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你想跟我一起去东岸吗?”伊森问。 月光浅浅的照亮了他的眼眸,照亮了他的瞳孔深处,昏暗又不安的一片。 阿莱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移开视线,转向窗外。 “不想,”她放缓了语气,“去东岸是你的选择,你有你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有……等战争结束,我还要回到我的店里。” 等来年天,她还想要开一家分店。 月亮长久而静默的高悬在山岳之上,漫长的沉默中,伊森明白了阿莱的想法,对于这个回答他并不失望,他只是有些可惜会跟阿莱分别一段时间。 出于不安,他没忍住补充道:“阿莱,我不是要留在东岸,我会回来的……你别忘了我,要是有人问起我,你就说,你就说……” “说你有事出了趟远门。” “对!” 阿莱被伊森太过认真的表情逗笑了,转眼又恢复了平静问:“虽然不知道你去东岸干嘛,但龙是死不了的对吧?” “不会的。”伊森解释说:“别忘了,我可是龙。” 听见伊森信誓旦旦的回答,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那就行。” 死不了就行。 \ 伊森离开后的第三个月,凯拉给山谷里的阿莱送去好消息,告诉她瘟疫已经过去,她原先居住的小镇正在重建,如果愿意,她随时都能回到原来的小店里。 阿莱在收到信件的第二天便收拾好了行李,简单地告别了她从天住到秋天的木屋,一个人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山谷。 回小镇的途中,经过河下游的一个村落时她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女。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长着兔耳朵的人类,准确来说不应该是人类……阿莱好奇地看着昏不醒的少女,帮她止好血后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直到天蒙蒙亮,少女勉强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阿莱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她的药剂不管用。 “嗯。”少女伤得很重,浑身不能动弹,只能艰难地发出声音。 阿莱伸了个懒,吹掉自己身上兔子耳朵的浮,扭开水壶喂给了女生一些干净的水说:“你放心,我帮你检查了一下,不是致命的伤,只是你太瘦了,营养跟不上,所以会痊愈的很慢。” “谢……谢。” “不谢。”阿莱看了一眼药箱,“这些药不多,但治你一个人绰绰有余。” 说完她打开一些外敷的药,掀开女生的衣服替她小心涂抹问:“你叫什么名字?有去处吗?我们俩总不能连续两天在这荒郊野外过夜,昨晚你的耳朵一直往我脖子边靠,好。” “……对不起。”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停顿了一瞬说:“我,我叫艾琳娜……我的家在河边……” “没有家人吗?” 看见艾琳娜垂下眼睑,阿莱察觉到自己可能说到了她的伤心事,于是挪开视线,低头看向手下血淋淋的伤口,眉头轻皱,”你的伤怎么来的?碰见逃兵了?” “人,逃兵。”因为药膏的刺,艾琳娜痛得声线都在发颤,“想抢我的金币……” “金币呢?还在吗?”阿莱抓到了话里的重点。 提到这个,艾琳娜明显更加伤心,语气都带了哭腔:“不,不见了。” ”这样啊,”阿莱趁机摸了摸艾琳娜的耳朵,安道:“没事,等你好了,我那里有好多,可以分你一点。” “你,你真好。”艾琳娜了鼻子,泪光闪闪地看着阿莱。 初升的太彻底跳出了地平线,这时阿莱才看清艾琳娜的眼眸——红红的,像是被浸在河底的玛瑙,因为这双眼睛,她心下一软,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还行吧,我喜兔子的。” 就这样,她在村落里足足停留了一个月,直到艾琳娜完全痊愈。 \ 等到阿莱回到小镇的那一天,大陆的群山深处正好来了初雪。 凯拉提前派人帮她修好了原本破的小店,门口的地砖都给她重新换了一遍,从信件里得知,这是伊森的请求,凯拉告诉她,伊森前段时间集结了一支全是龙的军队,已经近王都,有血鬼似乎跟他透了金矿的位置,以此换取…… 总之,来信的一大半全是伊森的种种事迹……那只许久未见的龙,摇身一变成为了传闻中东岸的白龙,在龙族中声望颇高,可在传闻里却是个暴的怪物。 初雪过后,原以为会来一个漫长冬季的阿莱发现河面早早的开始了解冻,天来得十分匆忙,以她未曾设想过的速度迅速回温。 一个清晨,她准备去河边清洗新摘的草药,刚走到浅滩便隐隐约约听见了呼救声。 不远处的河水里,有什么东西正剧烈地拍打漂浮着,大声地喊着救命。 阿莱很快反应过来有人溺水了,她下意识想去救,可刚走出一步猛地顿住了脚步。 河边这块地方,水湍急,河水在这里打了个弯儿,急处翻着腾腾的细浪,由深到浅的漫到滩上……初的水又清又冰,能毫不费力地把一个半大的孩子冲到水中央。 所以人类的小孩总是被再三警告,不许靠近这块河域,不过仍然有不听话的孩子以身试险。 在许久以前,阿莱曾遇见过几次,他们告诉阿莱他们有不被水冲走的办法——岸边的柳树会有长长的枝条垂入水中,孩子们就抓着柳条钻进水里,像一条小鱼一样在水中上下浮动。 “这样不会被冲走吗?”阿莱问。 “不会的。”孩子们拍拍脯保证,“只要抓住柳条,谁也不会被冲走。” 溺水的男孩离岸边不算远,阿莱顿在原地设想着,只要她能抓住他,抓住柳条…… “救命——救——” 急切的呼救声打断了阿莱的思绪,她没办法思考更多,飞快地跑到岸边,果断地跳了下去。 入水的瞬间,冰凉的河水在她的背上,腹部,腿上变成了无数的细刺,倒挂着她的皮肤,耳朵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其余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阿莱拼命地睁大眼睛,费力地找寻着孩子的方向。 “只要抓住他,抓住柳条……”她默念着,不断地估计着她和两者之间的距离。 终于,在冰冷的水里她碰到了男孩儿的手腕,但此刻两人已经来到了河的拐弯处,湍急的水轻而易举地便把他们推向了离柳条更远的地方。 痛苦的窒息倒灌进阿莱的腔,她挣扎着拖着小男孩往岸边游,眼看离柳枝越来越近,即将靠岸时,男孩仿佛受惊般猛地挣开她的手,失控的右脚狠狠地踩在了她肩膀上。 下一秒,他抓住了岸边的柳条。 与此同时,水中央的漩涡适时地拖住了阿莱的身体,她拼命地往外游想摆掉周围的那股力。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碰不到那游在眼前的柳枝,直到她如同一条干涸而死的鱼般渐渐无力。 在窒息的前一刻,阿莱记起她还问过孩子们一个问题,她问:“如果没有抓住呢?” 这是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如果没有抓住……”孩子们摊开手,理所当然解释说:“就会变成河里的一条小鱼,游到很远的地方。”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