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出声,他们闭屏息。 相视半晌,项明章轻抬眉峰,仿佛用眉语说:楚秘书,你真会安排。 楚识琛小蹙眉,无奈回应:项先生,纯属意外。 第21章 到达五楼,两家人客气地告别,项家往东,楚家往西,分道扬镳进入相对的两间厅室。 美和厅内大半复古的洋红,平时多举办小型家宴,团圆喜气,其乐融融。沙发上放着几袋礼物,有名牌包和新版的电子产品,茶几上躺着一大捧桃郁金香。 李藏秋和李桁已经到了,只父子二人。李藏秋的现任子很年轻,李桁是他与原配的独子。 楚家三口人进来,李桁率先起身接,温柔地叫了一声“小绘”,然后向楚太太和楚识琛问候。 楚太太说:“哦呦,这么多礼物呀。” 李桁拉楚识绘去拆包装,李藏秋过来与楚太太站在一块,两个人脸欣,气氛俨然如一家人。 楚识琛挂着不浓不淡的笑意,旧时代兴起“自由恋”,年轻人谈情喜躲出门,踏踏青草,逛逛诗社,谈婚论嫁时再与双方父母坐下来。 新世代了,楚识绘和李桁的一周年纪念不去尽情约会,却选择与家人共度。 服务生来询问是否上菜,大家到桌边落座,楚识琛刚拉开椅子,说:“小绘,拆了那么多礼物,去洗洗手吧。” 李桁闻言也要去,不待起身被楚识琛抢了先,厅内有一间独立的小化妆室,兄妹二人进去,并立在镜子前洗手。 水哗哗响,楚识琛低着头,音也略低:“那天你问我今晚加不加班,如果想让我来会直接邀请,拐弯抹角是不是说明你不希望我来。” 楚识绘最烦跟长辈应酬,他希望楚识琛有事不能来,这桌团圆的饭局推迟或取消,她回答:“你以为我想来吗?” 楚识琛问:“那为什么不拒绝?” 楚识绘说:“因为这顿饭是李叔叔的意思。” 楚识琛移开手掌,水停了,他一张纸巾敷在手背,说:“所以,你认为李藏秋的意思不能违抗。” 楚识绘被他直呼其名得一怔,小声说:“亦思依靠他,我懂。” 纸巾,楚识琛捏成一团丢掉,象牙塔里的女孩提早学会审时度势,幸也不幸。 返回餐桌,茶水温度事宜,楚识琛捧杯细细品味,半晌不曾开口。 李藏秋关心道:“识琛,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楚识琛说:“我没关系。” 李桁和他年纪相仿,讲话随意些:“对了,你怎么会给项明章当秘书?我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可置信。” “没办法。”楚识琛一笑,“我想像你一样开公司当老板,可没那个本事啊。” 李桁摆一下手:“我运气好罢了,渡桁就是间小公司,不值得一提。” 楚识琛握着茶盏,骨修长的手指在白瓷上轻抚,话也讲得绵如风:“别太谦虚了,亦思不少老客户改换渡桁,还能全是运气?” 李桁勾着嘴角,第一次明面上谈及公司资源,他分辨这话是楚识琛的无心之语,还是绵里藏针。 李藏秋到底老练,先一步给出反应:“同一行业竞争不可避免,客户的选择发生变化很正常,识琛,如果你有什么误会,咱们改天好好聊聊。” 楚识琛以玩笑的口吻说:“李叔叔言重,我只是觉得长江后浪推前浪,李桁没准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藏秋端杯笑道:“那我得加油了,对我来说,亦思比亲儿子更重要。” “当然了。”李桁附和,“拿上次的医药项目说吧,我们父子全力要亦思拿下的,可惜……” 表面上,那件事楚识琛负主要责任,李桁说:“项樾渔翁得利,后面拿下项目再给亦思做,对它还要心怀恩,我看啊,咱们都被项明章摆了一道。” 李藏秋叹道:“识琛,别被外人利用了,挑拨了咱们的关系。” 开朗健谈的楚太太始终静坐着,美目转一遭,抿起红终结这段对话:“哎呀你们男人就勾心斗角,不要谈公事了,菜都冷掉了。” 大家一笑翻篇,拿起筷子品尝菜肴,吃了会儿,举杯庆祝楚识绘和李桁往一周年。李桁心情大好,展望明年纪念怎么过。 楚识绘可以游刃有余地在学术厅面对上百人做报告,在应酬桌上却不自在,红着脸,笑就完事。 李藏秋笑容和蔼:“李桁谈起小绘就停不住,情这么好,是不是该定下来啦。” 楚识琛抬眸问:“定下来的意思是?” 李桁表示想和楚识绘进一步发展,他们认识多年,算得上青梅竹马,他从楚识绘念大一就展开追求了。现在往一年,情稳定,可以先订婚。 楚识琛停筷,明白了这顿饭的目的。 