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是我大学同学,刚毕业那会儿我俩经常在一块儿鬼混,仗着年轻,长得还行,到处蹭免费的饭局,k不要钱的歌,一副谁要惹我我唱死你的麦霸样子。那会儿电视台需要大量群演观众,托大学里师哥师姐的福,但凡有演出消息就往群里扔,我跟李捡那车马费足的节目参加,特别注意把自己捯饬得像个大学生,每回都坐第一排,镜头搁我俩脸上滑过,有时候一端能端五秒钟。那会儿,一部电视剧的女叁都不见得有这种镜头呢。我跟李也就格外卖力一些,该掉泪掉泪、该装傻装傻。节目结束后领的酬劳是现金,有时候一百,有时候二百,我们一般把钱存一块儿,除掉回家的打车费,剩下的攒够了就去酒吧玩。 那会儿suziewong的生意正火,进门许穿什么不许穿什么,吆喝得十分卖力,就差拿扫把在门口撵人,为这,我和李没少见远道而来的朋友因为着装不合适跟保安在门口吵架。相比之下,mix就温和许多,还年轻嘛,dj天天播震耳聋的新音乐,我跟李都是从小听小喇叭长大的正苗红的纯土鳖,陶喆已经有些让我们吃不消了,那些英文说唱等我们玩到后半夜就只剩下脑子里的嗡嗡声。通常情况是,酒喝完,没人搭讪,回家又还早,我们就爬到dj台上跳舞,踩着鼓点低头晃脑,电影镜头下做出这种举动的人一般都是脑袋嗑药磕坏了,我跟李喝点酒都是偷偷摸摸地,跳的时候只能努力想象自己脑袋磕坏的样子。有时候也碰到好玩儿的人,那是真伤胃,一晚上喝上中下叁场,最后还跑到道口那一排民谣街去醒酒。李跟我有一个原则——只能一个人喝醉,另外一个人负责打车送对方回家,到家之后的死活就不用管了,有次我在马桶边睡到天亮,早上起来还落了枕,李在电话里赌咒发誓——“我用我二大爷的退休金跟你起誓,我确实把你扔上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本就没有什么二大爷,她连大爷都没有,她爸是独子! 女人的友谊嘛,很现实的,轮到她喝醉的时候,我从她衣柜顺走了两件觊觎很久的白衬衫,y-3的,那时候我一个月工资都买不起两件山本耀司,后来这两件白衬衫一件被我扔洗衣机里洗染了,看上去像雾霾蓝,一件出差时,因为晕机,落在了飞机上。染那件我一直坚持穿,李有天专门打车到我公司楼下,就为跟我说这事儿——“陈小舟,我求你了,你别再穿这件死人灰了,算我怕了你了,你过生我送你件一模一样的,行吗?” 行吧。我就没再穿了。 丢了的那件,她一直没提,大概忘了吧。 李是那种忘很大的人。 最近她离婚了,我俩照例约出来喝酒,没去酒吧,我们很久不去酒吧了,自从前年有个朋友半夜气呼呼地在群里发消息说刚在酒吧被个小姑娘叫阿姨,大伙儿集体沉默着约定酒吧岁月翻篇了。李找了家普通但安静的餐厅,去的时候正放北尔兰的音乐,风笛声听着像外国葬礼上才有的,肃穆庄严,把个没人的餐厅得有点儿王家卫的意思了,我跟李百无忌,找了个靠窗背风的位置,开始聊天。 “那时候真是能喝啊,啤酒不稀得看,威士忌不加冰顶多就算个入门款,要瞅谁端着杯红酒,行了,一晚上的笑料全有了。大家混着喝,混着吐,我记得有次在suziewong,吐得急,厕所又他妈挤不进去,一不留神,全吐旁边一对瞎搞的男的身上了,那俩人头都没回。哈哈哈哈哈。”李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慨。 年轻时候我俩分享一切解酒速吐的偏方,为的是让自己第二天死地不要太难受,如果你曾顶着宿醉的脑子上班,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当然,大多数时候偏方都没什么用,酒喝到了嘴里,你就只能等身体慢慢地新陈代谢掉,唯一记得的是牛催吐效果明显,喝高了的时候,入嘴即吐,比抠嗓子眼儿强太多了。 别以为我俩多堕落,白天我们可都是身穿动物园120块职业套装的正经小白领。 毕业后李去了一家文化集团公司,我去了出版社,我俩从端茶送水的小助理做起,得心应手,年终奖吓我俩一大跳,同时也说明了领导的意度。其实,年轻女孩子,嘴甜会来事儿,手脚勤快麻利点儿,基本不会混得太差,李和我,我们各自跟着自己的领导很见了些世面。