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思来想去,眼微垂,正瞧见挂在间的桃形香囊,忽然想起些什么。 当初在原州时,沈却公务繁忙,早出晚归,虞锦生怕他将自己这个假妹妹给忙忘了,是以便打算制个助眠药囊,好叫他夜夜搁置在枕边,以便能时时记着她。 可后来却因唐嘉苑耽搁了下来。 再后来,一路前往垚南,沈却待她不似开始那般冷淡,虞锦便也没再琢磨这事儿。 说起来,他赠她弓.弩扳指,她也理应回礼才是。 短暂思忖后,虞锦道:“生莲,将圣上赏的那匹兰雪缎拿来。” ==== 秋意绵绵,京郊通往军营的道路两侧已有红枫点缀,只是如今军在京中不甚吃香,连营地都设在偏远难行之地,户部最是看人下菜,死活拨不出银两来修路,故而这泥路坎坷难行,颠得人烦躁。 沈却索下马车,牵了马去往军营。 此时,军营帐中。 虞广江与虞时也已然候在帐中,面前摆置着一个糙的荆州地形图,图上用炭笔勾勒了好几笔,还摆置着几枚象征兵力的棋子。 虞时也落座于前,目光凌厉又专注。 虞广江道:“如何?” “擒贼先擒王,灵州匪首盘踞于杏岭往西,此地易守难攻,倘若硬攻,损兵耗财,他这招声东击西、引蛇出,用得甚好。” 虞时也不得不承认,南祁王此人擅谋擅略,各处布控实在了得,饶是他也不得不钦佩。 虞广江连连颔首,瞧着是颇为欣赏的模样。 这些子来他就荆州地形与剿匪与沈却几番探讨,知不似面上那样清冷寡淡,下手快准狠,简直如似虎,有胆有谋。 沈却来时,父子二人便结束了谈话。三人落座,一个午后就匆匆逝,直至星子密布,弯月高悬,那地图上又了几笔,才堪堪言毕。 可临了时,沈却举手间一缕清浅的香气散开,虞时也转着颖的指尖微顿,“哒”地一声落在案上。 那香味有些清甜,不似男子所用的香料。 虞时也目光倏地尖锐,直直落在沈却身后。他忽然道:“王爷是要回府?” 沈却正迈开的步子微顿,询问地瞥向虞时也。 虞时也笑笑,道:“听闻沈老太君好园艺,宅中有座珊瑚园子,巧了,舍妹最这等花哨之物,便想着可否借沈宅园林参观一二,待回至灵州,再命工匠仿上一仿。” 沈却目光在虞时也脸上停留了一瞬。 ==== 几个时辰前,申时三刻。 就在沈却与父兄忙于商议剿匪一事的这几,虞锦也没闲着,大大小小的宴会赴了几场,走得小腿酸疼,却没打听出多少有用的消息来。 有意询问了一番,才知那位永安郡主清冷得很,并不与世家贵女吃茶闲谈,且又深居后,鲜少面。 太后年迈,亦是个不热闹的子,除了些重要的祭祀大典,其余时候皆在安寿殿躲清静,郡主又常伴太后身侧,更是难见。 如此一来,这上京世家女中,竟无一人与她亲近,甚至连郡主的喜好都摸不清。 虞锦颇为沮丧,便在府里清闲了一。 就在这时,楚澜身边那个名作见梅的丫鬟匆匆而至,传话道:“姑娘让奴婢传话说,虞姑娘所询之事她略打听了一二,可三言两语道不明,虞姑娘若得空,还请移步沈宅。” 见虞锦不解,见梅又平稳地道:“我们姑娘被王爷罚了足三,暂无法出门与虞姑娘会面。” 虞锦稍默了一瞬,斟酌片刻,她知晓今沈却与父兄前去京郊议事,不在府上,左右她也闲来无事…… 于是,虞锦搭了件鹅黄薄衫,便命人套好马车。 显贵人家的正门鲜少有大开的时候,若无要事,即便是家主也只走角门。 可便是小门,也尽显气派,许是因老太君当家,这府里上下透着一股子端庄古典的雅致。 不过虞锦好东西见得多,并未深瞧,只一路由丫鬟引至槐苑。此槐苑便是垚南王府所居的槐苑,门上的题字也相差无几。 虞锦不由心想,莫非此处也有个琅苑? 正胡想着,便已至内室。 其实楚澜久居垚南,又不打听这些闺阁之事,对那永安郡主并不了解,但好在沈家在上京扎已久,打听些秘事自有其渠道。 如今虞时也与永安郡主的婚事上京无人不知,楚澜明白虞锦用意,便稍稍动了些心思。 虞锦落座上茶后,楚澜便将那永安郡主的消息尽数言之。 说起永安郡主,便不得不提及其生母长平长公主。 长平长公主乃太后嫡出,圣上胞妹,可当初却是下嫁给了湘候,缘由无他,无非是情之一字难解罢了。 这本也无甚,只要长公主心,太后自也应了。 可偏偏好景不长,不过七八年长公主的身子便每况愈下,最后病倒在榻。 众人皆道是太后思念亡女,这才接了郡主进。 闻言,虞锦正放进嘴里的葡萄一顿,“不是如此?” 楚澜摇头,道:“长公主身子骨本也十分健朗,据说是湘侯在外养了外室,叫长公主发现了端倪,是以急火攻心、伤心过甚,这才病倒在榻,且她子高傲刚烈,绝不肯与人提及此事,便是太后与圣上都未曾告知。” “那后来……?” “直至长公主消香玉损后,太后与圣上才得知此事,至于是如何得知便未可知了,但恐怕是因此事,才将郡主接回亲自照看。