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拿凤凰误导他。 可这个问题从来不是凤凰和奚玄卿的。 奚玄卿偏眸,漆黑空的左眼似也透入一缕光芒:“你问过他愿不愿意吗?” “……什么?” 怀渊面容有一丝崩裂。 浑身笼罩在光下的奚玄卿,像渡了一层耀眼金芒,他长睫微垂,双眸轻阖,复又睁开,握着窗棂的手颤了下,指节轻缩。 “不该那样的……” 少年清泠嗓音响起时,怀渊终于彻底崩坏假面。 “你,你…你是……” 那双桃花眼再度抬起时,面容还是奚玄卿的,神态却已截然不同。 他看向怀渊,眉目哀戚。 几十万年的惆怅思绪,千万缕,一言难以蔽之。 “那样活着,真的很痛苦啊……” 一时间,怀渊想越过茶桌,可对方只是盯着他双足看了眼,一言未发,便让他止步,踌躇原地。 他只会在这个人面前失态。 怀渊:“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才有希望,还有机会,就算……就算时间漫长,我也找到方法了不是吗?” “可我不喜。” “……” 安是愿说:“你大约是恨我的吧,不然又怎么会做那样的事,那般对待我,我的手没沾过一丝鲜血,你倒好……”他苦笑一声:“你一下子,直接让我背上了半座城池的命,七千六百三十一人,我记得清清楚楚。” “…………” 安是愿:“我在那个世界出不来,永远不得解,就顺着他们的轮回转世找去,跟在他们身后,我想补偿,想帮忙,想赎罪……” “可我没办法,我只是一缕飘的灵识,什么都做不了。” “我就想,熬一熬吧,等这个鸿濛世界终结,我就可以随之覆灭,结束苦痛了。” “可我想不到,你会疯成那样,竟将那个世界装进凤凰涅槃劫中,躲避天道法则,给了我不生不死的几十万年诅咒。” 怀渊:“那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对不起你,这些都是他们的报应。” 安是愿:“这份报应里,也有我吗?” “……”怀渊愕住,垂眼哑声道:“对不起……” 安是愿:“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你了解我,也晓得我死后,对他们并无怨憎。” “你替我做的决定,让我死生不由己。” “你本不知道,从那些人体内挖出来的灵识,早已被贪嗔痴恨熏神染骨,我带着那些东西活了几十万年。” “几十万年啊……” 他自嘲一笑,悲戚地看着怀渊:“我想,你应该是恨我吧。” 怀渊不知如何开口。 目光闪避,一会儿说着“你误会了”,一会儿说“我没有,不是这样”,可面对造成的苦难结果,他解释不清。 愧疚与痛苦,得他头疼。 本就疯,如今更是无处发,不知所措。 他倏地抬眼,看着装在奚玄卿壳子里的安是愿,目光几闪避,又强行掰回来。 “先不说这个,我找到办法了,你也觉到了是不是,女娲石身很适合你,无垢灵体也能净化你灵识里的那些脏东西。” “我帮你拿下他,阿愿,你过来。” · 被认定成没有价值的存在,怀渊不会管他们了。 凤翎起身,擦去额头上的血,又掸去膝上灰,整理衣衫,去裹的严严实实的纱巾,出那张平庸到甚至有些丑陋的脸。 司晨还跪着,乍见这张脸,瞳孔骤缩,目眦尽裂。 一把拽过凤翎,就想为他盖上头纱。 凤翎往后一退。 他捞了个空。 凤翎:“他说的对,我们只是一只雉和一只乌鸦,被算计进这样一场局中,能保住命就已经很好了。” “你——”司晨怒不可遏,“你认输了?” 凤翎垂眼:“……从一开始就没赢过。” 他算是看清楚了。 他以为自己撞了大运,终于可以摆卑微身份,终于可以胎换骨,乌鸦飞上枝头也能成凤凰。 即便这一切都是偷来的,可那又怎么样,只要到他手里,那就属于他。 直到如今,他才看明白,得到与失去,从来由不得他。 他不过是上位者布下一盘棋中的一个小卒,被推着往深渊走,回不了头。 卑微着,只进不退。 他缓缓下帽纱,扯开笼罩严实的外袍,将自己本来的模样暴在光下,在司晨眼前。 “你就没觉得奇怪吗?” “三百年前,我拿到凤凰金翎时,并不想占有,只是想试试看,我想过还回去的,可一摘下金翎,我连自己的羽和模样都恢复不了,甚至保不住命。” “如今,凤凰金翎再度失去,我却只是回到曾经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副作用。” 太明显了。 乌鸦已成废棋,不重要了,便无需耗费心思骗他什么。 凤翎望了眼顶上浮岛,那是一座大山,着他,如今他从底下挣扎出来,保住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 这条命…… 也算不得保住。 身躯破烂,魂灵更是被孔雀撕碎地一塌糊涂,就连神都在一场场折磨中蹂.躏地千疮百孔。 他还能活多久?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