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她忙推门出去,拦住落雁,望着她手中的木桶,眸一亮道:“阿兄是要沐浴?” 落雁点点头。 虞锦摁了下上扬的嘴角,说:“无事,你快去吧。” “是……”落雁抱着木桶不明所以,王爷沐浴,姑娘这么高兴作甚? 又过片刻,直至四周都安静下来,虞锦做贼似的蹬上二楼。 沈却喜静,故而这画舫第二层一个侍卫都没有,不过这也给虞锦提供了方便。 她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动静,才凝着呼推开屋门。 “吱呀”一声,虞锦的小心脏都在发颤,听到水声,她才捂着口松了口气。 屋内仅榻边燃了一盏灯,虞锦不敢耽搁,摸黑直奔桌案,打开匣子。 她方才见沈却将密函放进了匣子里,果不其然在里头。 然而,白纸是白纸,黑字却没有黑字。 虞锦微怔,举起信仔仔细细地看,当真是只字未有! 她稍一思忖,是有一种密术可隐去纸上的字,大多透着光或是火便能现原形。 是以,虞锦忙将信置于窗下,无效,她匆匆走至榻边。 正要对着烛火一试,只听一道脚步声由远至近。 虞锦美目瞪大,清晰地觉到心跳停了一瞬,她四下一扫,屋子里空空,最近的,唯有左手边的一张榻而已。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一下钻进被褥里。 拱成小小一团缩在角落,好似谁也不会发现她。 第7章 官署? 鸵鸟似的将脸埋起来。 虞锦一上榻就后悔了,榻连个幔帐都没有,这谁瞧不见她? 她方才倒不如往底钻还有生还的可能。 眼下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虞锦俨然已经从如何被抓包、被识破再到被扫地出门,进而联想到走投无路被迫与承安伯府联姻,待到父亲与阿兄回来,清白尽毁,自己一白绫挂梁上了却此生的悲壮之景。 画舫阁间的地是木质的,每一下的脚步声都格外清晰明朗。 直至停在边—— 虞锦屏息,松开攥紧的被褥,出半张闷红的脸。 有一种战术叫做先发制人! 然,她眼一抬便怔住了。 男人一身月白寝衣立在榻前,因刚出浴,扣子都没扣完整,前襟微敞,线条分明,莹白的水珠自他脖颈下滑…… 白里被齐整衣冠束缚住的和,在夜里淋漓尽致。 虞锦准备好的说辞生生卡在喉咙里,只觉从耳尖到脚趾都在发烫。 直到沈却脸都冷了下来,道:“你在干什么。” 连声音都带着夜的寒凉,仿如一盆水从头泼下,虞锦霎时回神。 她轻声道:“阿、阿兄,我的屋子闹鬼,我害怕。” 许是方才太刺,虞锦的声音真情实地在发颤,再加之她那双凄凄哀哀的眸子,让人不信都难。 沈却一顿,忽然想起方才沉溪说的戏。 他脸稍缓,但口吻依旧生冷,“这世上本无鬼神之说,哪来的闹鬼?起来出去。” 当然不能起! 那封密函还在硬枕底下呢! 她道:“阿兄既然不怕,那今夜你与我换屋子可好?就一夜。阿兄是男子,又杀敌无数,想来刚气极重,即便是祟也不敢轻易靠近。” 沈却额前突地一跳,“虞锦,你有没有一点男女大防?你是失忆,不是失智,从前规矩学哪去了?要不要回府给你重温一遍!” 莫说显赫人家,便是寻常人家,自幼也要被教何为男女大防,难道就他虞广江的女儿特殊,没学过? 沈却不是守规矩的人,但他是立规矩的人,这么一呵斥,倒有几分像训兵。 而虞锦叫他这么劈头盖脸的斥,只觉得自己高门贵女的自尊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想当初在灵州,谁人不夸一句虞家二姑娘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简直是世家女子的楷模! 男女大防?素来只有她防旁人的份。 这还头一回遭人如此嫌弃,虞锦又气又羞,偏头顶是人家的屋檐,身下是人家的,她半个理字也没有。 但没理,也要找出理。 