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户要开自家的墓,这就像传染病一样,周围的人看到了,也都抄起工具。 一个个坟墓被打开,里面的棺材没有任何被打开的迹象,一些特别倔的人干脆把棺材翘了,过世的人已成白骨,好端端地沉睡在里面。 只有罗家的尸体不翼而飞。而那个恐怖冬遇害的另外两户三人,尸骨仍在棺材中。 海姝忽然想到罗家没有遇害的那位母亲,问她被葬在哪里。民警答不上来,倒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大爷解了惑,“她是嫁到我们镇的,罗家出事后,她就疯疯癫癫的了,儿子儿媳下葬之后,她娘家的弟弟还是侄子把她接回去了,没葬在我们这儿。” 海姝视线转回罗家坟墓,几十年来无人扫墓,它们看上去比周围的坟墓都要荒凉凄惨。而采妹的墓在不远处,温叙不放心,也一同打开,老得佝偻的镇民围着确认,采妹的墓当年就是这样,尸体不翼而飞。 海姝眼前浮现着那些镣铐。目前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出现在老车间里的四具骸骨属于罗家遇害的四人,并且“有四人掉进熔炉”也只是广永国等人的说法,人都成了骨头,外行能判断吗? 然而罗家四人的尸骨不在棺材里,这也太巧合了,时间虽然有一定的间隔,但并不冲突。 凶手杀死他们是为了复仇,浓烈的仇恨下,不能忍受他们入土为安,于是掘出尸骨,抛入烈火——对,烈火在大众眼中有酷刑的含义。 留下镣铐则是表达罗家四人被永远拘,不得自由? 另外两户的尸骨没有被动,是因为凶手对他们的仇恨没有那么深? 如果广永国、李云、知情的工人没有撒谎,那么能够将尸体抛进熔炉的一定是当时能够轻易进出老车间的人。但快三十年前的事,现在太难核实。 不过开棺之后,警方多了一件能够现在来核实的证物。 海姝带着镣铐,来到上了年纪的镇民中,问他们以前见没见过类似的镣铐。大多数人都摇头,只有个阿公说,以前南边的孔云镇家家户户都生产锁链,这镣铐看着像从孔云镇过来的。 孔云镇和周屏镇中间隔着山,且不归灰涌市管辖,过去现在都没有什么集。海姝记下这条线索。 稍晚,程危带着报告来找海姝,“罗家的墓至少二十年没有动过了,尸骨不是近期才被盗走。还有棺材里发现的镣铐,从锈蚀程度来看,很可能是接近三十年前放进去。” 海姝喃喃道:“那就确实和熔炉发现尸骨的时间一致。” 程危点头,“关于棺材里放镣铐的说法,我问了位了解这个的同学,说是在孔云镇那一带,这代表让死去的人永世不得超生。” 如此,采妹溺亡、罗家灭门、熔炉尸骨被一条线串在了一起,广家又在其中隐约充当了某个角。然而现今证据不足,很多想法都还停留在推理阶段。至于这条线和万泽宇、袁衷的死有无关系,答案还远离警方的视野。 小镇难得有新闻,案子虽然已经发生多,但商业街的人们仍旧讨论着那“吃人”的熏桶。 海姝带着外卖,来到尹灿曦的化妆品店。这次店里终于有了生意,人们虽然还是觉得尹灿曦和命案沾边,晦气,但年轻人想要在过年前买点口红眼影,来请尹灿曦化妆的中学女孩也有几位。 尹灿曦和请的帮手都在忙,海姝将外卖放在柜台上,“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尹灿曦看见她,眼神略微一顿,但很快笑道:“这个妹妹想化个烟熏妆去开同学会。” 海姝洗手、围围裙,对女孩说:“我给你化好吗?” 女孩有些紧张,看向尹灿曦。尹灿曦正在给另一位女孩化妆,“这位姐姐是我的好姐妹,最擅长烟熏妆。” 女孩不大相信,因为海姝不施粉黛,不像是会化妆的人。但她等太久了,能立即化也行。 海姝选来一套眼影盘,打底后练地在女孩脸上作。一刻钟后,女孩看着镜子中突然变得妖成的自己,惊讶地看向海姝。 尹灿曦说:“没骗你吧!” 女孩意离去,海姝又帮尹灿曦化了几位客人,但她只化浓妆,清纯的少女妆不太会。 有个女孩问:“姐姐,你自己都不化妆,怎么会烟熏妆?” 海姝说:“姐姐也化,但今天不是要来帮你们灿曦姐姐吗,来不及收拾自己。” 忙到中午,店里终于清闲下来,但外卖也凉了。尹灿曦说没关系,腾出来放微波炉里加个热就好。 “海总,今天来帮我这么大半天,有事要问我吧?” 海姝说:“也不是什么事,调查没进展啊,出来走走散个心,顺道来看看你。” 尹灿曦说:“我听说你们在合葬山挖出几个空坟,这还叫没进展啊?” “你消息倒是灵通。” “灵通啥,全镇都在说。” “那广家呢?他们说没说?” 尹灿曦筷子一顿,“我这阵子和他们没联系过。” 海姝正在给自己化妆,化了又擦,白皙的皮肤都被擦红了,随口抱怨道:“想化个喜的妆,怎么这么难?” 尹灿曦看了看,不解,“化妆对你来说哪儿难了?你那烟熏妆技术可是滨丛市一绝。” “我一会儿还回派出所,都一帮新同事,我化烟熏妆吓死他们吗?”海姝叹气,“想化个简单点的常妆。” “你哪需要常妆?素面朝天就够了。”尹灿曦说的是事实,海姝其实很会化妆,但那都是查案需要,上班时不太化妆,天生丽质。 海姝今天却和常妆较上劲,“想化个清纯的。你吃完帮我化吧。” 尹灿曦似乎预到了什么,眼神有轻微躲闪,却笑着说:“好啊。” 