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枝安静地站在门外。 有一瞬间,她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血管里的血好像都停止了跳动,而后耳边传来尖锐的耳鸣声。 尤枝的呼有些颤抖,目光茫然。 “行了,少说几句吧!”包厢里有人轻哼一声。 尤枝缓缓后退一步,关上了包厢门,她再没有进入包厢,只是一个人静静地朝电梯走着,看着楼层一层层下降,她走出了酒店。 沉了一天的天气,终于在晚上的时候飘起了雨丝,并不大,打在身上带着些寒意。 尤枝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神情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尤枝没有听见,仍旧脚步缓慢地走进丝丝缕缕的雨中。 直到路过街边咖啡厅门口,一个躲雨的女孩叫住她:“小姐姐,你的手机响了好久了。” 尤枝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听见了手机铃声。 她对女孩笑了笑:“谢谢你。” 然后拿出手机,是部门主管打来的电话。 尤枝接起:“孙主管?” 孙主管的声音几乎立刻响起:“尤枝,昨天谁让你修改文章标题了?东方迪士尼虽然是个噱头,但有热度,现在的新标题怎么争亮点?你现在在哪儿?还有两个小时节目就播出了,尽快过来把文案修改一下。” 尤枝听着那一串串急躁的话,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说主编也提前看到了文案,可是下秒还是闭上了嘴。 “尤枝,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大概是急躁完了,孙主管的声音勉强平静了些。 尤枝无声地深呼一口气:“我知道了,主管,我现在回公司。” 对方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尤枝此时才注意到屏幕上还有三通未接来电。 谢承礼打来的。 三通电话,一向是他的耐心极限。 就像他这个人。 尤枝没有回拨,只回了一条微信: 【公司有急事,我先回去了。】 发送完,尤枝便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坐到后座报了地址。 出租车师傅很热心:“小姑娘怎么淋着雨出来啊?没拿伞?” “嗯。” “去电视台,是记者吧?现在的记者都这么年轻啦……” 尤枝勉强扯了扯,没有说话,只靠着后座愣愣地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大概看她兴致不高,师傅很快便不再说话,索听起歌来。 是最近很行的一首口水情歌。 直到到了电视台,尤枝才发现谢承礼在半个多小时前回了一句:【在哪儿?我送你。】 【不用,我已经到了。】 发送完这条消息,尤枝径自上了楼。 周六晚上七点半,电视台除了值班的和需要直播的工作人员,人少得可怜。 主管已经在二十二层等着了,见到尤枝便率先说了文案要求,要求她快点修改完。 尤枝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机械地打开电脑,像机器一样,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半小时后,尤枝将文案给主管,后者飞快地查看一遍,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便脚步匆忙地去了直播室。 尤枝等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今天的节目正常播完,才收拾了工位离开。 等电梯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尤枝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屏幕上的“妈妈”二字,尤枝调整了下呼:“妈。” “是我,”尤母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冷淡,但比清明放假回去已经好了很多,“在哪儿呢?” “刚加完班从公司出来。” “什么工作周六还加班,”尤母轻哼,“让你回来你不回来,一个人在那飘着。” 尤枝的呼一紧,闭了闭眼:“妈,您有什么事吗?” “上次那个民宿老板你不想见,这次有个开手表店的你看看?比你大了四五岁,人也高的,可能长得普通了点,但过子要那么好看干嘛?