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冻得僵硬,手指蜷缩,一不小心勾住了垂在他肩上的冰丝绢,扯了下来。 丝绢飘飘扬扬,落在林间泥地上。 临近暮时分,斜穿透林木,照得对方微一眯眼,却很快又缓缓睁开。 桑洱看到了一双泽浅淡、冷漠沉静眼珠。 不是江折容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 剧情本没有出错。 她从雪地拖回来,与他相处了一个月的人,不是江折容,而是江折夜。 桑洱呆呆地与他对视,在一瞬后,她反应过来,也说不清是惊诧慌,还是冷得腿软,就推着江折夜的膛,想往后退,远离他。 可她的后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被向了眼前男人的身体,只能紧紧贴着他。 江折夜垂首望着她,淡道:“你躲什么?我有那么可怕?” “我,你……”桑洱憋出了两个字,身体就突然腾空了,被抱了起来,往山的方向走去。 江折夜看了她一眼。 他怀里的小妖怪面苍白,耳却跟滴血了一样红,身子缩成一团,在轻微地发着抖。看他的眼神又惊又恼,也有点儿畏惧。 第一天的时候,江折夜虽然目不能视,却认出了她的声音,记起了她正是两年前在沙丘城的大街上着他弟弟的妖怪。 也是到了那一刻,他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桑桑。 觉到她亲近地凑上来,软软地喊他做“小道长”,江折夜其实已隐隐有些怀疑,这小妖怪又把他错认成了折容,才会对他这么好。 但身处陌生的行止山,受了重伤,眼睛还被灼伤了,处处弱势的情况下,有一个照顾他的人,是最好不过的。不管她是误会了还是没有误会,江折夜都不会挑破自己的身份,打破有利于己身的现状。 反正,她一直都喊他做小道长,并没有指名道姓,不是吗? 和她相处的人,明明由始至终都是他。但是,发现他不是折容后,这小妖怪的态度明显变了,对他也不复前一刻那么亲近和自然。 这显然印证了他最开始的猜测——她对他好,确实是因为把他错认成了折容。 江折夜的手臂肌微微收紧了些,没说什么,抱着桑洱回到了山,把她放到了火堆旁。 一落地,桑洱就裹紧衣服,缩远了一点,咬了咬,说:“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完全复明的?” 江折夜也坐了下来,送了一掌风,让柴火烧得更旺,倒也没有隐瞒:“刚才。” 桑洱有点儿气恼,想指责他骗人,但细想下来,又发现江折夜并没有主动欺骗她。 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误解了。 一来,这段时间,她一直叫他“小道长”。江家兄弟都是修士,这个称呼套在江折夜身上是说得通的。他不反驳也情有可原。 二来,在表明身份时,她提到了“沙丘城一别”,这段放在江折夜身上同样也说得通。 在沙丘城,她确实和江折夜有过短暂的集,在巷子里被他摘了面具,还被他冷冰冰地警告不许再接近他弟弟。 而且,这一个月里,她触发的两段原文剧情,里头也没有出现江折容的大名。系统更没提到剧情有了bug。 之所以造成了误解,完全是因为她在江折夜的膛看到了心魂存在的迹象,才会先入为主,深信不疑地把他看做江折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江折容的心魂跑到了他哥哥身上? 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她想错了。 她以为伶舟被偷走的98%心魂,全部都在江折容的身体里。而实际上,这对双生子是一人一半,都持有伶舟的心魂的? 系统:“差不多。宿主,你的关注都被‘江折容小时候得到心魂、死而复生’这一点引了,却忘了其实他们两个小时候都体弱重病。只是一个活着的时候就好转了,一个死了才好转罢了。” 发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桑洱有点儿郁闷,一时半会都不想说话了,抱着膝,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 忽然,她听见了江折夜的声音:“我明天就离开行止山了。” 桑洱抬起头,发现江折夜也瞥向了她,眼眸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桑洱这下是真的有点惊讶了:“你要带我走吗?” 江折夜往火焰里扔了一干柴,口吻很沉静:“要我报恩,到你怀上孩子,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桑洱:“……” 这么羞的台词,他为什么能顶着一张冷淡的脸,用仿佛在说“我明天请你吃饭”一样的语气说出来? 不过,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幺蛾子,但剧情似乎要自动圆回来了。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敲定这件事。 而且,平心而论,在发现江折夜的真实身份前,她自觉和他相处得还是不错的。不如就暂时扫除偏见,找回那种自然的觉吧。