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命人猎来到底失了乐趣,阿锦击准,何必自谦?” 这些闺中女子平里赴宴无非是赏花诗,早也有些腻味,见其余人皆携弓进林,俱是隐隐羡慕,是以闻言都暗生期许,便逐渐有人低语道: “谁说不是,我方才见虞姑娘拉弓时站姿标准,与我兄长平箭一个模样,且虞姑娘父兄又皆为武将,还好生厉害,想来虞姑娘定是身手不凡!” “说得极是,怪不得阿锦妹妹用的一手好弓,虞大人与虞公子乃我颐朝枭雄,阿锦就莫要再藏拙了。” “便是猎不得梅花鹿,捕几只兔子也算消遣,听说西山红枫遍野,风景极佳呢。” “若虞姑娘同去,好似就没那般害怕了。” 这…… 虞锦倏地攥住弓.弩,重重颔首道:“那便一道去吧,若捕不到猎物的话,便全当赏景。” ……?! 生莲吓得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衣袖,“姑娘!” 她这些子是亲眼瞧着自家姑娘如何勤学击,虽比之在灵州十指不沾水时大有长进,可也不到能上山捕猎的地步。 若是馅了如何是好…… 然虞锦似是被夸得找不着北,给了生莲一个“放宽心我能行”的眼神,雄赳赳抱着她的小弓迈步离开。 生莲哭无泪,连忙追上。 第63章 山? 你冤枉我,据理力争有个错?…… 以河谷为界, 麒山分有东西两座山脉。东山巨禽猛兽繁多,是男子酷之地,西山则要诗情画意许多,山红枫, 凉亭曲溪, 世外桃源一般。 一行女眷虽手持短弓, 可一路却没见着什么梅花鹿, 草丛边兔子倒是瞧见几只, 几个大门不出的千金见着稀罕, 便三三两两拿着网兜去捕捉。 虞锦担心丛林里的枯枝勾坏新衣裳,于是寻了借口沿溪漫步。她掂了掂手里这支短弩, 其实适才她确实有些冲动,眼下瞧见密密麻麻的丛林, 便是连脚都不愿踏入半步。 只听亭下有攀谈声合着溪水飘而来,听闻“永安郡主四字”,虞锦下意识停了脚,只听: “三年前冬狩永安郡主乃女子中拔得头筹之人,那时圣上龙颜大悦,还赏赐了不好好东西, 可惜自那之后的秋狝冬狩她再没赴过,方才看她进了东山密林,想来又能载而归。” “可那时公主陪着皇后,未参与围猎, 这回公主也进了密林,两相比较,又有的看了。” 虞锦暗自点头,原来她的准嫂嫂还擅骑, 正如此想着,便又听姑娘们议论道: “欸,我记得当初成玥公主可是当众说过女子当以琴棋书画为主,骑马围猎有失皇家女子的体统,可后一年秋狝,公主竟提弓进了密林,她惯来娇贵,难不成是为了与郡主较量才特意学了骑?” 不怪众人如此想,毕竟成玥公主与永安郡主之间那点女儿家的不虞之隙也不是一两了。 但此事,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有知情之人轻咳一声,道:“我听说,是因为南祁王。” “南祁王?” “这与南祁王有何干?” 虞锦倏地一顿,狐疑地伸长了耳朵。 许是说到了密辛,那人说话的嗓音轻了不少,道:“听说当初成玥公主当街示南祁王被拒后,圣上辗转问过缘由,王爷思忖后,只说了一句话——‘臣不喜娇奢女子,若是娶,盼之擅武。’” “于是,公主这才苦学骑,想来此次围猎,南祁王在场,她定愈发拼命,猎物未必比不上郡主。” 有人惊讶掩:道:“这……此言当真?王爷真说过这话?” “自是当真!圣上与王爷说此事时,我姨母纯妃正退在屏风后,亲耳所闻!” 虞锦缓缓蹙起眉心,娇奢女子……岂非就是她这样?哦,怪不得王爷执着授她技,原是在嫌弃她手无缚之力? “姑娘,姑娘?”生莲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虞锦蓦地回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脸正地说:“走吧。” 见她往密林处走,生莲不解:“姑娘这是?” 虞锦道:“我打算猎两头梅花鹿。” 生莲:……? 可这好似不是打算打算就能得手的吧? 然虞锦素来是个敢想便敢做之人,若非如此,也不会做出讹骗南祁王失忆一事,是以说要捕猎,当即便踏入密林。 行至密林深处,枯枝被踩得“咔嚓咔嚓”响,虞锦步子很快也很重,似是憋着什么闷气,又似是与谁较量一般,然一路至此却也未瞥见梅花鹿的踪影。 生莲轻气道:“姑娘,既是没有,不若便算了吧,您当真想要,求大公子捕猎便是,何必亲自动手呢?” 那怎么能行! 虞锦攥紧弓.弩,转了转酸疼的脚腕,正说两句豪言壮志,就见生莲倏地抬手指道:“姑娘姑娘!您瞧!” 虞锦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果真见绿油油的丛林边出一截鹿角,她蓦然屏住呼,朝生莲做了个噤声的口吻,遂有模有样地搭箭拉弓。 “咻”地一声,果然扑了空,那梅花鹿顿时受惊逃窜。 虞锦头回自己捕猎,第一箭.