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却眉梢轻提,反问道:“怎么?” 虞锦摇摇头,嘴角微翘:“王爷为何待我这般好?我有时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她这神情倒是看不出分毫腼腆,嘴角下的梨涡都要陷下去了,虞锦心头一动,做贼似的左右扫了圈,随后朝沈却抬起脑袋,努了努嘴。 沈却默了半瞬,拇指指腹在蹭过她角,不知在想什么,那吻迟迟没能落下,虞锦的嘴都嘟酸了,正不地鼓起两腮时,只听他道:“虞锦,我你。” 男人的嗓音在雪夜里显得愈发清冷,一字一句如敲在人耳膜上一般,震得人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虞锦呼停滞,错愕一瞬,踮起的脚尖也瞬间放平,正此时,沈却才慢条斯理地在她上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 他那双眼睛太深邃了,看着你时似要将整个人卷进去一样,虞锦忽然不争气地觉得腿有些软。 然而,眼下比她更腿软的当属后头努力踮脚撑伞的生莲。 眼看两位主子胆大到当街亲热,生莲紧张地将伞低了些,手腕一颤,伞面上的雪水登时都抖落在沈却半边肩上。 虞锦肯定是不要再爬到他背上了。 她捏可捏耳下的珍珠耳坠,道:“哦……我们回府吧,乘马车,外头好冷。” 垚南的冷与灵州略有不同,是那种冷冷的,空气里似都藏着薄冰,寒气人。 回到马车上,虞锦揽着车厢里备着的小毯子静了半响,看向一旁在同自己对弈的男人,她垂目瞥了眼棋盘,这棋盘是元钰清送来的,棋子是用一种稀罕的暖玉而制,沈却近来很是喜用这套棋盘。 虞锦安静瞧了会儿,觉得甚是无趣,目光渐渐从棋子上移至男人的侧脸上。 沈却薄轻抿,神专注,从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仿佛适才当街示之人不是他。 虞锦撇了撇嘴,忽然仰头在沈却耳边亲了一下。 那边执子的手微顿,眉梢轻提,转头看她。 四目相对,只听“哒”地一声,白子落回棋盘里,不多久,车厢内便是哗啦一声巨响,棋子四处滚落弹跳,惊得车夫都连忙拽了拽缰绳,试探地喊了喊王爷与王妃,不得回应,才一头雾水地继续驾车。 虞锦自然是无法回应的。 沈却将不安分的小姑娘抱在腿上,马车稳稳碾过青石板路,那细微的水声和咽声尽数隐没在车轮辘辘中。 虞锦是被沈却抱进王府的。 其实她只是适才被亲得有点晕,一时站不稳而已,倒也不必如此…… “王爷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你走太慢了,天冷。” “……” “好吧。” 没多久,虞锦倏地探了探脑袋,急忙道:“王爷走错了,琅苑在——” 虞锦忽然就不说话了,因这条路是去避寒居的。 前几避寒居才堪堪修葺好,从山间引泉水的河渠也挖通了,一踏入此地,那热水雾气便扑面而来,冷热织,虞锦不由颤了一下, 沈却解掉她的披肩,道:“手都是冷的,泡会儿温泉再回去歇息。” 虞锦点点头,也礼尚往来地替沈却褪了大氅,顺便用他那本就被沾的大氅擦了擦是雪水的手。 毕竟她的披肩也是白管家新给她做的,糟蹋不得, 沈却恍若未觉,两人换好单薄的寝衣后便沿着石阶下了水。 虞锦扶着池壁,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大抵是有前一回在药泉里的悲惨经历,虞锦甚是小心,生怕又栽进水里。 不过好在这池子水位教低,即便是坐着也只堪堪没肩,完全是按照虞锦的身量打造的。 不多久,身子便暖和起来。 沈却百无聊赖地用食指着她的发玩儿,两个人面对面,虞锦手肘落在池壁上,撑着脑袋道:“其实,我没有想回灵州过年节。” 沈却正闭目养神,闻言睁眼看过去。 虞锦道:“往后再挑个寻常子探亲便可,何况楚澜的婚事尚未定好子,琐事繁多,她也不便再匆忙回京一趟,总不能将她一人放在王府,委实冷清了些。” “而且我都想好了,届时定要在王府热闹一番!” 沈却自然没有意见,只道:“你喜就好。” 虞锦“唔”了声,又碎碎叨叨说起这几府中的琐事,明明这些子沈却也常常在家,但不知为何,虞锦那些细碎之事总是格外多,她甚至还提起有一窝燕子在主屋外的廊下安了窝。 说着说着,虞锦忽然想起另一桩事,她坐直身子道:“王爷,听说圣上将成玥公主送去和亲了,可是真的?” 还不止如此,传闻说皇后争宠惹了圣怒,迁往冷,连带着四皇子与成玥公主都受了牵连,没了皇后庇佑,又恰逢临国使者前来商量和亲之事。 按理来说,圣上膝下公主众多,这倒霉事再如何也轮不到嫡公主。 沈却颔首道:“若是路上不出差错,眼下和亲队伍许是就要出境了。” 这桩事说到底,还有沈却与虞时也的一份功劳。 皇后奚氏一族手伸得太长,早在原州拿下原州长史唐柏烨时沈却便已然发觉,此人与上京奚家有些渊源,再往下深查,才知那批军械背后的金主,竟是灵州境外的突厥人。 