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扰的画面、断续真实的梦境、白天黑夜分不清的五失常……一一在她心底晃过,却总是抓不住头绪。 不过,倒有一个将计就计的念头,渐渐成了型。 桑洱转了转眼珠。最终,没有对裴渡表出丝毫怀疑,还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第141章 马车沿着荒芜的山路疾奔向前,扬起滚滚烟尘。衰草连天的两侧荒野,被迅速地抛飞在后。 门帘卷了上去,裴渡靠在车前,盘起双腿,右手拿着一把轻薄锋利的小匕首,给左手上的苹果削皮。环境颠得那么厉害,他的一双手,却是又稳又快,还很灵巧,轻轻一挑,果皮就漂亮地下来了,连成一圈圈,落到了地上。 大功告成后,裴渡并没有吃独食,而是将这圆滚滚的果子放到碗里,递给了身旁的少女:“桑桑,你尝一下这个呢?” 桑洱试着咬了一口,双目微睁。 裴渡观察着她的表情,仿佛一个等待考试放榜的小孩,语气紧张而肃然:“怎么样?” 桑洱咽了果,用力点头,奇道:“这个好甜,比第一个甜多了。没想到同一棵树上摘的果子,味道会相差那么远。” 见状,裴渡终于出了浅浅的笑容:“那就好。” 他取出水囊,在窗外冲洗了一下刀刃上的甜汁,擦了擦,收回鞘里。 离开行止山已经两天时间了。方才,马车穿过树林时,瞧见树上红果累累,裴渡本着不摘白不摘的心态,就爬了上去,以衣衫为兜,摘了十多个回来。 在里面,他千挑万捡,选了一个又红又圆的给桑洱。谁知道这是个中看不中用,果很酸。 桑洱吃第一口时,被酸得没忍住皱起了脸。 裴渡见状,立刻让她别吃了。掩饰着悻悻然的神,他回头,又挑挑拣拣了一番,选了个品相更好的苹果,这回总算是甜的了。 第一个酸不溜秋的果子,现在还孤零零地放在碗中,上方残留着桑洱的齿印。 裴渡面不改地伸手,将它拿了过来,大剌剌地咬了一口,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丝毫不介意吃的是桑洱吃剩的酸果子。 桑洱一瞪眼:“这么酸,你怎么还吃?” “甜的吃多了,换个口味。”裴渡抬手抹了抹嘴,一转头,忽然看到道路尽头,出现了一座凉亭,就吹了声口哨,让马匹减速:“桑桑,你累不累,我们去前面休息一下吧。” “好。” 亭边有溪。两匹马在树荫下休息,吃草喝水。 亭中的石椅落了厚厚一层灰尘,裴渡皱眉,捏紧鼻子,大略清扫了一下,等空气里的浮尘平息,才回头招呼桑洱:“桑桑,可以进来了。” 坐了一天马车,尽管股下面有软垫,桑洱的尾椎骨也有点发酸了,了,走了进去。 “我去附近找点吃,很快回来。”裴渡退出了亭子,布了一个结界。 有了这道结界,寻常走兽、凡人都无法进入亭子里。无论有谁试图闯入,附近的他都会立刻知到,在瞬息之间赶回来。 “小心一点。” 裴渡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桑洱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里。 她知道,裴渡此行,并不仅仅是打猎那么简单。 离开行止山的这两天两夜,桑洱照样吃吃喝喝睡睡,仿佛并不关心他们要去哪里。 实际上,她一直在暗暗地观察裴渡。发现这一路,裴渡的一举一动都异常警惕——尽管他竭力地在她面前隐藏这一点。 每走过一段长路,裴渡都会独自返回,用魔修的法子,对行踪做一番掩饰,让人怀疑,后头是不是有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们。 投宿住店时,明明有钱盘下两间房,他也还是要和她住一间房。夜幕降临后,裴渡在外间的小上和衣而睡,睡得还很浅。稍微一点儿风吹草动,也能叫醒他。 醒来后,他就会下,检查一圈。没发现不对劲,裴渡才会放下武器,进来给她掖掖被子。末了,自己躺回小上。 透过他这古古怪怪的表现,一个猜测出现在桑洱的心头——难道说,裴渡这一次带她离开,并没有提前和伶舟达成共识?他担心伶舟会追上来? 但是,这个说法也太奇怪了。 明面上,她可是裴渡这边的人。如果裴渡执意要带她走,伶舟能有什么理由阻拦他?又能有什么立场阻拦他? 桑洱在凉亭里活动了一下筋骨,思忖着。 总觉得,这些事儿之所以解释不通,是因为中间缺了很重要的一环。 这缺失的一环,会跟莫名其妙地减少的炮灰值有关系吗? 当然,桑洱知道,裴渡这次离开,掩饰行踪是目的,打猎也是目的。 虽然在赶路,可裴渡并没有因此降低她衣食住行各方面的质量。仿佛是每一样,都想给她最好的。 这两天,他们没有途径繁华的城池,碰到的都是散落在山间的小村小镇。若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附近没有小摊子,裴渡也会想方设法地让她吃上热食,没让她啃干硬的馍馍。 等了没多久,裴渡就带着一块处理过的兽,若无其事地回来了。 吃完饭,他们再度出发。 . 一眨眼,时间就走到了第五。 到底是魔修出身,仇家又多,在掩藏行踪方面,裴渡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带着桑洱,风平浪静地过了蜀地,抵达了中原之南。 “桑桑,喝点水。我们前面就可以进城休息了。” 裴渡起竹帘,递了一个水囊进来。 金秋季节,天气晴朗。 离人烟聚集的城池越来越近,路上渐渐有了车马。