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明面上看来似是如此。 而永宁郡王虽近来未再有亲近圣上后的越矩之举,但在朝事上却是积极了很多。 之前永宁郡王入朝,是圣上予一件差事,他便认真做一件,从不主动进言揽差,十分地安分守己,而现在永宁郡王在前朝的表现,与之前判若两人,积极进取地几乎进。 且据绣衣司密报,永宁郡王近来和独孤氏走得很近,这是从前的永宁郡王未曾有过的表现。 周守恩边想着边暗看永宁郡王,见永宁郡王的态度对圣上的态度依然是恭谨的,尽管他如今在前朝的动作引起的动静不小,但在面对他的皇叔时,他依然似是本分的少年。 而圣上和永宁郡王聊说政事时神寻常,时不时还会说笑几句,和从前待侄子亲和的天子皇叔也没甚区别。 永宁郡王告退前,圣上道郡王近来为国辛苦,给了永宁郡王许多赏赐,甚至连南地新进贡的御墨,圣上自己还没用过,就先赐了永宁几匣。 在郡王将走时,圣上凝看着他的身影,又含笑道:“天也不早了,再坐坐,用完晚膳再走。” 永宁郡王谢恩婉辞后,圣上也未执意相留,就令他送郡王出殿。 周守恩客客气气地引郡王退离了清晏殿,在殿门外恭送永宁郡王时,微瞥了眼侍在殿外的幽兰轩侍女茉枝。 永宁郡王屡屡与姜采女私会,应也是认识这小女的,但就如在殿中沉静安分,此刻永宁郡王亦未予半分目光与这女,似就不知姜采女此时身在内殿。 人们将残茶撤下,皇帝拂起垂帘走进内殿,见她仍坐在小榻棋盘前,手拈着一枚玉棋子,凝神看着棋局形势,似就未察觉他走近,更不在乎先前外殿中萧珏的到来。 绣衣司秘密寻着了一名曾伺候过小公主的前燕人,那人的记忆里,魏博节度使世子与清河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密报里据那人记忆,详细写了她与萧珏的过去,皇帝由此知晓了许多,知她……曾经年幼时很是喜她的未婚夫萧珏。 也许现在也是…… 如果她没有伪造身份靠近他、刺杀他,如果她在燕亡时,就以清河公主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萧珏定会请求他留她一命,请求他将清河公主赐给他。 一个小女子而已,无关国事,他定会足萧珏的请求,就将这亡国公主赐给萧珏,而后呢,而后他或许会在某次宴上,第一次见到她,她是萧珏的或妾…… 假想已不可能发生,她现在在他身边,她是他的人。 皇帝走近她身边,见她原是在自己和自己下棋。也不全是,棋盘上的黑子是他之前与她对弈时的走势,她此时一手执黑,重复着他先前的棋路,另一手执白,似想破解他先前的设局,试着赢回来。 皇帝从她手里拿过白子,下在棋盘上,道:“下在这里,或可解危局。” 她却将那枚落下的白子,重新取在自己手里,独自思量。 皇帝在她身边坐下,看她自己思出了另一种有可能的解局之法,将棋落下。 眉眼间没有丝毫得,就似之前她输棋时,面上也没有半点遗憾或是不甘,安静如水,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一子子地思量着,一子子地无声落下。 “今晚留在这里。”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她终于从她的世界里暂时离。 “陛下不怕我再在这里动手刺杀吗?” 慕烟垂着眼帘,边凝看着棋局边道。 皇帝道:“你杀不了。” 慕烟冷笑一声:“骄兵必败,陛下这样自信,也用不着我来杀。” 皇帝倒是笑了,“想要朕死的人多的是,也不缺你一个,可朕好好地活到了今。” 皇帝道:“甚至朕还没出生时,就有人想朕死,可朕活下来了,朕天生命硬,硬得很。” 慕烟抬起头来,见皇帝说这话时是笑着的,语意似乎是自信自得,可眸中却似有种难以道明的讽意,似在嘲讽他自己,尖酸刻薄地讽刺他自己。 她轻捻着手中的棋子,没说话,心中却想,皇帝完全拿捏着她的命,没必要特意说谎话骗她,他这话应是真的,可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儿,为何会招来他人的杀心? 世人皆知萧胤与独孤氏夫恩,启朝太祖后宅宁静,没有妾之争,不会是因争宠而嫉害孩子。 皇帝口中的那人难道是指他的兄长——启朝太宗,太宗怕父母亲再生下一个男孩,将来威胁他的世子之位,遂在弟弟尚未出世时,就对他有了杀心? 似乎说得通,又似乎不是,但她问下去皇帝也不会再说,她也不应追问下去。 慕烟将棋子轻轻丢进了棋盒,手刚垂下就被皇帝捞在手里。 皇帝将她手托在掌心,手指轻捏着她的指尖,一地摩挲过去,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最后又轻轻说了一句,“今夜留在这里。” 夜里雨停时已近子时,秋夜雨后寒凉,但帷帐拢合的榻上却是暖的,纵然早无最初的痛楚,但后来混跌的惘似是一场醒不来的黏浓稠的夜梦境,似更叫人难以忍受,只能胡地捱过去。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