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今可还开心吗?” 沐浴而归,保子端茶走近。 将军午后赏了骑,又召来各方学者开讲坛,现下正温习着白昼的彩辩论呢。 “唉,唯徂徕知我心意,其他人么,只能做做学问,经不了半分世。” “一个个在那说生类怜悯令是轻罪重罚,非仁也。哼,我问心无愧!我真罚过几个人,啊?张口就来,气死我了!” “这个要修那个补,我就乐意花钱了?我吃了撑的?要不是我那老娘挥霍起来没个数,我至于辛辛苦苦二十多年么!” 民如子,事事为天下百姓考虑的国君,保子每见她为民生为天灾人祸忧心忡忡的模样,心疼外就更有三分坚定———她所追随的主君,她会为她奉献自己的全部。 摆好茶水,保子移膝至将军身侧方回道:“不过是将军世子立下后世间多了些拥趸罢了,您无须挂心。” 牵过身畔女子的手,吉子细摩她的掌心。 “就你会哄我。” 这是个品行洁白似雪、意志坚定如松的女子。 她总说她是要侍奉将军一辈子的人,然将军侧用人不好干,要背负许多骂名和抹黑,故而需要强大的内心,故而更需要强健的体魄,故而她的马上功夫直到今仍不肯松懈练习。 “我十一岁那年,一场大火烧了大半个江户,死人死狗死马,埋都埋不及,只好拖去郊外的废寺焚个干净……那时我就想,倘若我有那权力,必保江户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嘴角的笑难掩苦涩,吉子又道:“我做到了,却也没做到,一场地震一把火,什么都没了,还连累你同我一道挨骂,我是狗将军,你是谄媚贪贿的美浓守。” 靠得再近些,两人肩比着肩,膝抵着膝,是江户城里的她们少有的亲密。 “您还记得那幅字吗?写的是‘思无’。” “嗯,思无。”吉子点首。 “她们皆为她们坐的那个位置说话,而您不同,您坐庙堂之上,想的说的永远是为苍生。思无,则天下无敌!” 她说这话时,吉子见到了那双眼眸中迸的异彩。 虽年长一轮岁数,执政二十余年,吉子频频觉得若无这个女子相伴相随,她纵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一国之君也成就不了一件丰功伟业。 元禄,乃德川幕府二百六十年的统治里最为繁荣的时代。城街治安良好,经济蓬发展,学术艺术百花齐放,各领域奇才呈井式涌现。 其主导者为五代将军德川纲吉,辅臣有前期的牧野成贞,中后期的柳泽吉保,农商民生有天才经济学家荻原重秀,学术则有国士无双的学者荻生徂徕。 那是一个理想者们为理想奔忙的时代,却因五代将军治世末期接连不断的地震、火灾、富士山爆发而幻灭。 然那时代终究是存在过的,是稗官野史否定不得的辉煌,为六代将军德川家宣及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掇捧、痈舔痔者所抹黑不了的盛世。 “要那些家伙都能明白这点,我也不必长这么多白头发了。” 轻倚上人的肩,保子合眼:“那不对,您是到了年纪了才长的白头发,半愁半老得。” “敢说我老的只有你!” “对,只有保子。” 没事就找茬怄气的女人白发苍苍,褐斑散布,神态样貌也早不见昔年风采。 看着女人益年迈体衰的保子,亦将她不为人所理解的悉数看在了眼里。 长年来为主君所做的事会引火上身,会招人嫉妒,这在她任职当初就有了觉悟。为了主君构画的理想之世,保子愿意燃烧自我。 她是为她的主君,亦是为她的挚。 “保子……” 她仍会颤抖着瓣亲吻人的身体,离了江户城,她的情难以自持。 “吉子大人。” 她的人是很倔强的,只允许她亲一口,更多的,暂时不放纵。 她极了吉子大人对她的占有,只因大人在与其他男女时,要的最多的是他们对她的心伺候,足她的求。 薄衣褪下,一尊中年女人的体呈现于天子眼前。那般的健美在赤身时展出另一番韵致,上了年纪则更风情。 “都这个年纪了,你竟美胜从前,奇怪。” 人的了保子的气息,她忍不住拥她入怀,好让她们久未亲近的体受到最真实的彼此。 “您若中意保子这个年纪的,下回保子便照葫芦画瓢地给您安排。” 坏女人眼中含笑,又故意气她。 “你就气我吧,随你。我离死也不远了,你气我,哪天把我气没了,你就没得气了。” 闭眼的吉子大人仿佛比她还年少,越活越回去了。 抚过老人的银发,保子用心受吉子大人的与舌,俟侯常抑于心底的在今夜是如何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倾泻。 “别人都不行啊,到你这个年纪还有你这风采的,我就没见过。” 吉子说完又叹:“何况跟容姿也没关系,我喜的是你这个人,保子。” 保子自是清楚大人对她的恩宠,若非超越常人的信赖,柳泽吉保何以从五百石的底层武士成为坐拥甲府十五万石的大名。 可是,她们究竟是为何步入进某种僵局的呢。 君臣是铜墙铁壁般的君臣,默契无比。而那之外,她们既不说,也不说不,她左男右女,自己亦怀正侧室数人。 偶尔一次的愉像是跟岁月叫板,都想挽回些年轻时她们间真正的情意。 仰躺下,保子凝视人的眼。她乍然回想起雷雨加的那夜,她留在水户府上同老人促膝谈心,未赶回馆林。 从此,她们再凝眸于彼此时,就全不一样了。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