楚太太“啊呀”一声,捧脸作小女生状,说的话却四两拨千斤:“寡妇当久了,我都不会应对情场面了。” 李桁没得到明确表态,转头问:“小绘,你愿意吗?” 楚识绘依然在笑,嘴角弧度做了半永久似的:“我,我——” “你一个丫头片子,这么小就要谈婚事?” 楚识琛截了胡,打断道:“家里就这一个会念书的,先念完大学再说吧。” 楚太太不着痕迹地望他一眼,点点头:“那倒是,楚喆活着的时候,最看重小绘的学业了。” 李桁道:“反正明年夏天就毕业了。” “那就更不必着急,不差这一年。”楚识琛说,“两情若是久长时,不用在乎这一朝一夕。” 李藏秋笑起来:“识琛,怎么突然反对起来了,你以前很支持的。” 楚识琛说:“失忆以后觉这个世界很新鲜,一辈子都探索不尽,让她多自由几年不好吗?” 李藏秋道:“这不冲突,说到底是李桁太喜小绘了,先成家后立业嘛。” “这是老观念,现在是新时代了。”楚识琛说,“叔叔,你怎么跟民国穿越来似的,其实那时候思想蛮开放的。” 楚识绘僵硬的笑容不知不觉间收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旁观楚识琛“辩论”,她莫名有了底气,说:“我同意大哥的意见。” 李藏秋搅着汤羹没有接腔,李桁神如常,但没了热络的神劲儿。 貌似水到渠成的一场喜宴,被楚识琛搅了局,婚事作罢,他猜那父子二人肯定不痛快,不过他不在乎。 包厢陷入寂静,既然唱了白脸、做了恶人,也没必要再周全礼数,楚识琛撂下筷子,借口烟离开了小厅。 环廊一圈黄铜栏杆,中空的天井上悬挂着高高低低的吊灯,楚识琛倚靠栏杆透气,目光追逐着灯下垂落的玻璃纱。 穿堂风过,纱动,他瞥见对面的美厅。 项家除了亲属,还邀请了老项樾的一众董事。 项行昭生病前是公司不可撼动的一把手,威望极高,如今虽然认不清人了,但儿女恭谨,孙子孝顺,一群老部下敬重,今天的寿宴是真正的聚一堂。 楚识琛想象着,消磨了一支烟的时间。 他正准备回去,美厅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服务宴席的经理匆匆走出来,姿态畏缩,刚关上门,两名服务生来送烹好的长寿面,经理急忙拦下。 服务生说:“总厨叮嘱了,五分钟内必须上桌给客人,不然会影响口。” 经理推对方往外走远一些,瞪着眼睛呵斥:“我都夹着尾巴出来了,哪有工夫心口?!” 服务生犹豫道:“那这面怎么办啊?” 经理说:“端回去,有需要等会儿重新做。” 服务生好奇地问:“里面怎么了?” 经理小声透:“项先生突然发了脾气,吓死人了。” 两个人一言一语绕了半截回廊,恰好从楚识琛面前经过,按规定要向顾客问好,还未开口,楚识琛抢先一步,问:“哪位项先生?” 经理不知道具体姓名,说:“陪老爷子坐正位,个子最高,最英俊的那个。” 话音刚落,美厅大门开。 项琨面铁青地推着轮椅,身边跟着太太和长子项如纲,轮椅中项行昭不知受了什么刺,竟然口齿不清地哭叫着。 他们先从厅门出来,紧接着项環拎着皮包也出来了,丈夫陪在一旁,好像在哄她不要动怒。 项如绪慢一点,走到门外回头看了一眼。 短短几分钟,项家的儿女叔伯、子侄兄弟,全部鱼贯而出,老项樾的董事们亦纷纷退场。 人走光了,厅内厅外鸦雀无声,徒留两扇雕花门。 唯独不见项明章。 经理额汗:“这,这……” 楚识琛有些担心,沿着栏杆疾步走到门外。 美厅内,暗金顶,胭红墙,桌窖藏珍馐,数十份贵重的贺礼堆了一座山。 此刻筵席散尽,又空又静,剩项明章一个人留在桌上。 没了众星捧月,只有形单影只。 他背对大门坐着,斟了杯白酒一饮而尽。 脚步声慢慢靠近,停在身后,项明章闻见浅淡的迦南香气,说:“怎么,来敬酒啊,你迟了一步。” 楚识琛问:“那你为什么不走?” 项明章反问:“那你为什么离席?” 楚识琛回答:“因为我把这顿饭搞砸了。” “彼此彼此。”项明章拿起酒瓶,“楚秘书,要不要干一杯?” 楚识琛说:“你为我斟,我自然不能拒绝。” 项明章斟自己的酒盅,站起身转过来,端到半空,楚识琛抬手接过,抵在边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第22章 楚识琛借口有事,让楚太太和楚识绘先回家。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