虞锦抿,眸里腾出雾气:“那你不是我阿兄么,又不是别人。” 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 兄妹便能不守礼? 南祁王府没有这个规矩。 沈却脸未缓,只冷凝着她,吐出两个字:“虞锦。” 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虞锦甚至觉得,她若不起,他极有可能要动手。 发觉平里对虞时也蛮不讲理的这招不靠谱后,虞锦能屈能伸,一下软了音调,慢坐起身道:“那我想喝水,热水。” 沈却薄轻启,“自己拿”三个字尚未道出,便听榻上的小姑娘戚戚道:“我害怕,我腿软,走不动了,你抱我去吗?” 沈却扯了下,从梨花木架上拿过薄衫,随意地系了下带,径直下楼去。 “腾”地一声,虞锦从榻上弹了起来。 也不知近来是经历了什么,做起这种事虞锦虽心惊胆战但却游刃有余,迅速将在枕下的密函放回匣子里,又在沈却回来前端端坐在了榻上。 沈却将水递给她。 她接过,道:“谢谢阿兄,我去桌上喝。” 膝盖还没彻底直起来,虞锦又想起她方才匆忙之下找的借口。做戏做全套,她轻轻道:“阿兄,你可以扶我一下吗?” 沈却轻睨了她一眼,借出了一条手臂。 走至桌前,忽然“啪嗒”一声,虞锦碰倒了案上的匣子,里头的物件纷落一地。 她立马道:“我不是故意的。” 沈却捏了捏眉心:“……” 毁尸灭迹后,虞锦再不敢惹怒他,捧着杯。盏便要离开。 屋门拉开,恰逢落雁抬手叩门。 四目相接,虞锦神如常,落雁面扭曲。 落雁的目光落在虞锦散的发髻、褶皱的衣裳和潋滟泛红的美眸上…… 身后传来一道淡如水的声音:“有事说事。” 落雁看过去,王爷的衣裳也不尽齐整,整个人都还冒着雾气,发梢也是的,带也略微松散…… 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丫鬟,落雁强下惊愕,面不改道:“元先生让奴婢送助眠药来。” 虞锦低头一看,还真是一碗黑漆漆的药汁。 沈却道:“拿进来。” - 屋门阖上,夜又静了下来。 沈却推开闯,夜风浸着湖泊的意拂在脸上,将他身浮躁吹散了个七八分。 今夜本还留了卷宗夜读,被虞锦这一打岔,也没了心思。 男人松散地解开带,上了榻。 刚一入枕,鼻息中尽是小姑娘身上清新淡雅的花香。 沈却稍顿,蓦然睁开眼,不由想起虞锦在这滚过一遭的模样。 ======== 另一边,虞锦同样未能入眠。 巨大的刺之后便是巨大的惊喜。 虞锦托腮望月,一想父亲与兄长还活着,便觉得整个人焕然一新,她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虞家嫡女,这寄人篱下的子总算也有了盼头。 心花怒放之下,虞锦看今夜的月都比往美,不由多瞧了半柱香的功夫。 不过瞧着瞧着,她又沉下心来。 今夜到底没能顺利窥得密函,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也未可知。且若父兄活着,怎么不回府? 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虞锦终归有些不安,但想到那些密函她也明白过来,这些消息恐怕不是靠深宅后院的妇人能知晓的,南祁王既在查此事,那定还有后续,她想得知内情,只有通过他了。 可平素里,沈却不在时屋外便有人把守,他在时,她也没有机会,况且一次两次,总有会被察觉的时候。 除非,她能时时跟着他,寸步不离,但显然并无可能。 须臾之后,捧着腹思虑,虞锦昏昏入睡,一夜无梦。 夜里歇得晚,翌将至午时虞锦才堪堪转醒,无打采地拥着被褥,坐了半响后,才拖着身子坐到镜前,任由沉溪绾发梳妆。 沉溪往铜镜上一瞥,道:“姑娘可是没歇好,奴婢给姑娘煮醒神茶?” 虞锦懒懒地“嗯”了声,看她手上着的几缕发,才问:“落雁呢。”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