出时,还有些壮志凌云,故而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一时间也顾不得枝桠勾坏了衣裳上的金丝。 生莲亦跟在后头碎碎念: “姑娘,在那!” “姑娘好生厉害,只险差一厘便能正中!” “奴婢瞧它往东边跑了。” “欸,奴婢瞧见了,在——” 生莲一回头,只闻虫鸣鸟叫,适才还在一侧的人影平白消失,她稍许有些懵,道:“姑娘?” 无人应答,静了半响后,她才慌了神。 ==== 行。 上京男儿多囿于皇城,即便是武将也鲜少有能真舞刀箭的机会,故而对围猎一事多有热衷,反而是常刀口舔血之人失了兴致。 故而虞广江歇在厢房,不多久贞庆帝便遣人来宣。 殿内不时有笑声骤起,贞庆帝坐于上首,几位王公大臣落座下首,此举说是维系君臣关系,不如说是帝王趁此闲暇开了个小朝会。 虞广江堪堪落座,便听户部尚书郑茕正在哭诉户部坎坷,无非便是没银子,真真没银子。 沈却捏着茶盖轻拂了两下茶沫,淡然道:“去岁芙山剿匪,户部拨银子拨得倒快,前年淮难溃堤,修筑堤坝和赈灾款项也批得快,大小战事灾事户部皆鼎力相助,只每年到了垚南,这才空了。” 话音落地,一室无言,气氛有些许尴尬。 众人谁不明白,不是到了垚南户部便穷了,而是即便户部不拨款,南祁王也能自个儿想到法子,而旁的人却是不行。 能坐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肚子里怎能不揣几个算盘,南祁王府家大业大的,便是各州粮价再如何坐地起价,南祁王不照买不误么? 想来是应付得来,那他自然能省一笔是一笔。 可真把这事放明面说吧,又颇有些不要脸。 “咳,实在是各处都需银子,幸而王爷善治善能、独出手眼,实乃我颐朝群臣之表率呐。”郑尚书抑扬顿地说。 虞广江饮一口茶,将嗤笑声落在杯盏里。若说是南祁王独出手眼,倒不如说南祁王府如今的富庶,都是被户部给出来的,谁不知老王爷在时为筹备粮马,险些穷到要卖府邸。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可离得远,到底是活该任人疏忽,这点虞广江也深有悟。 他笑笑道:“若是群臣都似南祁王这般,郑尚书这位置,倒不坐也罢。”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郑茕心口一窒,默默低头去抿茶。 其余人你望我我望你,小眼神使得勤快,无一不是在说:虞大人为何替南祁王开口?他二人何时有情了? 每每到这个地步时,贞庆帝才会打着哈哈圆过去,东抚西,两碗水端平,谁也不叫谁难堪。 大太监重新茶,旁人不知,他还能不知么?户部此举无非也是圣上睁只眼闭只眼的结果,故而这些年对南祁王隐隐有些愧疚,是以才格外厚待些。 正此时,有女提壶进殿替众人斟茶,行至虞广江跟前时,趁茶的功夫低语了两句,只见虞广江神忽变,没坐须臾便称病退下。 殿门阖上之际,沈却从那门里窥见生莲的影子,他搁置在膝头的手顿了顿,寻了借口匆匆离殿。 这一前一后的,得贞庆帝面犹疑,只思忖着自己这碗水端平与否。 ==== 长殿外。 生莲见虞广江来,惊慌上前,道:“老、老爷,姑娘不见了!” 虞广江脸难看,但还算镇静,只道:“慌什么!详细道来。” 生莲哽咽着将西山一行速速祥禀,着急道:“都怪奴婢不慎,没能看好姑娘,请老爷治罪!但眼下已至傍晚,再晚些天便要暗了,姑娘她——” “西山何处?” 忽有一道冷音截住她的话,男人面看似平稳,复又问一句:“在西山哪儿?” 生莲莫名打了寒颤,“西、西山南边的密林。” 沈却未置一言,阔步离开,步履不停,吩咐段荣道:“率一列亲兵上山搜人,动静小点,别声张。”说罢,便翻身上马,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虞广江回过神来,急匆匆唤来侍卫。 此时,天稍暗,适才上山的姑娘们已陆续下山,不见虞锦身影,俱有些担忧。 生莲正领着几个侍卫急忙进山,恰匆匆撞上,她微顿片刻,神如常道:“各位姑娘安,我们姑娘适才觉身子不利,便提前回了行,但不慎落下香囊,她惜得紧,奴婢只好遣人上山瞧瞧,指不定能找着呢。” 众人不疑有他,安心之后便各回了屋。 只是西山密林极大,要低调搜寻不是件易事,一炷香过去,也未寻得半点踪迹。 沈却剑眉微蹙,道:“踏入密林后从那个方向走?具体行了多久可还记得?” 生莲顾不上为何南祁王会在此,只着急回话道:“是沿东一路行走,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追着那头鹿折北而行。” “你们姑娘不见了你毫无察觉?” “奴婢该死!” 沈却心里大抵有了主意,径直往东去。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