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仙不记得是怎么睡过去的了,她只记得她睡了很久,中途醒过一次。 那次醒来,窗外是黑的,雪夜未央。而这次她的睁眼伴随着的是微微刺眼的晨光。 目凝纸窗,永仙等待两眼适应这非梦非幻的现实世界。 一炊之梦吗?掌心似还残留余温,永仙莫敢轻率下定论。 “姐姐醒了。” 身旁女子的睡颜觑不及一眼她就醒了,就挨近了要看你憔悴的脸。 是她思夜想的女子,没有错。也是可以绝情到不来看她、不在城中和她有公事寒暄外分毫际的女子。 永仙提不起气力,亦懒得同这人废话,可她不管你在想甚么,扯来外衣就裹身,还不忘聒噪。 “姐姐想是饿了,融野这就端来饭食喂——” “我小孩么,要你喂。” 这人却并不怵她作为长姐的威严,甚至敢挑了秀眉口出狂言:“那你是什么?”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q uyushu w u.c om 她的妹妹何时对她会不用敬语了? 永仙困惑,困惑得连佯装生气的方法都尽皆抛却脑后了。 “我说啊,你们松雪家的人就没一盏省油的灯么。” 端个饭菜而已,融野意外遭了劈头盖脸一顿骂,还没得还嘴。 “我也有很多事要做的好吧,今天去看你,明个来看她,我连背书的空都没了,回头老太太又拿拐杖敲我脑壳,我还长不长高了哇!” 两腿并得紧,融野听友人发完牢才把话说得小声:“你长不高跟鸿鹄公关系不大,知还。” “就你聪明!就你厉害!就你懂得多!” 松雪家人是得主君厚,宗家的少当家病了,半山家的小小姐得捧汤送药,这没几天呢,分家的家主小产了,半山家的小小姐又得代为问候。 “我真服了,不看见你我还不气,怎么来趟京松雪就偏偏——” “你别气你别气,知还。” 稳妥地代京松雪的家主拜领下将军及将军世子的问品,融野看向云岫:“你复命时就莫提我了,知还。” 松雪融野和松雪永仙有体情,云岫从前就知道,还实打实为此吵过闹过。而今虽不至于管这两人私下有何往来,可呆子真要说起这事,云岫又不免为之乜眼咂舌。 “知道了,那我回城了。”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已不好表于脸上,更不可带回明卿那。 别提,跟谁都别提这事,对谁都好,否则你想都弗敢想明卿会以何种手段折磨这半山云岫。 上回,这半山云岫被五花大绑着目睹了浅川家卓尔不群的长女跪地手,七窍淌了六窍血,险没送了命。 “路上小心,知还,改我再登门道谢。” 送走忙于研习医术和代君奔波的友人,趁饭菜还热着,融野速速拽步端进姐姐的寝屋。 “大纳言大人又着了御典医来送滋补血的好东西,说是唐国渡来的血燕。姐姐身子不便,融野就先做个主替姐姐拜领下了。” 永仙未予回应,一径抿着看妹妹摆碗置箸。 “来,姐姐。” 绕至身后,妹妹为她披上厚衣御寒,又迭了褥枕扶她半躺。 “太软了,不舒服。” “好。”妹妹闻言遂撤去褥山,继而扶她躺入臂弯中,“这样呢,好些了吗?” 永仙不肯不否,但也不动。 “这是美浓守大人差人送的鲜鲷,豆腐也是江户唯一一家京豆腐店买的,姐姐尝尝。” 调羹送到嘴边,永仙却别过头去:“没胃口。” “好,那就不吃了。”融野搁下调羹,转而又咕咕唧唧:“不好好吃饭就养不好身子,赶不上樱花盛开,我与姐姐今年都没得——” “我吃就是了。” “嗯,这才是好孩子。” 融野也不笑她,调羹再度拿起,不烫不凉的温度,正正好。鲷鱼汤熬得浓浓的白白的,京豆腐的鲜加上鲷鱼汤的鲜,鲜美无穷。 “绍儿正煎着药,待会姐姐得一并用了。” 米饭未进半粒,但好在鱼汤豆腐佐着小菜用了一碗,融野放下心来。 “你母亲呢。” 饭食毕,移开碗筷,融野取怀纸为姐姐拭,“母亲今要登城,午后离城了再来看姐姐。” 似梦非梦的梦因妹妹再平淡不过的话语得到确定,提起“母亲”时,她姐妹二人的语气都好似在闲聊茶余饭后的家长里短。 “外头是不是下雪了。” “是,细细碎碎的,不比昨夜大。” 姐姐说着要支身起来,给融野吓出好大的汗,“姐姐身子没好全,受了风寒——” “我听你那么多话,你就不能听我一句么。” 是天生的骨头吗?融野怀疑。怎姐姐越凶她就越快活呢?真是奇怪,明明冬冬说她两个字,她的泪就化作五彩珍珠“吧嗒吧嗒”地往下坠了。 “那我们就看一会,药来了就不看了。” “嗯。” 融野想,这确乎是在跟小孩儿说话。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