这样好歹在故事落幕前,也会过得比较轻松。 再说了,是她提出要和江折夜生孩子的,如果脸排斥、不情不愿,会显得矛盾又奇怪。 虽说她一开始是把他认成了江折容,而且,江折夜可能也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是,桑洱知道,她绝对不能承认并强化这一点,不然,这事儿可能就要告吹了——江折夜可是弟控,如果怀疑她还惦念着他的弟弟,他可能本不会带她走。那后续的剧情就崩了。 仿佛为了合桑洱的想法,一段剧情在她的脑海里弹出—— 【听到江折夜答应和她生孩子,桑桑兴奋极了。 忍不住贴过去,亲了他一下:“我先收点利息。”】 桑洱:“……?” 那厢。 江折夜说完了那段话,桑洱却没有附和他。 他垂眼,望着火中渐渐焦黑的柴枝,也不再说话了,脸仿佛冷了几分。忽然,觉到一副小小的身躯贴了过来。 刚才躲远了的桑洱又回到了他身旁,仰起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说:“我确实这样说过。但我以为你很讨厌妖怪,一定不会答应我了。” “……” “你能答应我,我好开心。我现在先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再来找你。”小妖怪的眼眸骤然弯成了月牙,仿佛怕他反悔一样,忽然倾身,软软的嘴贴上了他的颊边。 江折夜凝固了一下。 那是一个一触即分的轻吻。 小妖怪很懂得见好就收,亲完他,就嘿嘿一笑:“我先收点利息。” 然后,她就起身跑了。 . 反正剧情也没写要亲哪里,随便亲亲,糊过去就好。 桑洱从跑了出来,身上衣服还有点儿。她了手臂,去河边捡回了她的木桶。好在那木桶够深够大,搁浅在岸边,里面的鱼还在。 桑洱扶正了桶身,定定地望着里头那些鱼。 下午还在推测自己什么时候会和伶舟说再见,没想到,离别的时机那么快就来了。 回到殿,桑洱一如既往地做了伶舟最喜的鱼汤和鱼。随后,回到房间,找出了很久不用的笔墨,留了一封信。 信上内容不多,寥寥数句话,只有一个中心主旨——主人,我和别人生孩子去啦。 在原文里,原主离开之前,是给伶舟留了这么一封信的。还提到了,等她生完孩子,会尽快回来,继续给伶舟当跟班。 显然,在原主心目中,后来出现的江折夜只是一个借种对象,她还是更喜伶舟,对伶舟更有情。不然,也称不上是伶舟的舔狗了。 这封信不知过了几天才被伶舟看到。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走的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仆人。 而原主也不知道,此刻怀揣着“愿望成真”的美梦的自己,将会踏上一条不归路。 桑洱微微叹息了一声,搁下笔,晾干了墨水,将它折好,装入信封。 想了想,又留了一封信给目前不在行止山的宓银,算作告别。 还没有到饭点,桑洱开始收拾行李。毕竟有一点先斩后奏的成分,除了衣物外,她没有拿走伶舟给她的法宝,只收了一些自己在九冥魔境得来的东西,把乾坤袋得当当的。 打开屉时,不经意间,她又瞥见了那张红盖头。 红盖头上着一个金镯子和一对桃花结。桑洱用红盖头包起了那只金镯子,进了怀里,却将桃花结留了下来。 就这样吧。 . 因为是和伶舟同桌吃的最后一顿饭了,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桑洱还罕见地开了一壶酒。 这段时间,桑洱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出门就是几个时辰。以前,到了碧殊草盛开的季节,她就会经常如此。伶舟本该已经习惯,最近却总有一丝直觉般的不安。 在睡觉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将桑洱抱得很紧,去驱逐那种让他心悸的觉。仿佛只要这样做,就可以抓住手里不断失的细沙。 看到桑洱今天做了那么多菜,还殷勤地给自己上了酒,伶舟挑眉:“今天怎么还喝酒?” 桑洱笑着说:“今天高兴。” 伶舟平时很少喝酒。他的酒量虽不错,喝醉后却会睡得很沉,叫也叫不醒。在桑洱有意无意的灌酒下,到了深夜,伶舟果然醉倒了,昏昏沉沉地支着头,倚在了塌上。 杯盘藉,空气里都是浓郁的酒香味。 伶舟的黑发垂在颊边,双颊泛红,似乎不太舒服,蹙着眉,醉态显出了一种勾魂夺魄的俊美。 桑洱弯,给他拉好了被子,蹲下来,认真地望了伶舟的脸一会儿。 时候不早了,就在桑洱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脑海里就冒出了一段原文—— 【明天就要走了。桑桑有点儿忧虑,如果自己不在行止山的期间,伶舟有了新的仆人,不接受她回来了,那她和伶舟之间就没有以后了。 跟了他两年多了,就这样走了,似乎有点儿亏。 反正他现在醉倒了,不如就……偷偷亲他一下,那就没有遗憾了。】 第106章 桑洱:“?” 没想到,这原文还雨均沾的啊? 下午才让她亲完江折夜,晚上就轮到伶舟了。 当然,同样是让人脚趾抓地的剧情,在对方清醒的时候硬凑上去,和趁对方睡觉时自己唱独角戏,是完全不一样的受。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