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团圆滚滚的身体到半空愣是转了个方向,转而在他脸上划了一道。 五爪扬起,额头正中印出五条血痕,配上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看上去十分滑稽。 陆达恼羞成怒,刀就要砍向团。 却见周印伸指向刀刃,不疾不徐,在上头轻轻一点。 陆达登时觉得虎口剧震,不由自主连连后退几步,手头一松,已是握不住刀。 刀刃一分为二,一半落在地上,一半弹飞起来,擦着他的脸颊堪堪掠过。 周印顺手捞起团到袖中,看了他一眼:“此地离军营还有多远?” 陆达只觉得方才擦过脸颊的伤口,竟比被那不知名幼兽抓出来的还痛,再看地上那半把刀,已然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上面一道红痕,正是他自己的血。 心下一震,这才明白无论对方修为如何,只要是修仙之人,就注定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云泥之别,更不是他能惹得起的,难怪惠帅存了招揽之意,让他亲自前来接,可笑自己目光短浅,竟差点坏了主帅的大事。 如此一想,便赶忙收了小觑之心,对周印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恭恭敬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望先生见谅,军营就在眼前,片刻可至。” 说话之间,已经遥遥看见平南军营。 背靠着云州,四周山脉巍峨,蓝天辽阔。一眼看去,帐篷隔着帐篷,围着中间的主营延绵开去,来回有重兵把守巡视,间或听见练喝令之声,却无一丝喧哗紊,军纪肃然,井井有条,这便是所向披靡,名震天下的平南军。 ☆、第章 陆达注意到周印审视的目光,略带几分自豪地介绍:“周先生,虽说你们这些神仙中人不食凡间烟火,也看不上这些俗事,可如今烽烟四起,战火难免,多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总可以让老百姓少受些苦!” 他模样豪,说起这些事倒头头是道,见周印略略点头,似是赞同自己的观点,也没有鄙夷的神,越发来了兴致:“我所见过的修士,可不像您这样有慈悲心肠,那些在国都的修士也就罢了,平里俱是高高在上,轻易不搭理人的,连惠帅都不放在眼里,就连惠帅身边的几名修士,除了余先生之外,也都眼高于顶,好似与我们多说一句,都像辱没了他们的身份,更别说将人命放在眼里……” 想来是受了修士不少气,又或许是为了弥补刚才的不愉快,陆达一边捧着周印,一边贬低别人,话语里诸多怨气。 “你可在意过蝼蚁的生死?”周印突然问。 陆达一愣:“那倒不曾。” 周印的眼神略带嘲:“寻常人之于修真之士,便如蝼蚁之于人。” 修士与寻常人相比,是一种特权,而贵族与普通百姓相比,又是一种特权,只要这种特殊一天存在,便不可能有所谓的公平,你之所以不平,是因为你不是修士,没有办法享受到那种俯瞰众生的待遇,人心所求,不过仅此而已。 更何况比起皇族贵胄生来便高人一等,那些修士更多的是需要依靠自己的付出,才能得到相应的地位与回报,这里头不乏出身富裕者,更有贫寒人家的子弟,说起来反倒更公平些。 这寥寥数语,让陆达陡然安静下来,直至二人来到中军大营,周印的耳得以清静,没再听见他诸多废话。 进去通报的士兵前脚刚入帐,不过片刻,厚厚的营帐毡布一掀,从里头走出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的男人二三十岁年纪,一身轻袍,器宇轩昂,后面的正是余诺。 “这位就是周先生罢?惠钧久闻大名,前番相救余诺之恩,今方能致谢,不周之处,还望海涵!”男人哈哈一笑,纳头便拜。 惠钧虽然是凡人,可手掌兵权,又是强国军队主帅,纵是有点身份的修士,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大,但周印竟不闪不避,受了他一礼,神态淡定自若,浑然不似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三门派修士,倒令惠钧略略有点意外,不由看向余诺。 余诺笑道:“惠帅,我早说过周道兄行事出人意料,您不信,非得亲自见了才晓得。” 惠钧闻言也笑道:“是本帅俗气了,周先生远道而来,不如里边请坐?” 这两人一唱一和,摆出十足招揽的诚意,周印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前世身为高阶修士的光环已经照耀到这辈子来了,他知道惠钧必定是有所求,才会如此礼贤下士。 几人一道入了营帐,惠钧待他们分头落座之后,这才跟着在主位坐下。 “余诺虽自言投我麾下,实如我兄弟一般,上回他追击敌人遭遇险情,幸得周先生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知您需要什么,但凡本帅能办到的,在所不辞。”惠钧看着他,微微笑道,也不兜圈子。 周印很喜他这种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便将季荣被人陷害,又被误抓入平南军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惠钧一呆:“仅此而已?” 