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未点烛火,一片昏沉,沈却坐在椅上,暗得几乎看不清轮廓。 他淡淡道:“人呢。” 段荣应道:“三、虞二姑娘正从别院往琅苑来,许是还要走上一刻钟。” 沈却“嗯”了声,久久未言。 段荣见他没其他吩咐,便迟缓地离开,只是心下略有疑惑,王爷这是怎的了…… 即便是提亲失败,也不至如此伤神颓靡吧? “吱呀”一声,屋门阖上的瞬间,沈却剑眉轻蹙,耳畔蓦然响起虞时也的声音:“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不若王爷选一个?” 几乎是同时,那段属于沈离征的记忆翻涌而上,和方才前厅发生之事似是织重叠。 有雨声、马儿嘶鸣声,争吵声…… 公主攥住勒紧缰绳,一箭穿心的画面在他脑海不断闪现,沈却抬手捏了捏鼻梁,倏地想到方才虞锦摁着肚子喊疼的样子。 成倍的愧疚与心疼似是长了锋利的刃,扎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泛疼。 沈却缓缓吐息,蓦然起身,推门而出。 夜如墨,弯月高悬,星子还尚未冒尖儿。 平心而论,这王府着实太广阔了些,但是从别院走回琅苑,虞锦因不愿自己双足受太多苦,一路走走停停,愣是将一刻钟的路程延至小半个时辰。 她才迈进琅苑苑门,长气未舒,倏地墙角伸出一条长臂,瞬息之间就将人拽了过去,虞锦掩惊呼一声,整张脸被摁进硬邦邦的膛。 他抱得她好紧。 “呜呜!”虞锦心慌挣扎,握起拳头去砸男人的背脊。 好半响,男人才有所松动。 虞锦桎梏消失,不由捂着口气,一缕悉的松香陡然窜入鼻息间,她稍稍一怔,仰头看去。 这墙角实在太过昏暗,借着微弱月,也只能堪堪瞧出个模糊的轮廓。 她惊讶道:“王爷……?” 她面显而易见有所松缓,吓死了吓死了,还以为是什么登徒子! 不过虞锦转念一想,忽然神复杂地看沈却一眼,他与登徒子有何区别…… 沈却“嗯”了声,掌心在她发上,道:“吓着了?” 虞锦瞪他:“你说呢!疼死了……” 她说着,神幽怨地了被他口硌疼的鼻子。 沈却拿开她的手腕,道:“我看看。”他捏着虞锦的下颔抬起小脸。 方才被吓懵了神,此刻夜深人静,微风拂过,虞锦忽觉这般姿势似是亲近得有些出格,她略微懊恼地皱了皱眉,当真是习惯养成易、摒弃难。 思及此,虞锦忽然伸手抵开沈却,退开一步道:“没、没事了,不疼。 不知是不是月的缘故,男人的眸子尤为深邃,他每每这般看她,虞锦就莫名腿软想跑。 然,她这一只脚尚未迈开,便听墙后段荣的声音传来:“虞公子,这个时辰,您是来寻二姑娘的?” 随即,虞时也应了声。 虞锦吓得一个灵,心道完了,阿兄定是来同她算账的!且这夜黑风高的,她与沈却两人躲在墙后头,此时若是走出去,怕是有口难辩,虞时也说不准要气到揍她…… 沈却道:“走吧。” 虞锦忙慌手慌脚地去捂他的嘴,“嘘。” 她用气音慢慢道:“等我阿兄走过,你我再出去。” 沈却眉梢轻抬,就着贴在他上的手心道:“你确定?” 虞锦回以一个“当然确定”的眼神。 正此时,一道冷冰冰的嗓音自远处传来:“人丢了就去给我找,眼下什么时辰了,她不在屋里在何处!” 琅苑的侍卫你望我我望你,正是因三姑娘,王爷才派他们守在琅苑,眼下人丢了,虽说下令之人并非沈却,他们也只犹疑一瞬,立马分头搜人。 一时间,琅苑多了几盏灯。 段荣在劝:“虞公子莫着急,姑娘兴许只是出去走走,左不过是在王府,您这……”阵仗委实太大了些。 虞时也冷冷道:“谁知道她被什么人带走。” 墙后头的虞锦:“……” 她这会儿再出去,还来得及么? 第53章 口谕? 不活了不活了! 经虞时也这么一遭, 一传十十传百,众人皆以为三姑娘丢了,尤其是经过上回刺杀一事,俱是提心吊胆, 一时间, 琅苑的丫鬟小厮都提着灯笼来寻人。 琅苑灯火通明,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虞锦呆怔一瞬, 两只手还摁在男人上, 不由心生疑惑:从前在府中时, 她怎没发觉阿兄竟这般紧张她?不过是人不在屋里而已,何至于此? 忽然, 有丫鬟提灯自墙前走过。虞锦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后, 落在了墙角。 她背抵着白墙,鼻尖将将碰着男人的膛,男人一俯首,呼都洒在她鬓角处。 