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心推倒供养塔,也决心不再来此了。 她每年来祭拜故友,亦是借此机会探望未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的亲生父亲。 母亲生下孩子后便会投入公务,庶民或有例外,而武士又或文墨世家等食幕府俸禄的人家,孩子无一例外由家中男人照料,因此孩子从来与父亲待在一处的时间更多。 她自是着亲手抚养她的姨父,而姨父过世后,她既知生父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世间,她便没道理不来看望,一尽微薄的孝。 即使生父已出家,她更不会光明正大地唤他一声。然犹心存挂念,才每年都来妙心寺。 如今她下决心不再来了,不再有所留恋,不再向早已出家的父亲吐苦诉闷。她的宿命,她要自己去面对,她的母亲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走上客间木廊,融野看见她的宿命之一正衣衫不整地歪在凉风习习处打瞌睡,手边是来时买的豆泥白玉团子,还剩一个。 想是真的累了,不然她就是掉进黄泉沼也得先嚼了手里的美味再说。 可她累哪门子累呢,这一路都是松雪融野背她上来的呀。融野歪头想到。 “在这会着凉的,冬冬。” 下羽织给真冬盖上,融野抱她进屋。光照得冬冬的脸蛋白里透红,碎发几缕落下鬓边,是融野弗敢多加注视的美。 她长大了,她的冬冬也长大了,长得俊中生俏,贪吃嗜睡。 掀开被子,融野将真冬送回被中好生享眠,不料衣袖让她抓得紧,紧得融野不开。 出衣袖不难,难的是那一瞬无意识的凝滞使融野难以自然身,不开的是她的心。 忍着二十多天不见,刻下融野方知这作态是何其幼稚滑稽。嘴上说着冬冬开心就好,到头来依然犯了别扭。 她发觉何何时开始,她无法再一昧遵从本心地肆意妄为了。她的本心是一回事,嫉妒和别扭都不虚不伪,然就这般听从本心,她所做的势必会将两人的友情推向莫可挽回的深渊。 松雪融野不是小孩子了。 “冬冬,供养塔我还是决定推倒了,往后也不来了。” “嗯……”犹闭眼享眠的人不置可否,只身子过于坦地拱入枕畔人的怀里。 “冬——” 这回彻底不开身了。融野收颚以瞅怀中人,小口小口地吐气呼。 “非我犯病轻薄你,冬冬,是你自己钻进来的,阿弥陀佛,你醒了千万别骂我,我不经骂,你一骂我我非得哭给你看不可……” 融野念着叨着眼眶就热了,她已想象得到冬冬醒来时看她的眼神是怎般冰冷。 然等她再低首时,对上的却是一双睽违已久的柔眸。 “冬冬你醒了。” “你话太多了。” 融野没得反驳,也并未立即撤身赔罪。 “晚膳等会才送来,我看外边还有颗团——” “我给你留的。” “给、给我留的吗?”融野闻后先是一呆,继而笑漫角:“你对我真好,冬冬。” 换作别人不会留只留一颗,可若是冬冬,融野自明白一颗白玉团子的情谊是如何难能可贵。 “我会将你赠予我的团子包起来带回府好好享用的,冬冬。” “那不是你付的钱么。” 松雪融野是不管这些的,她快乐得把昔年小河童在怀里。 察觉到她们间不合时宜的亲近,真冬暗恼怎睡着睡着就往人怀里钻,瞧松雪融野乐得,不放手呢。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塔要推了吗?”而她亦索把身子沉陷进暖怀,倒没嚷嚷着推开。 “嗯,你不在极乐,而就在我身边我怀里,确实不需再留着了,你觉得呢?” “‘在我怀里’这句是一定要加的吗?” “可你本来就在我怀里嘛,是你自己滚进来的……” “那我再滚走。” 跟蚂蚱打架都得气的太郎小冬岂能滚出松雪融野略带蛮力的温柔,她认栽了,不挣扎了,破口大骂放肆憨瓜的怒恼,全消融了。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