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标出事后,李藏秋第一时间接到了李桁的通知,他势在必得的一单砸了,砸得这么难看,比技不如人输掉还可,简直是在打他的老脸。 这个项目,项樾从未过手,给了最大化的尊重和自由,今天一出事,项明章收到消息亲自过来,摆明是要干预处理结果的。 刚才的一句“弃卒保帅”,何尝不是在敲打他? 李藏秋气息沉重,为了拿下这一单,用的是跟随他多年的左膀右臂,可这个错太实了、太荒谬了,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他谁也不能保,大股东是项樾,会议桌的主位轮不到他坐了,一旦从轻发落,他又一条“包庇属下”。 李藏秋说:“无论如何,翟沣和楚识琛是电脑和文件的直接管理人,负主要责任。其他人监督不力,一样难辞其咎。” 项明章沉道:“李总认为应该怎么处理?” “当然按规定,公事公办。”李藏秋识相地说,“我还在假期,不便手,由项先生做主吧。” 项明章没有推辞:“那我代劳吧,总监是销售部的一把手,两位经理也都是业务部门的老将了,先暂停工作,人事部开会商议后再定。” 人事部经理夹着尾巴坐了半天,得到吩咐赶忙点了点头。 项明章继续道:“至于翟组长,听说为亦思效力了十几年,老员工了,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这话留了一线空间,而非直接下处分,翟沣明白,做了个深呼,主动说:“我愿意引咎辞职。” 剩下最后一个。 项明章目光移动对上楚识琛的眼睛,他记得昨晚在电梯里楚识琛蓦然回首时的模样,明媚鲜活,与此刻立在影中的身躯判若两人。 隔空相视片刻。 项明章宣布:“楚识琛,开除。” 处理完,项明章有事要办,跟李藏秋低语了两句起身告辞。 楚识琛站在门边的位置,项明章一步一步走近,经过他面前,须后水的清淡味道闯入鼻腔,他的大脑滞后地变成空白。 一瞬后,项明章走远了。 李藏秋拍了拍他的手臂,低声安抚道:“不是不帮你,你看见了,叔叔无能为力啊。” 楚识琛并不需要安,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他谈不上沮丧,唯独可惜亦思错失了项目,更不懊悔,因为他认为事情本没有解决。 辞职有程序,翟沣摘掉工作证,回位子上写辞职信。 楚识琛的东西在九楼,离开亦思销售部,走着走着竟到了书画展厅。 他索去欣赏那一幅《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外声…… 笔触愤慨,可楚识琛越读越冷静,落笔千钧,他却思绪飘飞。 到底是谁做的? 获利者又是谁? 既然旁人接触不到文件,那必然是项目组的内部人员。刚才他咽下一句话没说,除了他,还有一个人单独接触过箱子。 是翟沣。 昨晚最后走的人是翟沣,他有机会更换标书。 正大光明使用电脑的人是翟沣。 楚识琛认为文件保存的环节不够严密,是留了心眼的,让他不加防备去信任的,只有翟沣。 那天在这间展厅,翟沣落寞地说——“我职位低,够不上公司的管理圈子。” 所以,不属于李藏秋麾下的人依旧是翟沣。 开标会前的过度紧张,究竟是力,还是做贼心虚? 楚识琛早就料想到这一切,又在心底不停推翻,因为他找不到翟沣这么做的理由。 本可以借机上位,何必要自毁前程? 如果预谋到今天,那这些子对他的关照,又岂不是多此一举? 楚识琛返回销售部,翟沣留下辞职信刚离开。 他搭电梯追下去,跑出办公大楼,瞥见翟沣正停在树荫下视频通话。 翟沣看见他,没有闪躲,用口型说了句“稍等”。 楚识琛立在两米之外,隐约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小女孩,比他想象中要大一些。 “我今天没有吃午饭啊。”翟沣温柔地说,“因为爸爸放假了,下午去接你放学。” 小女孩说:“那你带我去买新书包。” 翟沣答应:“没问题,买个最大的。” 