大多数人的观念里,总以为喜年轻机灵小姑娘的领导都是中年秃顶油腻男,也不全是,我俩的领导、直属上司,都是女的,而且是不折不扣的职场英,能力高,手腕强,本不会嫉妒我们年轻,在她们眼里,年轻除了是个傻土鳖,没有太多实质的意义,更何况,她们真的太忙了。 女人么,哪一代的女人不是忙里屋里忙外头? “那时候不懂,到了这个年纪了才知道,她们本没工夫管咱俩。” “不用再给张远做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刀削面了,你有什么功夫不够的?什么时候往你屋里再领个人?要我给你介绍么?好多人就好离婚少妇这一款的。”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离啊?” “车子,房子,存款全归你了,我为什么要问这种刺自我离婚但结果又绝对自我羞辱的问题啊?” “你也不怕把自己绕晕了。” “过奖!我跟陆一行斗智斗勇快十年,现在说话就怕出现逻辑问题,被对方拎住要害,打蛇七寸上,结果必死无……唉,算了,要不你分享分享斗争经验吧,李娘娘,让母们这些贫民百姓也有个膜拜的方向。” “张远要回去跟他的初恋好了。” “你丫不说实话。” 张远当初为了挽回李,可是跟她家小区路灯底下一站一宿。 “我们高中今年不是校庆嘛,张远本来不想去,觉得自己秃了还混的不好,我怂恿他去来着,结果当晚就没回,第二天一早,我打电话,说正送他那初恋去机场呢,回来跟我说,有点走不出来。我吧也不是多在乎这一天半宿的,我就是受不了他那个,你要说他有多喜那女的,不见得,这么多年我对他,不说全,七分还是有的,他就是见不得自己痛快,非得有个什么伤悲秋的事儿着,觉得那才叫人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痛苦让人觉得存在?就是这么个意思。我管这个叫病,没得治。” 张远有个恋而不得的初恋我们都知道,就高中那种天天一块儿玩,大家都拿你俩当一对,结果跟人一表白,人却表示,不好意思啊,我有喜的人了,一直拿你当弟弟。 张远一气之下考了清华。 本来跟那女生说好一起考北大的,后来女生自己去了北大,大叁时候跟张远最好的兄弟在一起了,虽说没多久俩人就分了,但张远后来耿耿于怀的是,为什么照门出来的时候,她管他兄弟要资源,却不找他? 我们没好意思告诉他,因为人家睡过了,只有你还觉得对方是一只不谙世事的纯情小白兔。 我跟李一致觉得,清华这学校吧,招人有时候也不能光看分数。 张远和李婚礼的时候,我们见过那女生,眉眼和笑起来的样子跟李属于一种类型,明媚灿烂,叁分神似,李没察觉,我们也没给她提。女生送了很厚的礼,卡地亚的情侣手镯,张远要退回去,李却天喜地地戴上了,“干嘛退啊?送给我的,就都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听起来是李的逻辑没错。 “离婚张远跟你提的啊?” “当然是我提。我技巧的提了一下。” 过程我懒得追问。结果摆这儿就行了,反正我朋友李又不是那种不需要加油的灯。 话说着,张远电话打我手机上了,问:“小舟,跟你在一块吧!” “嗯啊。” “我俩的事她都跟你说了吧,你帮我好好劝劝她,有什么事一定跟我说,我就是怕她太单纯,想不开。” “嗯啊。” 张远听着声音都哽咽了。 兴许这哥们儿演技更好,我跟李都没发现了。 挂了电话。 “张远适合当一朋友,100分那种,真的。我能理解那女的吊着他那么多年。” 李干掉了面前的整瓶红酒,我看不出她难过还是不难过,李难过不难过都是特清一人坐在你面前,短发瘦肩,眼神往你身上那么一搁,俗世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 “给你说个秘密,听不听?” “不听,你们丫当编剧的,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拿我们普通观众的脑袋当凑数的西瓜,电视上侮辱大伙儿的智商也就罢了,搁这儿还来骗我。” 忘了说了,李在文化公司混过几年后,又去了趟美国,回来就正儿八经地当了个电影编剧。 “你看看老k的视频,你找找他的采访,有什么发现?” “香港那个老k?” “嗯。” “他要演你的戏?” “搜搜他的采访。” “他再年轻二十岁,我会有这个动力。” “胚!哪,别说姐妹没关照你啊,想听八卦先看采访。” “跟谁啊?