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落郑重地对她表示谢,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只说自己会好好考虑的。 曲荷深如此看重她,是她的荣幸,她要是拒绝得太过生硬,实在有些不识好歹。 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谭落的远超同龄人。 放下手机后,谭落一直在写寒假作业。她从早上写到中午,睡了个午觉,下午继续。 手机就放在书本的最上方,她时不时瞟一眼,期待着它会响起。 可是池倾一直都没有联系她。 她想,这也好,说明他在那边过得还算开心。 她今天也有很多事要做。寒假作业堆成了小山,她打算送给池倾的生礼物也没完。 池倾的生和她挨得很近,前后只差五天。她从两个月前便着手准备礼物了,这份礼物远比她想象中难搞,是个极大的工程。 谭落忙活到了晚上七点多,她放下笔,活动筋骨,去厨房给自己煮今天的第二碗泡面——这是她的年夜饭。 反正楼里只有她自己,谭落穿着一条摇粒绒的睡裙到处走,睡裙不到膝盖,出女孩纤弱修长的小腿。 快八点了,她捧着面碗坐在沙发前,打开电视机。 尽管这些年的晚不好看,但是,看晚这件事本身有种仪式在,不看吧,就少了点什么。 何况小红楼里这么冷清,她需要借用电视里的说话声,为房子增些许人气。 谭落溜着泡面,等着看晚。 这晚实在是无聊……她看到后半程,干脆把作业拿下来,坐在沙发上写。 十一点多,谭落哈欠连天。她在思考自己究竟是要等着跨年,还是干脆回屋睡觉。 这时候,安静许久的手机终于响了,屏幕上出现了她期待已久的名字。 谭落赶紧拿起手机,她稳了稳神,接起说道:“喂?” 听筒里有风吹过的声音,他好像在室外。池倾冷得上下牙打颤,声音也跟着抖:“我忘带钥匙了。” “嗯?”谭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进不去,来给我开门。” 她恍然拧转脖颈,眺向玄关,谭落迅速趿拉上拖鞋,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打开门。 门外没人。 她的心火在刹那间熄灭,生起灰烟。 谭落握着手机,委屈阵阵翻滚:“你干嘛骗我……” 院子里的铁门突然被敲响。 “谁骗你了?”听筒里,他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和铁门外形成回响,“过来开院门。” 除夕夜,天上应景地飘下了雪花。谭落顾不得多穿一件衣服,连拖鞋都没换,直接跑向院门。 小铁门外,她想见的人就站在那。 池倾上下扫了她一眼:“穿这么少?冒了怎么办。”他立马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她系上,推着她往屋里走。 谭落本觉不到冷:“你怎么回来了?” 池倾不在乎地耸肩道:“年夜饭也陪他们吃了,我懒得在那边多待。” “他们送你回来的?”谭落探头往巷子里看,没见到人。 “不是,”池倾回身把铁门带上,走向玄关,“肖大哥送我回来的,他是江澈家的司机。” 谭落听他说清来龙去脉。 简而言之,池倾被困在东淮,回不来,找江澈帮忙。远在澳大利亚的江大少爷一个跨洋电话打到自家司机那。司机大哥临危受命,立刻来回跑了一遭。 差遣司机大哥的钱要怎么算,谭落就不得而知了。 池倾催她去穿上厚衣服,然后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我买了烟花。” “你要在院子里放吗?”谭落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孩子,她在思考南琊市有没有燃爆竹的规定。 “这种小呲花没声音,可以用手拿着放。”他对着后院一抬下巴,狡黠地眨了下右眼,“反正我们有自己的院子,四面都是墙,门一关,谁知道我们在干嘛?” 偶尔干点不打紧的坏事还刺! 谭落被他说服了,飞速换好衣服,重新跑回院子里。 池倾已经把院子里的灯都关了,只靠树上那几个小灯笼维持光照。 他扫了扫雪,腾出一块空地,远离植物,避免将那些枯枝引燃。 做好万全的准备,池倾招呼谭落到自己身边来,分给她一束小呲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拇指指尖一挑,打火机极为灵活地在他掌心旋转了一圈,他陡然收起五指,按动打火石,小火苗窜起。 谭落看得心惊:“你、你难道过烟么?看你这架势……真像一个老烟。” “你讨厌烟的男生?”池倾这个反问又成功把谭落吓住了。 难道他真的过烟吗! 谭落神不安地嘟囔道:“我吧……我害怕烟这种东西。” “害怕?” 池倾觉这个说法有点怪。讨厌就是讨厌,为什么要说害怕? 谭落缩起的肩膀微微发抖,她无意识地按住了左臂的手肘内侧,像是刻意保护着那里。 池倾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你的手肘怎么了?” “没什么!”她笑了笑,撒谎道,“有点,我挠挠。” 池倾没有多心,他对谭落解释:“我没过烟,以后也不会。我还经常提醒我爷爷,少点,伤身体。” 谭落这才放松了一点,松开了手肘,慢慢垂下手臂。 池倾问她怕不怕烟花?她说不怕。他这才帮她把小呲花点燃。 有些地方也管这种小烟花叫“仙女”,因为它们洒出的火焰像是群星闪耀,如同仙女施展的梦幻魔法。 谭落希望自己会魔法,她首先要给自己变出一大笔钱,从此过上温不愁的子。 这样一来,她就再也不用担心父亲下的影,能够堂堂正正地面对池倾了。 谭落本想问问,他那位小妹妹怎么样?可不可?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说这些。 她不希望打破此刻温馨的宁静。 她看着池倾,池倾看着烟花,忽然间,他也转动视线,和她四目相对。 烟花一闪一闪,曜亮了少年黑沉沉的双眼。他的眼神里藏着话,那么暧昧温柔。谭落难掩羞窘,别开脸,看向了别处。 池倾向来是那种很有把握的人,不管是学习、运动,亦或是其他。 唯有站在谭落面前,他仿佛遇到了难以解开的数学题。这可不是奥赛的最后一道大题那么简单。 其难度堪比证明哥德巴赫猜想。 他无法确定女孩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她也喜自己吗?有多喜? 谭落像一株含羞草,谁碰了她,她都会缩起来,那和羞怯其实无关,是她启动的自我保护机制。 所以,池倾难免到犹疑,女孩见到自己时那些可的举动是源自“喜”二字吗? 他自信了近十八年,却不敢妄言这件事。 少年内心有个莽撞的声音在叫嚣,那个声音急于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 有时他想像江澈那样,冲上去,不撞南墙不回头。 但他居然到了害怕。 江澈被拒绝得如此干脆,故事到了自己这里,真的不会重演? 德华·洛希能够计算出两个天体保持安全的极限距离,他无法计算自己和谭落之间的平衡点。 池倾比谁都怕现在的安稳被打破,那女孩构成了他所有的患得患失。 谭落把手机屏幕按亮,放在地上。 现在的时间是11:59:50。 他们互相换了个眼神,一起倒数。 “十……九……八……” 小呲花快要烧完了。 “三……二……一。” 四处都是鞭炮的声响,真是明目张胆啊。 在那片震耳聋的巨响中,谭落对池倾说:“新年快乐。” 他也对她说了四个字。 可是鞭炮声实在太大了,完完全全盖过了他的声音,谭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烟花闪烁,他脸的影忽明忽暗,谭落也没能清楚读懂他的口型。 好像不是新年快乐。 等新年的那一波爆竹安静下来,谭落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池倾挑微笑,了她的头顶。 “谭落,新年快乐。” 第44章 往事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