裴渡戴上了一顶斗笠,麻白绳在他下颌处系了一个蝴蝶结。正午,烈的光漏过斗笠的藤织网,他打着卷儿的褐发也泛着光泽。 不知是不是疲于应对追兵,这几,裴渡的面不大好。不过,离行止山越远,他的双目就越是清炯,神也越发轻松。 五天了,裴渡一直挑没什么人的路走。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真正地入城。桑洱有点惊奇,钻出了马车,眺望远处,隐约能看到起伏的城池轮廓,顿时变得有点错愕。 那居然是归休城。 中原与西域间有高山阻隔。崇山峻岭,高耸入云。方圆千里都是渺无人烟的森林,人力难以翻越。如果从上空俯瞰,便会觉得,这片大地,仿佛被一张绿绒毯盖住了。山脉是一条条耸起的褶皱。看来看去,只有南面的某一条“褶皱”,有一个凹下去的豁口。 归休城的位置,就在这里。 它在中原与西域的界处,被高山相夹,是连接两地的要道。城池的形状,有如盛开的花,由“花”一座大主城和“花瓣”四座小附城拼接而成。比一般的城池都大。 不论是要从西域进中原,还是要从中原去西域,人们大多会选择穿过归休城。每天,城中人络绎不绝,车水马龙。正道修士、魔修、来往两地的商贾、平民百姓……三教九,混在一处,是一个环境很复杂的地段。 光有点儿刺眼,桑洱用手挡了挡太,极目望去。 前方出现了一面望不到两侧尽头的粝城墙。深广的门上方,是一块坑坑洼洼、充沧桑岁月痕迹的石牌匾,正中有两个刀凿斧刻的大字——归休。 这个地方,桑洱是来过的。 那还是伶舟路线后期的事儿。 当时,有一只魔物在归休城附近作。伶舟想用它的骨头炼制武器,就带着她,一路追到了归休城附近。得手后,他们还进城吃了点东西。 裴渡显然是来过归休城的,进了附城后,就拉慢了马车前行速度,门路地带桑洱来到了一家客栈。 正是饭点,客栈里十分嘈杂。桑洱戴了幂篱,坐在一楼的角落,小口小口地吃着裴渡买来的热芝麻糊。忽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了喧闹的声音,桑洱抬起眼梢,看到几名雪青家袍的年轻修士走了进来。 桑洱:“?” 掌柜放下算盘,了手,笑脸上去。为首那名修士低声询问了掌柜几句话,又环顾了周围一圈,看一切如常,就点了点头,带着同行之人退出去了。 他们是什么人?来巡逻的么?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桑洱正好奇,旁边那面雕花墙后,就传来了一个八卦兮兮的声音:“那是什么人啊,这么大阵仗。” 一个犷的声音答道:“道友,你不知道归休城这里的仙门家族是哪一家吗?刚才的就是他们的家纹袍啊。” 桑洱侧目,就瞥见了一个壮硕如熊的男人背影。 男子左边坐着一个瘦的小胡子男人,抢道:“我知道,厉家嘛。” “诶?可我听说,厉家一贯都是不管事的,人别死他们家门口就行,居然还会派弟子出来巡逻?” 熊男放下酒杯,哼道:“还不是因为厉家那个新任的女家主。” “新任家主?” 桑洱舔了舔嘴角粘着的芝麻糊,听起了npc们的墙角。 原来,两个月前,厉家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女家主厉凝韫。 在此之前,接连几任家主对归休城,说好听点是放任自,说难听点就是在其位不谋其政。家族如同一盘散沙,门生的数量和质量,也越发凋零了。 听到这儿,桑洱瞬间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觉。 怪不得十几年前,她和伶舟追着的那只魔物,都已经闯到归休城附近了,也不见厉家的门生出来布防和阻拦。 要不是伶舟死了它,那玩意儿恐怕很快就会闯到城里,对百姓大开杀戒了。 换成昭宗,或者任何一个负责任的仙宗,要是有这么危险的东西接近己方地界,边线上巡逻的弟子早就已经上禀了吧。 厉凝韫新官上任三把火,开始大刀阔斧地清理着家族内部的沉疴痼疾。 为了重振家族的威势,与其它家族恢复往来,她还邀请了诸多修仙家族来归休城做客,并祭出了一个法宝——溯回莲境。 这个法宝,可以说是厉家的箱底宝贝。和箐遥真人那个专门用来举办灵修大赛的无相仙葫差不多,能在镜中构筑出一片水域虚境,无数叶茂瓣白的莲花从水底伸出。花里既藏有法宝,也有妖魔出没。若如果能击退妖魔,就能拿到它守着的东西。 厉凝韫不但前来赴宴的修士进入溯回莲境,还允许散修报名,魔修、正道修士均可。估计,她也是想借机筛选出一批人才,纳到麾下。毕竟,厉家已经很多年没有新鲜血输入了。门生太少,真到有大事需要用人的时候,肯定是不够的。 在溯回莲境的引下,一时之间,还真有许多修士慕名前来。归休城也比平时更拥堵了。 芝麻糊又香又糯,一碗很快见了底。 桑洱左手拿起了手帕,擦了擦嘴,无意识地竖起勺子,刮了刮碗底。 难怪外面会有弟子巡逻,是担心人一多起来,就会出子吧。 这时,裴渡回来了,抬起手,了斗笠的檐,肌肤上青的血管一晃而现:“我们上去吧。” 桑洱进房间,睡了个午觉。醒来时,裴渡就端了一碗药上来。 如承诺的那样,离开行止山后,每隔一,裴渡就会借客栈和各种村镇民宅的厨房,哐哐当当地捣鼓一顿,端出一碗黑漆漆的药给桑洱喝。 桑洱没有多问,喝了下去。她知道,现在的裴渡不会害她。 裴渡本来计划在附城休息一晚,就转移到主城,往西域进。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