他应该不会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送法宝,又或者引荐更好的门派给他,都不是什么难事,可周印偏偏提出如此简单的要求,将一个索要报酬的大好机会就这么轻轻放过。 周印反问:“不然呢?” 惠钧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笑了笑:“抓错了人,自然应当放回去,这是我驭下不严之故,不能算是答谢,若先生不弃,我另有一物相赠。” 说罢看向余诺。 余诺会意,转身捧出一个长匣子。 匣子黝黑寻常,上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雕纹,在常人看来并不起眼,但若是修士,便可以应到那匣子里的灵气,充盈而润泽,如水一般,源源不绝。 里头的东西,兴许不是高阶法宝,可应该也在中阶以上。 余诺打开匣子,一泓碧蓝的光华自里面泻出来,却是一把三尺长剑,剑身上刻着符箓,森寒凛冽,令人遍体生寒。 惠钧笑道:“我不是修仙之人,没有稀世至宝,只有这把灵隐剑,早年朋友所送,尚算能见得人,可惜我一介武夫,没法将它的妙用发挥出来,更巧的是听说先生就是剑修,修的又是水法术,可不正是宝剑赠良主。” 周印接过余诺递来的剑,在半空轻轻画了个圈,光晕动,营帐之内,惠余二人顿如数九寒天,冷不可抑,余诺倒也就罢了,惠钧却是悚然变,他从前只知道这剑是件修仙法宝,可也仅仅见过它削铁如泥的模样,如今在周印手中,果然才是适得其所。 须臾手腕一振,那剑却变成一支玉簪,轻便玲珑。 余诺笑盈盈看着,也没有欣羡嫉妒,因为他本身是三灵,兼具土、水、火三系属,最终却以修炼土属功法为主,并不适合用这把剑。“恭喜周道兄,如虎翼,锦上花。” 惠钧只觉周身力瞬间释去,不由舒了口气:“先生觉得此剑如何,可还配得上您?” 虽只是件中阶法宝,但周印先前那把融水剑在帮周辰渡劫的时候就已经毁坏了,眼下得了这把剑,确实可称得上雪中送炭。 “剑我收下了。”周印道,没等对方出喜,又道:“不过,尚有一事。” 他把自己在周家村所见所闻,那些人装扮成平南军士,又在尸体上补刀的事情说了一遍。 惠钧脸不见震惊,只有凝重,想来是已经知晓了。 “多谢相告,此事既与先生的亲眷有关,本帅也不隐瞒了,据我所知,这批神秘修士与我朝丞相蒋晖勾结,兴许是为了到周家村找寻一件东西,那东西十分珍贵罕见,连我的人也探不出底细,这才让他们不惜屠村也要问出下落,只不过后来计划落空,那个同行的姚新成索将计就计,让人补上刀子,把屠村的事情嫁祸于我,好在陛下面前参我一本,说我平南军暴,屠杀无辜良民。” 这与周印的推测是完全吻合的,他微微颔首:“我对朝廷里的勾心斗角没有兴趣,但周家村的仇,是一定要报的。” 惠钧马上会意:“如果本帅有那批修士的消息,一定即刻转告于你。” 那头余诺看着周印,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大陆上尊崇强者,修士自然也拥有超然的地位,不仅各国君主,就连皇亲贵族,也都以与修士好为荣,像惠钧的政敌,丞相蒋晖,更是不惜耗费灵石法宝,常年请了几位结丹修士在府中供奉着,以便保护自己,也是彰显身份地位的一种象征。 反观惠钧,身边却仅有一个余诺,且还是因为报恩才留下来的,未免寒碜。 所以明知周印现在只是一个三门派的筑基修士,地位不高,他也要竭力拉拢示好,如果说原先惠钧听了余诺的称赞还有些疑虑,但在见到周印之后,这种疑虑却反而打消了,甚至不惜送出灵隐剑来当人情。 他阅人无数,更相信自己的眼光,认为周印虽然冷冷淡淡,却不像其他修士那样故作清高,而确实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假以时或许能成大器。一件对自己没有什么用处的法宝,能换来一个将来可能会成为高阶修士的人情,自然无比划算。 双方有了共同的敌人,关系一下子拉近不少,惠钧热情地留人吃饭,见周印没有反对,又命人去准备酒席佳肴。 周印只是子冷淡,不耐烦应付多余琐事,却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他知道自己将来为周家报仇,难免要利用这些世俗关系,惠钧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调查情报,传递讯息,都有人脉人手,比他一个人奔波打听要来得方便许多。 “军中一切从简,惠帅也不惯奢侈,厨师还是从云州城里新找的,还望周道兄不要嫌弃。” 佳肴一道道端上来,有些热菜却是用盖子盖着,以保持热度。余诺招呼周印,一边向他介绍,席间只有他们三人,也显得放松许多。 “虽说修真之人餐风饮,不沾人间烟火,但偶尔尝尝人间的饭菜,也是一种体会,这是云州名菜,冰镇黄鳝,今若不是道兄来访,我还没这口福呢。”余诺指着刚端上来的盆子道,“你别看这盆子不起眼,做这道菜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我说不好,还是让惠帅说罢。” 惠钧接口道:“先要将黄鳝起骨切片,放到烧开水锅里烫煮,待片变之后,马上捞起再浸入冰水中,最后将黄鳝盛起来,放在冰盆里。最难掌握的火候是在一热一冷之间,既要让黄鳝煮,又不能透,火候不到则不,火候太过则会老,非得云州城里掌厨数十年的大师傅才能有这功底。” 他虽是在介绍菜肴,却没有一丝自矜之,语气亲切稔,连周印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能带出名震天下的平南军,确实有其手腕独到之处。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