小女孩说:“不要,买漂亮的,去找妈妈的时候背。” 翟沣笑道:“听豆豆的,好了,把手机还给老师,下午好好上课。” 楚识琛没听出翟沣引咎辞职的抑,却受到一份解后的轻松,视频在小女孩烂漫的笑声中挂断了,周遭静下来,只余树顶鸟鸣。 翟沣回避地觑着地面。 楚识琛咽下诘问,说:“这学期没几个月了,突然买新书包吗?” 翟沣微怔,没料到他问这个,回答:“反正以后上学也要用。” “那倒是。”楚识琛问,“豆豆念几年级了?” 翟沣说:“六年级。” “那夏天小学毕业,该念初中了。”楚识琛有一点恍惚,“学校定好了吗?” 翟沣回答:“她妈妈去年调到深圳工作,看好一家学校,我准备带豆豆过去。” 楚识琛关心道:“你呢,也去深圳发展吗?” 翟沣顿了顿:“我不急,工作到那边再找吧。” 楚识琛含义深长:“嗯,辞职比开除要好办一些。” 翟沣几乎没有思考:“抱歉。” 楚识琛紧跟着问:“为什么抱歉?同样犯错受罚,为什么对我抱歉?” 翟沣猛地抬起头,支吾许久,最终颓然地塌下肩膀。 楚识琛迈近一步,声音从咬紧的齿中挤出来:“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是一家国际私立学校对么?” 翟沣犹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楚识琛确认无误:“果然是你。” 他全部明白了,六年级,小升初,门槛很高的私立学校,波曼嘉公寓茶几上签了名的入学推荐信…… 原来黄雀在后。 翟沣是项明章的人。 这一切都是项明章的安排。 翟沣主动提出带他,大概也是计划之中,这段时间的关照,不过是为了今天拖他一起下水。 所以抱歉,可抱歉有什么意义! 楚识琛浑身血热,冤有头债有主,丢下翟沣回到办公大楼,九层销售部,他被开除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同事们齐刷刷地看向他。 楚识琛直奔总裁办公室,被关助理半路挡下,他道:“我要见项明章。” 关助理说:“项先生不在里面。” “他去哪了,我要见他。” 关助理说:“项先生要出差几天,出发去机场了。” 楚识琛一口气奔出园区,打车赶去机场,坐进车厢,他到一阵力。 真是一盘好棋,真是一头居心叵测的大尾巴! 昨晚在电梯里项明章问及开标,内心在想什么?是期待今天上演的好戏,还是嘲讽他蒙在鼓中被耍得团团转? 宣布开除他的时候,又是平静还是痛快?! 楚识琛腔堵闷,抵达机场,下车冲进航站楼,现代化的大厅目陌生,空中回响着广播,他在人中来回奔走。 楚识琛疯狂地搜寻项明章的身影,直到疲力尽仍不肯停下。 陡地,一辆执勤车拐了过来。 楚识琛本来不及停步,不知是谁在冲向谁,他眼睁睁地向一场碰撞,官麻木忘记了恐惧。 刹那间,一股力量把他拉扯开了。 他趔趄着退后,撞上一面坚实的膛。 楚识琛转过身,项明章近在眼前,大手紧攥着他的手臂,盯着他,问:“有没有受伤?” 第11章 楚识琛看着项明章:“是你做的。” 项明章反应了两秒,毫无波澜地承认道:“这么快就知道了,你很聪明。” 楚识琛心中愤然不已,竭力维持着风度,说:“你背后收买翟沣,用这种手段会不会太卑鄙了?” 项明章反问:“难道你以为我是正人君子?” 楚识琛早看出项明章的“绅士”不过是表象,他道:“至少对亦思来说,我以为你是一个值得付的人。” 项明章不痕迹地抿了下嘴,广播提醒乘客安检,他松开楚识琛的手臂,说:“随便你,我该走了。” 楚识琛反手一扣,虎口紧紧掐住项明章的腕骨,恶意收买,害亦思赔了项目又折兵,陷害他再开除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周围人来人往,他们两个长身玉立,光鲜出众,拉扯之间颇为引人注意。 项明章借势凑近一点,微低下头:“第一次有人在机场这样拦着我,旁人以为你跟我有什么情瓜葛呢。”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