跟***女星世纪大复合还差不多。” “我。” 李的故事正式开始。 先说说老k。男,演员,帅。 完了。 超过100个字,但凡能说出叁个男演员名字的人,都能猜出他是谁。 现在么,不算老也不算太年轻,不变的是帅。 我搜老k的采访时,陆一行从旁边经过,连他都慨,“这张脸是真踏马可以的。” “只有脸吗?看看身高,看看腹肌,再看看气质!” “注意,哈喇子都滴键盘上了。” 不帅就没道理了。 所有匪夷所思的情故事里,不都是因为帅和漂亮才催化发生的么? 当然,得不得善终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李说这不能算是情故事,因为从头到尾,谁也没提过“”这个字。 “时间短得没机会提。” “老k看着不像短跑王啊!” “陈,小,舟,我不是在跟你提打p的事!” 我只想听打炮的事。 “那你俩到底睡过没?” “嚯!干柴烈火。” 李的表情怪认真的。 老k和李……光想到李曾偷偷摸摸背着大伙儿将老k按在身下,便起我体内一股久违的之气。按下老k啊,多么旎的画面……转念一想,李可是职业编剧,我得提防着她骗我。 “老k这么多年可没怎么跟女的传过绯闻。男的倒是不少……” “我只能说我们很合拍。力十足。” 李一副烈火烧晕头后遗症明显的样子,我有点信了。 “老k没拿过金猪奖吧?” “金牛拿过了,金猪还没有。” 金牛属于论资排辈,只要你在圈子里混,迟早会给你。金猪么,反正成龙还没拿过。也就是说,老k凭演技点燃李的几率不高。 我的疑虑又减半分。 “听说老k的终极梦想就是拿到金猪奖。” “二十年前,他的终极梦想是宅在家里打游戏,不用出门营业。现在变没变,不知道。” 简奥·斯汀的棺材板快要按不住了。 别看李现在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刚毕业那会儿,她可不仅仅是用中二能够形容得了的。lt;/pgt; 说说他俩怎么认识的。 2000年初么,内地娱乐业的资本蛋糕还没这么大,东方明珠里的大明星也还是大明星,偶尔跑来内地商演,混站在两岸明星堆里,观众大多数时候叫的还是他们的名字,不像现在,香江之水要想推个把新人,非送到内地来参加个选秀节目不可,新人出18般武艺后,别人才能知道你叫啥。 老k大概是风水师找的不错,香港娱乐圈进内地发展第一梯队里,有他的名字。 搞不好是最知名艺人。 很敢是不是? 内地那会儿一切都只初具雏形。 第一梯队面临的工作程是:凡事都要花时间去试,没有现行的规则可循,同样的项目,今天跟明天,审批程不一样,结果可能也不一样。 往通俗了说就是办点事儿可太费劲了。 但是,鲁迅先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 更大的可能是,香港风水先生十分看好内娱这块贵宝地,就算十分忍耐也劝他们应坚持下去。反正老k他们过来了,踩着荆棘,顶着沙尘,乘风破浪地过来了。 当然,那时候也不全是坏事儿,至少在北京,那会儿有文化的骗子不算太多,成心刁难的人也少,好多事儿,多绕几个弯子,多经几道手,再耗点时间和耐心,也就成了。 李属于弯子之一,哦不,是弯子上的螺丝钉——她所属的集团公司下属分公司正好负责接待这些敢于冒险不惧费劲勇于尝试的北上先行者,顺便鞍前马后的制造阻力。 好巧不巧的,李所在的部门,拿到了两岸娱乐圈合作的第一个项目。 部门经理一开始不肯接,觉得港人事儿多,语言又不通,关键项目油水不大,纯属于瞎耽误功夫。集团大领导倒重视,亲自约谈经理,还开出了极优厚的配合条件,经理才勉强应承下来。 说到该经理,有必要多说两句,经理别女,四十出头,在集团工作二十年,属于坦克一样的存在,别看职位不高,权极重,办事有条理,且必出结果,人称“成事儿”。 经理的至理名言是——“再看看,我们再看看。” 悉的人听起来便懂了——“事儿成了”。 所以半年时间,李从部门打杂助理升级到经理专属打杂助理,很是兴奋了一阵,打小,她只佩服她妈一人,现在,多了一位。 本来按照资历,跟项目没李的份儿,老k他们到京那一天,大伙儿都有事儿,经理临出门才发现叫不到人,随手往李一指,“你来吧。” 李就跟去了机场。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