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片刻,他就停在了她院子里的小厨房门口。 站在门口时,莫玉笙又想到他曾经为她做的那碗长寿面。 莫玉笙还以为随着自己的死而复生,说不定某些事情会发生变化,没有想到师兄还是带了她来到厨房里,依然要给她做长寿面。 小厨房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火红的灯笼挂在门口,照得飞雪纷纷。 红灯笼的光照到人脸上,崔思道突然侧头看向莫玉笙,语气故作神秘的哄她:“小厨房里有一丰厚的礼物,师妹能猜得出是什么吗?” 他一向老成持重,但现在他因为急于献宝,眼里、角便含了几分恣意和急切,让他有了少年英才,意气风发之。 莫玉笙突然想起师兄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确实算得上少年英才。 想到那碗长寿面,莫玉笙摇了摇头,角却克制不住弯了弯,语气轻松了下来:“不知道是什么厚礼,我一点也猜不到,师兄能带我去看看吗?” 崔思道轻笑:“我乐意之至。” 他依旧牵住莫玉笙的手不放,带着她走到了厨房里,随手搬了一个小木凳让她坐好。 莫玉笙故作不知,问道:“师兄,你说的厚礼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瞧见。” 崔思道练的打水净手,不紧不慢的回答她:“稍安勿躁,过会儿你就知道是什么厚礼了。” 莫玉笙被狐裘裹成了团子一般,她坐在小小的木凳上,手杵着腮帮瞧着崔思道忙碌的背影。 小厨房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他练的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面粉,开始和面醒面。 待面醒着,他又开始将一小块瘦的瘦剁成细细沫装盘,然后他洗了小葱、芫荽切碎,又洗了新鲜的菘菜切成细细的丝。 这一切又在自己眼前发生了一遍,莫玉笙怔怔的看着崔思道练的将沫炒做成臊子,又见他烧了一壶水,在其中放入油盐酱醋等做调味。 他将做好的面放入锅中,等煮后盛进碗后,将臊子、崧菜丝、小葱、芫荽放在那碗长寿面上,然后浇上方才准备的汤。 那汤只用了清水,并未用什么鸭熬制,只是简简单单,却有种朴实而温暖人心的味道。 崔思道将那碗长寿面,放到厨房里的一小张桌子上。 他又准备好筷子勺子,这才对莫玉笙道:“往年都是师父为我们煮长寿面,今天是你及笄的好子,师兄也为你煮了。你来尝尝味道,看看像不像师父做的。” 莫玉笙心口酸闷闷的,她乖乖搬着小凳子,坐在了小桌子面前。 莫玉笙拿起筷子,低头夹起面吃了起来。 已经炒出香味的臊子味道香醇,新鲜的菘菜丝有些脆脆的,十分清甜解腻,小葱和芫荽提味吃起来既口也不会觉得太过油腻。 关键是……这味道同父亲做的长寿面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莫玉笙第一次吃崔思道做的长寿面时,只觉得自己心动甜,她当时是笑着一口口将那碗面吃得一干二净的。 她现在是第二次,吃这味道一模一样的长寿面。 莫玉笙低头时被那汤面的热气一熏,她双眼酸涩,两颗晶莹的泪滴就忽然落了下来,滴到了碗里。 崔思道见状,心里一紧,他凑近莫玉笙的小脸询问:“师妹为何落泪?难道是我做的这碗长寿面不好吃吗?” 按理说这碗长寿面不可能不好吃。 崔思道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从前他从未下过烹饪过菜肴,但是师父所做的这碗长寿面,他却是亲眼见过了制作的程。 长寿面制作的程并不复杂,崔思道早就将它记在了心中,可是做任何事情都不慌不忙,有成竹的他,却在厨艺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他做完自己先尝了味道,一旦味道与师父做的不相似或者是汤面的味道较差,他都会重新再做一次。 就这样翻来覆去的单独做一碗长寿面,一段时间的练习后,他终于能够将这面的味道做得同师父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于是他今夜才悄悄带师妹来小厨房,特意做给她吃。没有想到却惹哭了她。 崔思道说着便要用手替她擦泪,莫玉笙想到方才他抚摸自己的脸颊眼角,便立即朝后仰了一点,避开了他的手。 崔思道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他眼底微暗,又若无其事的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师妹今总对他躲躲避避的,好像在刻意拉开和他的距离。 莫玉笙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度,她自己抬手,用手背抹了抹发红的眼睛,有些局促道:“并非是这面做的不好吃,而是这味道同父亲做的一模一样,所以我一时心情复杂,才忍不住掉泪。” 她下情绪,喝了一口汤后,抬头朝崔思道笑了笑,又继续低头吃面,边吃边轻声说:“谢谢师兄今晚的厚礼,我非常喜。” 崔思道心里一松,原来她是想师父了。 他瞧着莫玉笙吃面的动作,想到师父逝去时,她哭得如同泪人一般,如今过了许久,想到师父他心中亦有些怅然。 崔思道温声道:“师妹还记得吗?我曾在师傅的灵堂前对你说过,师父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还有师兄,师兄可以一辈子陪着你,护你。” 