且因顾及长公主颜面,此事并未张扬,明面上也没处置湘侯。” 明面上没有,暗地里却不见得。 怪不得永安郡主如此得太后疼,而湘侯许氏一族却不仅未有起,反而外放出京做起了闲官…… 虞锦有稍许震惊,没想此事竟有如此隐情。 楚澜又道:“那永安郡主是个子清冷之人,便是在中也少与公主嫔妃相与,但却是个果决之人,将安寿殿上下整治得井井有条,若是掌管中馈,想必你阿兄是不必担忧的。” “倒是没听说她什么不好的,想来除了子清冷些,应当也是个良善之人。” 虞锦微微颔首,才从那陈年秘事中身出来,道:“澜儿费心了,还替我打听这些琐事。” 楚澜道:“这话我可不听了,你与我生分什么?” 虞锦这才问:“你又如何惹王爷动怒了?” 楚澜道:“今早挥鞭子时打断了门前的石狮子,曾外祖母气着了,小舅舅这才罚我足。” 她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无碍,三而已。阿锦你闻,我今用了你遣人送来的熏香,当真好闻。听说是你亲自调的,这香料要如何调制?” 虞锦笑笑,便与她说起了调香的工序。 楚澜许是足在府有些烦闷,竟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表上几句意见。 闲聊间,天渐沉,晚风四起。 将要告辞前,虞锦犹豫再三,从袖中拿出一只工艺美的药囊和一只藕荷香囊,一并递给楚澜道:“我闲来无事,便给你制了只香囊,也顺、顺便替王爷做了只药囊。” 楚澜先是喜地接了那只香囊,欣赏了一番后,道:“可我罚着足,恐怕不便转。” “命人送去房里便好。” “可沉溪与落雁未一同赴京,元先生也多不见踪影,段侍卫近也不知在忙些甚……阿锦你知道,小舅舅他不许旁人随意进出房门,这些子便是梳洗都不曾假手于人。” 虞锦蹙眉,为难道:“那、不若待你——” “不若你亲自送去,小舅舅的院子便在后头。”楚澜真心实意道:“小舅舅若是知晓你赠他的药囊在我这儿放了三,他会打死我的。” 虞锦:“……” 楚澜道:“左右也无人。” ==== 此时月溶溶,府里四处点灯,小径寂寥,没什么人走动。 虞锦不知怎的,许是被楚澜那句“左右也无人”撺掇的失了心智,稀里糊涂便跟了出来,行至半道时忽生出一丝做贼心虚的怯意来,她不由催促见梅走快些。 然而,在迈进主屋时,虞锦便被那与王府琅苑大致相同的布局惊得脚下一顿,一时有些晃神。 待她回过神来,将药囊搁在案上,却莫名生出了一丝心悸,连带了着眼皮都跟着一跳。 奇怪,她是来送东西,又不是来偷东西的…… 虞锦正提步离开,便听半敞的门外,见梅惊讶道:“王爷?” 下一瞬,虞锦便听到沈却的声音。 这也便罢了,只是她为何还听到了她阿兄的声音? 第60章 衣橱? 这太丢人了,她想一个人静静。…… 沈宅占地极大, 角门沿东面长廊而下,经至多座闲置小院、亭台水榭,再便是虞时也口中惦记的珊瑚园子,前临槐荫, 后依小溪, 溪盘曲如带, 月朦朦投至溪间, 雅如泼墨山水, 美不胜收。 按说虞时也不该知晓后宅之事, 但在垚南时他便着人打听南祁王府与沈宅之事,谁料那打探之人过于细致, 连沈宅有几座园子几座楼阁都摸得一清二楚。 那探子还颇为慨了番这珊瑚园子如何如何巧,可虞时也眼下并无闲心欣赏美景。 他心不在焉地负手走着。 沿路有丫鬟经过, 就见自家王爷神漫漫,正陪同一位面生昳丽的男子……逛园子? 几番受了异样目光之后,虞时也终于止住脚步,切入正题道:“这园子委实不错,不知王爷的屋子修葺得可也是这般雅致?” 他说的是屋子,不是院子。 沈却稍顿,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只看他一眼道:“虞公子想参观本王的寝屋,恐有不妥。” 虞时也面不改道:“有何不妥,难不成南祁王在屋子里藏人了?” “藏人”二字被咬得格外清晰, 虞时也长眸微眯。 四目相对,沈却看虞时也那目光里迸出的火星子,眉尾微不可查提了提,垂目思忖一瞬, 他瞥了眼今被楚澜攥过的右手袖口,倏地明白过来虞时也今夜突如其来的异常之举缘由为何。 不知怎的,沈却忽然觉得,其实虞家兄妹二人在某些方面确有相似之处。 想到虞锦那些曲折回转的小心思,他不忍提了提角,道:“虞公子请便。” 虞时也毫不客气地阔步上前。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