谁知道那些长得好看的以后会不会出去沾花惹草……” “我今天和你宋姨逛街买婴儿服,路过那个手表店了,店不大,但我看客量不小,挣钱。” “妈……”尤枝想要打断她。 “干嘛?你又要说你有自己的打算?”尤母声音微抬,“你打算什么?妈也不是让你们立刻结婚,不就是让你们先认识认识,试着相处一下……” 尤枝听着话筒里的声音,只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几乎要崩溃了,下秒她猛地将电话挂断,彻底关机。 夜晚的雨丝仍然飘落着,已经快九点了,写字楼附近的行人很少。 尤枝朝最近的地铁站慢慢走着,前面一个行人戴着鸭舌帽,撑着黑的雨伞慢慢走过。 尤枝和他擦肩而过,而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陌生人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弯了弯笑了起来。 谢承礼曾经也穿过类似的打扮。 五年前,在秦市,有一天也是像今天一样,下起了雨。 苏老师有事不在学校,没有人等着她一起去苏老师家,她纠结于自己那一丁点自尊,不好意思一个人去。 于是就一直待在教室里,待到最后学校警卫来赶人,她才磨磨蹭蹭地离开。 可是,走到学校门口,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也是在这时,她看见了戴着鸭舌帽的谢承礼撑着一柄黑雨伞,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 或许不想被人看见他的脸,他的帽子得极低。 然后,雨伞撑在她的头顶,他的肤是生病后的苍白,神情淡淡的:“你苏老师说你一个人不会去她家,让我来接你。”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侧,安安静静地同撑着一把伞去了苏老师家。 那段路其实很短,可尤枝却记得很长很长。 然而这一切,终究还是敌不过一句“都是些不重要的,早忘了”。 她为之心动的记忆,是他最不屑一顾的过去。 尤枝角的笑渐渐消失,脚步突然便停了下来,目怔忡地站在原地。 李遂的话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尤枝喜你也有一年多了吧。” 其实,他说的是不对的。 不是一年,而是五年多,快六年了。 她明明没有泪的冲动,可是一滴大颗的眼泪没有征兆地便从泪腺里冒了出来。 原来谢承礼,不对,不只是他,是他们。 他们早就知道,她喜他。 那么,那些自己小心翼翼掩藏自己心意的过往,便显得太好笑了。 她故作淡定地向谢承礼打听他朋友们的喜好,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想要融入他的圈子; 她睡觉时假装翻身,也不是睡觉不老实,只是为了能够藏进他的怀中; 她私下问程意谢承礼平时的习惯,嘴里说着是因为谢承礼送了她贵重的礼物,她要偿还回去,实际只是想再多了解了解他…… 还有骑单车时,借着影子的错位,与他偷偷地相拥; 他生病时,打着这几天刚好有空的幌子,只为了照顾他,一次次地靠近; 做饭时假装做得多了,其实是特意为他留的…… 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她自以为藏得很好,也只是自以为而已。 他、他们都心知肚明地看着她笨拙地演着“不”的戏码。 就像当年苏老师一眼看穿她拙劣的演技,报志愿时,她拍着她的头说:“我那侄子虽然在锦市,但我还是更希望你是为了自己才选择锦大。” 谢承礼也早就看穿了。 他们是怎么想她的呢? 大概像是在看着一个演独角戏的小丑,觉得她可怜又可笑吧。 毕竟五年的意,换来的是故作不知。 还有李遂说的“催婚”那番话,也和之前的事情联系了起来。 谢承礼亲自去公司楼下接她,在他的车里,尤母打来了那通催婚电话,那次他眼中意味复杂。 后来他去高铁站接她回来时,问她:“家里有没有催婚?” 大概那时他也是这么想她的吧,觉得她是在催他,她迫切地想“上位”。 所以,他第一次在媒体面前公开回应自己的私人情,也不是回应给大众的,而是说给她听的。 为了杜绝她的心存妄想。 甚至更远些,在格泰那次,她仅仅不经意出了几分依恋,他便说了“有很喜的人告诉他,二人各退一步,永远以朋友的身份相处”这番话。 他想要的,只是李遂口中那个安静乖巧不求名分的自己。 以前她总是对自己说,他对自己很好,他只是不她,这并不是他的错。 但现在她终于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喜。 知道,却无视,隔岸观火地看着她一次次试探、伤心、又打起神接近。 可笑的只有她。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