莫玉笙将长寿面吃完,她垂下眸子柔声道:“怎么会记不得,师兄说的我都记得的。” 崔思道闻言,忍不住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角,眉眼彻底柔和了下来。 莫玉笙避无可避,只能被他轻柔的擦拭嘴角。 只是这悉亲密的动作,因为后期师兄的冷淡的态度,好像这个动作也变得让她觉别扭不适了。 她忍不住想,怎么会忘记他承诺的这些话呢?这话既是令她刻骨铭心的动,也是牢固锁住她的枷锁。 就是当时师兄的誓言太过认真,以致于让她后来一直坚定不移的认为,师兄会一辈子陪着她,会一辈子护她。 结果没过多久,师兄就无视她的意愿,将她许配给了林渊。 人心易变,不,或许是她当真误会了,师兄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妹妹了。 但就算是如此,莫玉笙也发现自己对师兄恨不起来。因为他常年的好,常年的用心关怀,直至她香消玉殒的时刻,她也清晰能受到师兄的悲痛。 或许他过于强势,在嫁人一事上迫她,但他对她的好,莫玉笙从未质疑过。 崔思道看着心不在焉的莫玉笙,面上若有所思。 果然,师妹确实无缘无故在疏远她,不知道是在闹什么别扭。 只是他没有立即问,而是对她道:“师妹吃了吗?” 莫玉笙点头,朝他弯,出甜滋滋的梨涡:“吃好了,天气寒冷,不如我们回去吧。” 崔思道自然从善如。 此刻已然到了深夜,漉漉的地面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崔思道没有再牵着莫玉笙,他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一盏明瓦灯,同她并排走回去。 宴席已经散去,连请的戏班子也散场歇息去了,周遭十分安静,只有她与师兄的脚步声。 莫玉笙忍不住接了一片雪花,偷偷觑了身边手握大权,风光无限的摄政王,忍不住问:“若是有一我死了,师兄能不能将我葬到父亲母亲身边。” 崔思道闻言面一变,下意识低斥道:“胡说!” 话已然出口,莫玉笙才发觉不妥,她急忙描补:“是我不会说话,师兄就当我没说!” 崔思道无比正道:“大好的子,你不许胡说八道。师兄年龄比你大多了,便是要死也是我先死,本轮不到你。” 可是先死的人确实是她啊! 莫玉笙也知道这个话题谈了之后,只会让师兄发怒。索已经到了她院子的门口,她就立即转移话题,摩擦着自己的双手叹:“真冷,真困。” 崔思道闻言不由加快了脚步。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院子的廊下,一旁的红药立即递过来了两个手炉。 崔思道将伞与等都递给了周恒,然后对莫玉笙道:“夜深天冷,我也要回去歇息了,你好好睡觉,不要胡思想。” 莫玉笙连连点头答应。 她站在廊外,看崔思道转身离开时,他半边鹤氅已经被雪花打了,上面还有些许残雪沾着。 方才那把油纸伞,将她完整的笼罩在了其中。 细微处的温情,让莫玉笙很难不受触动。 所以她想通了,往后她也要将师兄当成亲哥哥看待,这样的话,她和师兄就不用再彼此牵扯为难了。 莫玉笙心念一动,她突然朝前方的崔思道扬声喊道:“师兄等一下!” 崔思道立即转身,他看到他的师妹站在廊下,小脸冻得微红,嫣红素齿洁白,她朝他笑了笑,出甜的梨涡。 崔思道听到她甜甜喊他:“哥哥,今晚你一定会做好梦的!谢谢你今晚给我做的长寿面,你也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她话音一落,自己好像害羞了一样,立即转身快步走进了屋子。 崔思道哑然失笑。 冰天雪地的,他心里却暖了起来,像浑身置身于火炉旁,舒畅又足。 崔思道回味了一遍莫玉笙方才的话,心里不由发软。 她第一次甜甜的叫他哥哥,真是可。 第22章 第22章 夜已经很深了,寝室里的烛火熄灭后,只留下了一片黑暗。 莫玉笙躺在上,她半点睡意也无。 事到如今,她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实,但是她心中依然十分兴奋。 她因为受父亲的影响,也不像一些人一样,相信世间有神佛仙鬼。她知道的,人死了之后便是一具枯骨,时间久了,边化作尘埃成为花草的养料了。 但是如今,她却重新获得了新生,而之前种种已经成为她“上辈子”的事了。 莫玉笙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之前稀里糊涂,不知怎么就被人在成婚当杀了。 当时脖子上的疼痛,血涌出带走生机时的无能为力,浑身发冷的痛苦……莫玉笙依然能够记得清楚,她有些后怕的裹紧被子,开始盘算自己得罪了谁,才招来了这一场杀身之祸。 左思右想之后,莫玉笙发现特别讨厌她的,就只有丞相家的小姐沈西柔。 可是她成婚的时候,丞相一家已经被贬谪了,沈西柔虽然被师兄养在庄子里,但她应该没能力让人来杀她。 其实莫玉笙觉得可能最大的,是她受了师兄的带累。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师兄自从开始摄政,便得罪了不少人,结了不少仇怨。师兄本事大,身边亦有私兵,故而旁人奈何不得他。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明面上她还是师兄的软肋。若是仇杀的话,太有可能了。 尤其是她死在喜庆无比的成婚当,这或许能给摄政王一个严重的打击。 莫玉笙闭上眼睛,她想如果事情的真相当真是这般,那她还是没有办法怨恨师兄。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