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祁王下访原州多,他偏是不马脚,元钰清只好用计,假意疑心魏祐,让唐百晔协查魏家,且透原州刺史许是要换人、南祁王有心提拔唐家一事,连演了多,才让唐百晔放下防备。 不过谁也没想到,唐家以为攀附上南祁王这艘大船,竟打起了别的主意,唐百晔在望香居时借口用药唤来了独女,可见其用心。 沈却阖上账簿,道:“买卖军官之人,全部撤下,按律处死,从下选拔有能之人替上。唐家,抄家下狱,命人押送进京。” 侍卫领命,立即点了一队人马赶往唐府。 元钰清说:“唐百晔背后显然有人,此事不查?” “查,但不能在原州查。” 四目相对,元钰清顿时明了。 再查下去,想全身而退恐怕要费上一番周折。 倏然,门外一阵嘈杂—— “王爷!王……” 沈却朝元钰清轻抬了下下颔,元钰清会意,捧着茶起身拉开屋门。 落雁匆匆而进:“王爷!” 元钰清笑说:“落雁啊,怎么着,有鬼追你啊?” 落雁哭无泪:“元先生,不是的……” 她朝沈却道:“王爷,三、虞姑娘,虞姑娘在广陵楼,奴婢恐生事端,只好先行禀告。” 广陵楼。 话落,沈却眉宇微蹙,稍顿后,抬眼看向元钰清。 不轻不重,就是冻人得很。 元钰清嘴角一僵,原来这虞二姑娘说的自有主意……便是以身作饵。 啧,倒是个好法子。 “嘶,茶凉了……” 元钰清摸了摸鼻梁,转身离开。 ======== 夜渐浓,黑云城。 红棕血马啼鸣而停,男人翻身下马,径直挑帘入内。 推开门时,里头已是琴音袅袅,清歌曼舞。 “小郎君”托腮盘坐于座垫上,左有女子亲手将荔枝喂到嘴边,右有女子手捧酒樽。 她倒雨均沾,两头各张了嘴,被团团簇拥其中,美目轻眯的那一下尽惬意。 沈却眼尾了:“……” 沉溪坐立难安,焦躁地扣着手。 望见沈却,如遇救星一般,忙推了推虞锦的手肘道:“姑娘,姑娘。” 闻声,虞锦眼尾轻提,未显惶恐,反而眨眼道:“阿兄。” 像是等他来那样。 沈却左右一扫,他周身气息实在凛冽,愣是得那些舞女自觉退开了些许。 他上前,狭长的眸子微微垂下,淡声道:“虞锦,你知不知道这是何处。” 虞锦仰头,拽住他衣袍一角,往下扯了扯,“最后一支舞,赏完就走。” 她饮过酒,脸颊了几缕红润。 沈却停顿片刻,似有些不耐地淡下眸,他道:“随你。”侧身便要离开。 蓦地右腿被人桎梏住,虞锦虚揽着他的靴履,“求你,求求你了,阿兄……” 小手晃了两下。 她此刻微醺,拖着尾音撒娇,早将那个清贵的小郎君抛之脑后。 沈却深一口气,脚下挪动一分,那桎梏的力道便重一分。 “松手。” 虞锦不肯。 男人额角一跳,忍耐道:“你要我站着陪你赏舞?” 闻言,小姑娘稍怔,灿然一笑,松了手。 她殷勤地拉过一张坐垫,虚伪地拍了拍上头并不存在的尘灰,“阿兄坐。” 沈却懒得理她,径直落座。 虞锦捧了瓜果给他,惨遭冷眼。 她不气馁,巴巴地凑了上去,指着中间那个领舞的丽女子道:“你看,她名唤秋淋,有一半草原血统,最擅此婀娜之舞,阿兄觉得好看吗?” 沈却顺着她的指尖瞥一眼,复又收回目光。 虞锦又说:“那个,弹琵琶的姑娘,是不是很有江南女子的温婉韵味?” “喏,那个拨竖琴的青衣姑娘,身姿端正,面沉稳,别有一番淡雅之味。” “还有——”虞锦轻咳,便有一妩媚、一清甜的女子来斟酒。 得了虞锦的吩咐,她二人并未不知趣地凑上前,说斟酒,就真是老老实实地斟酒,至多将脖颈抬正一些,让两位公子看个仔细。 将各式各样的女子在沈却跟前过了眼,虞锦角微翘,她就不信,如此之下,他还能被唐嘉苑那点子不上台面的手段勾去么? 思及此,她松了心弦,倒是认真赏起舞。 广陵楼名不虚传,从编曲、编舞、舞女都挑细选,竟是比上京皇的舞宴还略胜一筹。 酒意上头,虞锦看入神,往矮几上一趴。 沈却坐姿端正,背脊笔直。 他侧目,修长干净的指节在膝上微跳了一下。 这些靡靡之音吵得他头疼。 他呼出一口气,心道:沈却,你是疯了吗。 饮下半杯酒醒神,沈却忽地一顿,凝眸看她一眼。 这酒入口不烈,可后劲十足,她还真敢喝。 这种时候,他又忍不住念起虞广江,究竟是如何娇生惯养,才能把好好一个名门贵女,惯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又是“得冷”一声,一曲终毕。 自广陵楼出来,虞锦站得笔直,但若往前一走,便是一个虚晃。 沈却看过来时,她又连忙站直,一步都不肯挪,似是怕人发现她醉了。 他看她一眼,她也看他一眼,葡萄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左右是不肯移动。 沈却那点怒意就被她这一眼一眼看没了。 他顿觉好笑,依旧淡声道:“上马,能上吧?” 虞锦点头,但蹬了好几下,就是没上去。 男人无奈,伸手提住她的后领,生生将人给拽上去,碰掉了她束紧的玉冠,“噹”一声,乌发散落开。 沈却随后翻身上来。 虞锦自觉地往身后一靠,寻了个舒适的位置。 沈却一顿,瞥了眼她乌黑的发顶,拉紧缰绳,马儿顿时奔了出去。 几里地之后,虞锦挣扎着睁开眼,问:“阿兄,你觉得今那些姑娘如何?” 她扭头,视线齐平的正是他的下颔:“比之唐姑娘呢?” 沈却垂眼,正巧撞上她的视线。 原来是因昨之事?她还在惦记昨那事? 他无意与醉鬼解释,只道:“你给我坐稳。” 虞锦撇撇嘴,又掰着手指头开始絮叨: “那个松衣舞女,说话细细弱弱,很是柔情百态。” “粉衣的,娇俏可人,笑声似银铃,很是悦耳。” “黄衣姑娘,就是给你斟酒那个,你记得么,她……” 虞锦醉意彻底涌上头,她絮絮叨叨,说完一遍,稍顿片刻,又开始说:“那个松衣舞女,说话细细弱弱……” 沈却:“……” 仿佛耳畔挂了个喇叭,嗡嗡嗡个不停,吵人得很。 他忍了忍,才没将人从马背上丢下去,只厉声道:“虞锦,把嘴闭上。” 虞锦声音一顿,闻言就咬气恼地想,他就这样被唐嘉苑得神魂颠倒? 那么多千姿百态的女子,一个都比不上唐嘉苑? 虞锦扭头,握拳恨恨道:“我是为你好。” 沈却:“你再说话,你就自己走回去。” 醉酒的小姑娘,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尤其是虞锦。 这便是为何从前在灵州时,虞广江和虞时也绝不许虞锦碰酒的缘故。 男人最后一个“去”字落地,马儿忽地高抬前蹄,嘶吼着急急停下。 缘由无他—— 虞锦脸儿一仰,毫不留情地咬了沈却一口。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