而当初虞家父子在边城那战之所以惨败,便是因里头出了叛徒,有人将边城布防图卖给了突厥,这才直接导致虞广江才到边城不久,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却与虞时也追查途中,恰巧查到了同一人头上——正是奚氏一族。 在沈却出兵荆州时,两人便已合谋调查线索,直至前不久证据确凿之后,才着人呈报圣上。 皇后也并非是争宠才惹了圣怒,但沈却并无意叫虞锦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便只顺着她的话应了声。 然,闻言,虞锦狐疑地看他一眼:“王爷为何如此清楚公主的行程……?” 沈却:“……” 他略略有些无言地了眉。 虞锦眉心蹙起,哼哼唧唧道: “你说吧你是不是心生不忍,王爷莫不是还惦记着成玥公主不成?” “王爷可曾对成玥公主动过心?” “我听闻当初公主可是千里迢迢拦截王爷,当真就没有片刻动心么?” “即便是有,你、你现在也不准再念着她……王爷,我与成玥公主相比,谁生得好看些?” “你怎么不说话?” 只听“哗啦”一声,池子里惊起水柱,女子空灵娇音缓缓传来: “……你掐我做什么?” “……你又我衣裳做什么?” 第88章 完结(上)? 这木僵之症,要躺上几比…… 时至深冬, 天寒地冻。 书房里头,虞锦裹着小袄,占着沈却的座椅,正一页一页地翻阅账簿, 白管家站在一旁搭着手, 跟前还摆置了几张桌椅, 账房先生正埋头拨着算盘。 年关将近, 每逢这时, 府里的账簿便堆积成山, 尤其是王府还担着部分军队的开支,更是一笔难算的账, 比从前虞锦在虞家管账要繁琐得多。 沈却的兵书被堆在角落,被密密麻麻的账簿占领。 若非他近常宿在校场, 虞锦也是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鸠占鹊巢。 思及此,虞锦翻阅账簿的指尖倏然一顿,抬头道:“白叔,近来校场很忙么?仓关大捷后,营里应当没出什么大事吧?” 算算子,他好像都半个月没回府了。 白管家两手倒在袖口, 闻言呼一窒,飞快地觑了虞锦一眼,忙说:“老奴昨儿去给王爷送过换洗衣物,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不过是忙着招收新兵而已,王妃也知晓,王爷素来看重惜人才,非得亲自过眼才安心呢。” “可招收新兵不是一般在开么?” “呃是啊。”白管家倒是没曾想他家王妃竟还懂些军中琐事, 道:“许是趁仓关大捷,人心振奋,才提前招兵吧。” 虞锦点点头,不疑有他道:“哦,那——” “王妃。”白管家连忙打断她,道:“前阵子王爷嫌避寒居没个像样的榻几,老奴在池子边上摆置了个梨木矮榻,您过会儿可要去瞧瞧?若是不喜,库房里还有个白兰木的。” “……” 虞锦几乎可以想象沈却是如何一本正经同白叔提这榻几的事情,她耳略略泛红,反正那避寒居……她是不想再进去第二次了! 虞锦深呼,道:“不必了白叔,您看着安置便好。” 临到午膳时辰,虞锦便让几位账房先生前去用膳,她则命人提着食盒去槐苑,楚澜和秦昶平的亲事定在明年六月,眼下正不急不慢地挑着嫁衣样式。 可才行至小径,便见才从书房离开得白管家鬼鬼祟祟的,将手里几个瓶瓶罐罐给丫鬟,那丫鬟虞锦认得,平里给往来校场传话送物件的都是她。 虞锦微怔一瞬,眉心下意识蹙了下,缓步过去,就听白管家在絮絮叨叨道:“昨儿光惦记伤势,忘了祛疤的膏药,可得嘱咐王爷仔细着用,万万不可叫王妃瞧出端倪,诶哟咱们小王妃哪都好,就是那子娇的哦,哭起来没完没了——你挤眉眼的做什么,这是什么表情?脸了?” 丫鬟扭曲的面部一僵,气道:“王妃……” 白管家心惊跳地回头一瞧,就见虞锦正红着双眼恼怒地瞪过来,“王爷伤哪了?怎么伤的?伤得可严重?算了,我自个儿去瞧!生莲,备马车!” ==== 校场,军营。 营里条件不比王府,屋子是冬冷夏热,即便白管家从王府捎来的炭火顶好,也没多大用处。 沈却坐在冰冷的板凳上,右手手臂上的细布取下后,里头血模糊,几道齐刷刷的爪痕,是前些子训鹰的时候抓伤的。 谁也没想到,虞大公子送来的小畜牲脾气这般大,连是王爷这样擅长训马训鹰之人都负了伤。 段荣上药,直皱眉道:“可王爷这一直躲在营里也不是个事儿吧,瞧这伤也不是三五能好的,过阵子便是小年,若是王爷不回府,王妃定是要起疑的。” 沈却不以为意道:“过阵子好些再回去,让她看到这伤,哭起来你受着?” “……” 那还是算了。 但有一事段荣也不知当不当说,眼下全军营都知晓南祁王负伤不敢回府,躲王妃躲到了营里头,还没几,这惧内的传闻便传得阖军皆知。 就在段荣犹豫着此事说或不说时,就听门外士兵抑扬顿挫、声音嘹亮道:“属下参见王妃!” 段荣手一抖,大半瓶药水直接洒在沈却伤口处,疼得男人闭眸皱了皱眉,再睁眼时,虞锦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跟前了。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