他低嗓音问:“要不要出去?” 虞锦稍怔,朝他小幅摇摇头,忽闻有脚步声经过, 还不忘把沈却往里拉了拉。 墙角仄,他又生得这般高大,着实惹眼。 沈却轻轻“嗯”了声,垂下眼看她。 只是这么一来, 虞锦鼻息间尽是松香缭绕。自上回偷偷摸进沈却房里后,被他那聘礼二字得又羞又慌,虞锦便再不敢踏出屋门,正是为了避免眼前的尴尬。 她频繁眨动眼睫, 小声絮叨道:“再等一会儿,人没这么多了我们再出去,否则若是让阿兄瞧见,恐怕要生出误会……王爷你看,黑云散开后,月儿好似亮了不少……真好看……” 沈却还是一眼不眨看着她,虞锦渐渐闭了嘴。 他冰凉的指腹摩挲女子的耳侧,道:“适才在前厅,是为了替我解围?” 虞锦被他碰得有些,忍不住躲了躲,她往后小退半步,就听“咔嚓”一声,踩断了一截枯枝,虞锦吓得再不敢动,只否认道:“解、解什么围,我是真的肚子疼。真的。” “嗯。”沈却应了声,说:“那夜里你说的门当户对、桃瓣眼、梨涡,也真的不是你。” 这……怎么又绕回来了? 虞锦愣了瞬,藏在绣鞋里的脚趾蜷起,拳头也尴尬地攥住,郑重其事地点下头。 沈却无奈轻哂,倒没在此事上多作纠,只沉默半响,说:“垚南粮马短缺,灵州的供给于前方战事十分要紧,我……” 他停了瞬,“我不能——” “我知道。”虞锦打断他,说:“我虽不通兵法军事,但也知道,倘若前方因兵马短缺而不敌敌军,就会像半年前的边城一样死尸遍野,被烧杀抢掠、践踏侮辱。” 说罢,她仰头问:“对吗?” 她的眼睛波光盈盈,似是盛着一弯澄澈月。 沈却微顿,抚了抚她的眉尾,喉间发涩,忽然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好半响,他才哑着嗓音道:“阿锦,对不起。” 四目相对,风也轻盈寂静。 虞锦怔了怔,美目都不由睁圆了些许,道:“王爷、不用与我道歉……” 男人眉宇自始自终轻蹙着,眉心有一道浅浅的折痕。 虞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从方才她便觉得沈却看她的眼神很奇怪,脸也不大好看,难道是因提亲被拒? 思及此,虞锦觉得很有可能。少年英才、天之骄子,恐怕从未受人如此冷待,心里难过也是应该的。 虞锦暗自点头,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小声道:“王爷不必往心里去,我父亲和阿兄不是有意针对你,换作谁来提亲都是一样的。” 她努力宽他道:“况且男子提亲被拒是常有的事,无需在意。” 虞锦又拍了两下他的肩。 沈却那点沉浸在往事今朝的悲恸被她这两下又两下给拍没了,他愣了半响,蓦地扬笑起来。 虞锦不明所以,她有说错什么,他笑甚? 她皱了皱眉心,正询问,却忽而顿住。 不得不说,沈却平面冷,但笑起来尤为好看,眼底似光划过,眉梢都了几分颜,俊丽非凡。 虞锦看着看着走了神,也不知是不是鬼了心窍,忽然踮脚亲了下他。 那吻落在男人边,稍纵即逝。 沈却稍顿,略有些意外。 虞锦呼停了半息,反应过来自己做什么后,也不管虞时也要如何误会动怒,脚一抬就想跑,然她本就被沈却堵在墙角里,奋力一撞也没能推开男人半步。 虞锦干脆两手一并捂住脸。 沈却去扯她的手腕,虞锦拼命抵抗,死活护住脸。 不活了不活了!她竟然被.了! 但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虞锦这点力道很快就败下阵来,她小脸红扑扑的,呼也因为挣扎有些急促。 视线相接时,沈蓦然俯身擒住那两瓣。 虞锦呜咽挣扎了下,又因为墙后头侍卫丫鬟的声音而不得不主动消音,只紧张地攥着男人的衣襟,不断咽着唾想:完了完了,亲过这番后口脂定是要花了,若是让虞时也瞧见,当真是说不清了! 正这么想着,忽有脚步声渐近,且听着是要往墙角来。 虞锦慌张地拿小手推搡沈却,还不小心咬了他的,有腥味自舌间蔓延开。 沈却岿然不动,只摁住她的后脑勺。 那脚步声在身后倏然一停,好半天那人才道:“不用过来了,这、这没人。” 段荣目瞪口呆背过身,脚步凌地离开,依稀还能听见他与侍卫说着什么“角落也无人”、“三姑娘会不会不在琅苑”、“不若我们去他处找找”此类的话。 虞锦的身子慢慢松软下来。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