惶然,不知道他要对她说些什么。 “姜姜,你,你要对阿辞好。”陆至倏然道。 错愕地扬了扬眉,姜姜顿了好久才回道:“我会对他好的。” 不过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在她的认知里,好像应该是女方家长会对男方这样说? 她挪了下鞋尖,余光触及头桌台上的相框上。相框斜对着她,陆至遮住了大半照片,她只隐约看到了边角。 “阿辞小时候受了很多苦,格也有些缺陷,我希望你以后能多多包容他。” 正在看照片的姜姜听到这话,蹙了下眉尾,“受了很多苦?” 陆辞他小时候受了许多苦?怎么会……他生在富贵之家,怎么可能受很多苦。她不太明白。 “诶。”陆至叹息一声,往后一靠。他这一动,遮住的相框完全暴出来。 视线直直落在相片上的小男孩脸上时,姜姜陡然一震。 那苍白到不健康的,如同没了生命气息的,面容模糊的小男孩此刻清清晰晰地映入眼中。 她不上前半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等到完完全全看清楚后,她的喉咙干涩起来,巨大的不可思议如暴风席卷至她的灵台。 察觉到她在盯着照片看,陆至侧过目光,说:“这是阿辞小时候。” 照片还是阿辞刚被接回来不久,他令人照的。照片里,阿辞和他站得很远,仿如两个陌生人。 “他眼睛……”姜姜颤声道。 接下来陆至的话让姜姜心中剧烈地一,惊涛骇浪拍过她的心尖。 原来……原来……陆至说的受了那么多的“苦”是那样。 那个她在孤儿院看到的怪异的男孩竟然是陆辞。她想起之前有几次她老是将陆辞的面容和小男孩模糊的五官重叠在一起,她想起球眼角几乎一模一样的疤痕。 当时她对陆辞会救下球很是诧异,他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去救一只毫不相干的小狗。 有着同样遭遇的球,或许触动了他仅剩的那点恻隐之心。 鼻子里酸涩起来,热意冲出眼眶,姜姜现在只想奔出去紧紧地拥抱住陆辞。 姜姜忍住泪意,“我会好好包容他,我也会好好他。” 得到保证,陆至松了口气。 门被打开,坐在长椅上的陆辞应声抬头。 姜姜轻声靠近他。他正要站起来,她急急按住他。他拢起眉头,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细致地看了看他的眼角处。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痕迹,完全看不出以前那里有过一道疤。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眼角,温柔道:“阿辞。” 他似乎发觉到了什么,眸中携了薄怒,“他和你说了我以前的事?” 姜姜弯,亲住他的眼角,“我你。” 眼中怒意刹然散尽,他滞了半瞬,迟钝地动了下眼皮。 “你说什么?”他蓦地站直。 姜姜踮脚,两只手腕搭在他后颈上,勾起,笑靥如花,“我你。” 他的耳廓骤然泛起了红晕,有些闪躲地避开了她的定视。姜姜又亲了亲他,而后轻笑出声。他终于敢直视她了似的,一把将她抱起来,掌心托着她的大腿,把她整个人架到他身上。 走廊里,透过他的肩,她看见光融到地面上,细细碎碎的金光爬到他们这方,光挨上她的指尖时,她听到他说:“我也你。” 金灿灿的光将两人淹没。 —————— 姜姜抿了口汤,转而瞟了瞟姜沉璟的位置。 那里空空的,座椅规整地放置到桌前。 “哥他……”她佯装随意一问。 “去国外了。”姜柏海道。 沈彩蓉给姜姜夹了块,“你还不知道,你哥去国外分公司工作了,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要去管理国外的公司,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来,而且啊,还是那什么雪城,常年积雪的城市,冷得要命,他从小也受不得寒,还非要去,诶。” 闻言,姜姜滞愣住。 雪城。 “等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去雪城。” 她生在南方城市,上学也在南方,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雪。然而她却很喜雪。 小时候看过一部瑞士片,剧情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片里阿尔卑斯山脉绵延漂亮的雪山美景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雪白雪白的绒花落在白皑皑的山面上,像软绵绵的羽扫拂过面颊的温静轻柔。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愿望就是去瑞士看雪。 可是还没实现愿望,她就穿到了这个世界里。她低垂着下颌,把姜沉璟的话屏蔽到耳外。 也好,他去了国外,两人不见面,到底要少些尴尬与牵扯。 饭毕,她拎着包去学校,身后远远地跟着沈彩蓉安排的两个保镖。自从她失踪了又回来之后,沈彩蓉就安排了保镖随时保护着她。她觉得很不适应,但又不好让沈彩蓉把他们撤了,只好视若不见。 “姜姜!”白梓荨老远地向姜姜挥手。姜姜快步跑过去,包包上的拉链一垮一垮地响着。 白梓荨给了她一个熊抱,“你差点吓死我了!” “对不起啊。 ” 白梓荨眼边泛红,“还好你没什么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姜姜她的小臂。 “你说什么对不起,这又不是你的错,是绑架你的人……对了,找到那王八蛋了吗?” “没有。”姜姜勉强扯了个笑。绑架她的人早已经去了国外,哪里还寻的到他。 不过……她凝视着白梓荨。 姜沉璟他,原本和白梓荨是一对的。可是,像蝴蝶效应那般,一件事的变化牵连到了以后事情发展的轨迹。 目前的状况已经不是按照原来小说的剧情发展的了。故事的轨道以一种奇异的难以预料的方向偏离而去。 她控制不了,也扳不回原来的方向了。 事到如今,她除了顺其自然,无法再做其它事。 “想什么呢?”白梓荨晃晃五指。 姜姜拎正肩带,“去,去宿舍。” 好一段时不上课,姜姜有点跟不上老师的节奏,她聚会神地听着课,吃力地理解着大半个月没上过的课程。 白梓荨小声地给她讲解着,她咬着笔头,若有所悟的频频点着头。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