两个漂亮得各有特的女人面对面坐着,旁边摆着一堆化妆品,尹灿曦在海姝眼睑勾勒,海姝闻得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这里再高一点吧。”海姝左手拿着小镜子,“眼尾往上翘。” 尹灿曦说:“你要的是常清纯妆,这样圆圆的就好。” 海姝与她四目相对,“但是我记得你以前经常把眼尾拉得很长。” 尹灿曦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海姝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反应,自顾自道:“你那个妆我印象深刻,本来是很学生气的少女妆,但眼尾上扬,一下子就和普通的少女妆不一样了。” 尹灿曦站起来,收拾化妆品。 海姝开玩笑,“那是你的特,所以不能给我化是吗?” 尹灿曦转过来,笑得很无辜,“说什么呢海总。” 海姝继续照镜子,“你那个妆的灵是来自许巧吗?” 听到这个名字,尹灿曦肩膀一僵,海姝在镜子里看到她绷紧的角。 尹灿曦:“什么许……巧?” “不是吗?她的眼尾天生上扬,平时却很少化妆,像自带了眼线,很漂亮。”海姝放下镜子,“我记得你提到过她,你说谁都没有许巧漂亮。” 尹灿曦睁大双眼:“我说过吗?” “嗯,我们一起在滨丛市查案的时候。” 尹灿曦抓住额发,用夹子别住,“我记不得了,可能是顺嘴一提。许巧早就没了吧,怎么突然说起她?” “调查万泽宇的人际关系时,发现他们念初中时有过一次冲突。”海姝平静地说:“看到许巧的名字,我觉得有印象,后来想起,是你给我说过。” 尹灿曦坚称记不得,“我怎么会说她呢?我和她不是同一个年级,她大我几岁,我跟她都没说过话。” 海姝退了一步,“我看过她的照片,很漂亮,记得也很正常。” 店里安静了会儿,海姝换了话题,“和广军的婚还结吗?他让我给你传句话,说还是很你。” 尹灿曦眉宇间出不屑和嫌恶,“案子没破,他们家觉得我不吉利,暂时就这么着吧,我有住处有店,也不吃他们家大米,先忙忙事业。” 海姝说:“其实我有一点很不理解。” “嗯?” “忙事业的话,为什么要离开滨丛,以你的本事,在滨丛开工作室也不是不可能。” 尹灿曦将所有化妆品都收好了,转身直视海姝,“海总,你是不是怀疑我啊?” 海姝说:“你现在怎么我不清楚,但在滨丛市,你是我优秀的线人。” 这时,新的客人来了,尹灿曦朗地,在经过海姝时轻声说:“优秀的线人现在只想在老家讨一份生活。” 隋星回灰涌市后,在分局、市局、灰涌大学之间奔走,许巧自杀的真相像是从一团雾走进了另一团雾。 第15章 凶喜(15) 15 灰涌市,陈湾区分局。 刑侦中队队长老徐翻出当年的调查记录,“星子,你们刑侦一队怎么干起积案队的活儿了?我听说那些大学生失踪案转你们队去了,已经查出眉目了?” 隋星和老徐的,“你很闲啊?关心起我们来了。” 老徐:“哈哈!你们队来了新队长,咋样啊?” 隋星没工夫跟他闲扯,“你给我说说许巧的案子。” 老徐脸一变,“那案子……” 隋星道:“怎么?” 老徐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也好,能一起破了最好。” 隋星说:“不是自杀?” 老徐瞪眼,“谁跟你说是自杀?是失踪!一直没找到人!” 隋星头皮顿时绷起,“失踪?可许巧家乡的人都说她是自杀!” “这事有点复杂。是失踪,但当时确实有人传她是自杀。”老徐起身,“你等我详细给你说。” 隋星跟随老徐来到档案室,老徐说,那是十年前的事了,许巧的父亲慌张地去灰涌大学旁的派出所报警,说已经三天联系不上许巧了,她手机关机,学校也找不到人。 民警了解到,许巧大三,就读于灰涌大学网络工程学院,这学院女生很少,许巧长得又漂亮,入校之后就被男生们视作“女神”。她格豁达利,起初和同寝女生相处得也很不错,室友们说,大一时她们经常结伴逛街。 但到了大二,许巧在学校的名声开始变差。她时常缺课、夜不归宿,早上赶回来上课时显得疲惫苍白。但即便如此,她的成绩也没有落下。 逐渐有人在背地里说,许巧在外面做“那种事”。男生们不再把她当纯白无瑕的“女神”,经常将不入的笑话放在她身上,部分女生看不惯她,和男生沆瀣一气。 但和许巧亲近的室友知道,事实并不是同学间传的那样。大二之后,许巧的母亲得了肾病,一家人到市里来治病,换肾需要一大笔钱。许巧为了挣钱,在外面连轴转打工。 面对言,她连反驳的力都没有。 室友为她辩解,但没有用。一些人就是想要看到“女神”跌下神坛。 而一个大学生打工赚到的钱实在是杯水车薪,母亲的病又是个无底。大二下学期,许巧不得不利用自己的外貌,开始当车模、去会所卖酒。 调查记录中,许父和室友都反复解释,许巧没有出卖过身体。 警方据许巧的收入记录、通讯、上网记录,找到了和她有关系的老板。他们也都说联系不上许巧,并且极力撇清自己和许巧失踪有关。 许巧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其打工的茵云会所,没有离开会所的记录。而警方走访得知,茵云会所老板对许巧有意思,给许巧开的工资高于职位本身的工资,且几次三番对许巧表白。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