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落咬破了嘴,尝到一丝腥甜。 随后,她颤抖着答复道:“好……” 谭落去了一趟银行,卡里有将近七万块,她取出六万现金。 这笔钱,她装进信封,放在池问海的书房。 她一定要补偿的,她希望这些钱足以支付李的手术费。 谭落一直留着打包用的纸箱子,这些纸箱拆开瘪,叠放在她的底。 她向来没什么安全,万一又要离失所,她得立刻把自己的东西装好。 可笑的是,前两天她还在想,这些纸箱大概用不上了,该拿去卖掉。 幸好没卖。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谭落的东西少,撑死装了三个箱子。 十八年了,这是她生活在世的全部痕迹。 收拾完东西,她下了楼,贸然走进池倾的卧室,坐在他的书桌前。 池倾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因为他先前发的消息,谭落一直没回复。 谭落不敢接他的电话。 她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听见他的声音,一定会舍不得离开。 她想遵守和池天恒的约定,安安静静地走,可她挣扎了许久,决定给池倾留下一封信。 谭落回屋拿起他送给自己的那支钢笔。 她舍不得用,至今没灌墨水。但她觉得,这封信,必须得用这支笔写。 谭落选了橘黄的彩墨水,这是太的颜。 她在信纸上写:“池倾:见字如晤。” “一切情况如你父亲所言,请你相信他说的话。” “临走前,我写下这封信留给你,但愿你能着脾气,看完再撕掉。” “我一直都很讨厌自己、讨厌父母,最恨他们把我生下来。直到我认识了你们——尤其是认识了你。” “我最近明白了,人生是永无止境的等价换。至少,对我而言确是如此。因为我用以前受过的苦,换来了这三年幸福。” “假如我没有降生于世,我也体会不到这三年的快乐。想到这些,我似乎可以原谅我的父母。” “如果我没有曾经那些遭遇,我何德何能会被你喜呢?这一切很值得,我已经一点怨言都没有了。” “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会活得很好。你也要向我保证,你会活得比我更好,否则我会放心不下。” “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有些时候是很让人担心的。江澈和我说过,你要是更愿意依靠朋友,他会非常高兴。” “恕我没有时间与他们告别,请替我向那二位带好,祝他们未来一切顺利。” “别忘了跟班长说一声,我不能一起拍毕业照了,抱歉。” “池倾,你拯救了活在深渊里的我。在我最灰暗的人生里,你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一样出现。” “从此往后,不论我去到哪里,我都会想起你的名字,记得你的光芒。” “我只有写字好看,没办法像你那样,写出深刻人的句子,你看了千万不要笑话我。” “对不起,不能和你去同一个大学了。” “对不起,不能回应你的喜了。” “对不起,我又要惹你生气了。”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没关系,你恨我就好。”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谢谢你喜我。” “——谭落” 第50章 蹉跎 在许多人眼里, 池倾是一块钻石。 和他比起来,其他人只是普通石头,无法与之争光。 钻石那么坚硬,从不为任何人动摇。正如青中大部分学生的印象, 他是不可一世的存在。 遇到谭落以后, 池倾的心不再坚硬, 而是变成了一株野草,稍有风吹,他便惴惴不安地颤动。 晚上九点四十六分,池倾再打给谭落,发现她的手机关机了。 池倾打给爷爷, 他们也都不接。 只有池天恒给他发了消息, 说社区附近在检修信号塔, 通讯受了影响。刚才, 工人在检修过程中不小心伤到电缆,导致那一片大范围停电。 电缆和信号塔, 这俩东西毫不相干。 池倾不傻, 他没那么容易上当。 发觉情况不对,他立刻联系江澈,麻烦去自己家跑一趟, 确认谭落的安危。 半个小时后, 江澈回复他:[你家一个人都没有] [池倾:停电了吗?] [江澈:没, 邻居家都点着灯] 忧虑盘踞在心上, 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得他呼困难。 池倾忍无可忍, 他给父亲打电话, 池天恒实话实说。 池天恒讳莫如深:“等你回来再说。” 听后, 池倾想象了许多可能。在他的想象中,每一种糟糕情况都能被挽救,因为他对自己足够有信心。 山川注定有残缺棱角,人生少不了遗憾。 在那个夏天,池倾天真地以为,他得到了一位甜美人。 他那时候觉得,喜的人也喜自己,是世界上最奢侈的幸运。 在北京比赛期间,池倾空做了不少攻略。 他想让喜的女孩子拥有完美约会。 他计划得很周全。首先,去吃谭落喜的食物,然后去逛几个没去过的地方。现在是夏天,要注意不能中暑,最好是凉的山岭或者有空调的室内。 若想得到一朵粉玫瑰,先用温柔和深情浇灌,等她愿意绽开花骨朵,他要在那时亲吻她的花瓣。 女孩每一次主动向他伸出手,美妙的幸福令他目光失焦,涣散摇曳。 他期待对方更多的触碰,从女孩细腻的皮肤纹理中,他体会到温暖和柔软,以及含蓄淌的意。 在年少轻狂的十八岁,接吻,是少年最肆无忌惮的幻想。 这份幻想终究彻底破灭,化作荒诞的黑喜剧潦草收场。 他渴求的那朵玫瑰无情干枯,变成他桌上薄薄一封诀别信。 信上有几处水渍,洇了秀美的字迹。这些仿佛是在提醒他,玫瑰确实曾经存在。 女孩的离去太过仓促突然。 池倾独自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旎美梦,梦醒后,情被两条平行铁轨上驶过的火车碾,猩红一片。 他走的时候如何能够预料,自认为唾手可得的永恒,竟比蜉蝣更命短。 池倾改了机票,提前半天回到南琊。 在市立医院的特护病房,池天恒告诉他,谭落的母亲回来了,要把她接到国外。她终于有了渴望已久的家庭,重新得到了亲情。 “你应该替她高兴。”池天恒说。 池倾叫他爹少放,这种鬼话他半个字都不会信。 池天恒劝他:“谭落已经走了,她能立刻放下你,证明她对你的情只是玩玩而已,只有你还在扮演情种。” 池倾看向爷爷,池问海肯定知道隐情,可他苍老如枯木的手掌掩住了脸,一滴浊泪挂在他的颌角。 池倾又看向病上的,李淑芳做了开颅手术,目前昏不醒。 他不过是离开了三天,怎么回来就是这般情景? 池天恒从道德层面向他施:“儿子……你爷爷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你半只脚还在里头陷着,他们都需要休息。” “池倾,你都长大了,稍微懂点事,别闹。” 别闹了。 这简直是大人嘴里的万金油。 当年,池天恒带着小三和私生子回家,对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池倾哪里有气跟他闹?他只想把力全都拿去找人。 父亲无法一手遮天,从邻居和小卖部老板的口中,聪明的少年拼凑出那天的真相。 谭落连夜离开时,陈叔看到她走。 本没有什么母亲,她独自一人上了小面包车,面包车上贴着搬家公司的标志。 陈叔还问了一嘴,小谭这是要去哪? 谭落对他笑了笑,答非所问地说:“陈叔,我走啦。” 池倾求遍了他能找的人。 他问江澈,让江澈向狱警表哥打听。谭落的爸爸既然还在监狱里,谭落总不可能永远不去看望他。 他问王翠星和苏汀,她们既然是谭落的好朋友,谭落肯定会在某些时候与她们取得联系。 他问李睿,谭落要去读大学,学校必然会得知相关的消息,只要知道她在哪,他就可以去找她。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