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隆摸着自己的肚腩,眉开眼笑道:“是猜的就好,为父很欣,很欣。” 可说到这里,方景隆又痛心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咱们家的那些地了,哎,这都是祖产啊,对不起祖宗啊!咱们方家,历经了数代,只有买别人的地,哪里有卖地的,是子孙们不肖啊!当然,儿子,你别生气,是为父不肖,你……你……还是……” 方景隆努力地想了想,方才想起了一个词儿:“还是很不错的。” 这已是方景隆的老病了,现在只要一回家,看着这光秃秃的厅堂,看着宅里的空空如也,偶尔钻去账房的时候,发现自己也不必再去查账了,毕竟庄子统统都卖光了,哪里还需查收了多少租? 下意识的,浑浊的眼睛又升腾起了一层薄雾,愁啊,将来见了祖宗,都不晓得如何代。 方继藩很是不忍,正待要开口劝几句。 门子却又来了,急匆匆地道:“少爷,那东市的王金元说来拜见,还跟来了数十辆大车呢。” 一听到那个商贾王金元,方景隆便恨得牙的,气呼呼地道:“他是什么东西,还敢来?” 方继藩却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兴奋不已地道:“快快有请。” 须臾功夫,大腹便便的王金元便气吁吁地进来了,见了方继藩,连忙挤出笑容:“方公子,银子都备好了,只是……没有这么多现银,不过……都折算好了,从前从方家搬出的东西,俱都原价退还,此外还有现银三十万两,金七千两,还有地……这地,都在京师近郊,除了退还方家的庄子之外,还有两个庄子,都折算进去,都是上好的田,有九千亩呢,此外,小人还搜罗了三百九十多万两的大明宝钞,现在宝钞对现银的价格是十兑一,折算三十九万两,京师里还有六间铺子,就在东市,那儿是繁华地段,占地有二十亩,不小了,这个……这个小人让人估了价,是十九万两,这七七八八加起来,估值至少在一百三十万两以上,方公子,这是清单,您先过目,若是不成,您自个儿去估估价,小人哪里敢蒙骗公子,借十个胆也不敢哪……还有,尊府从前卖给小人的家什、古董、字画以及田契等等,小人也已送来了……” 方继藩眯着眼,他脑子活,一面听,一面大脑飞快地心算,东市的铺子是大开间,占地有二十亩,确实值钱。还有大明宝钞……十兑一,好似也没什么问题,至于其他田产,怕还要让人去实地看一看,让府上的杨管事去便是。 这王金元虽是贪婪,可跟南和伯府做买卖,倒也不担心他敢耍滑头。 不过方继藩还是有些惆怅,可惜这么一大笔银子,不能现银易啊,换来了这么多的地和古董,有个用,到时候本败家子找到了新项目,说不准还要重新卖一遍,到时又听这府的鬼哭嚎,烦不烦? “什么?”一旁的方景隆发出了惊叫,他豁然而起,一把抓过了清单,眼珠子都直了。 一百三十万两银子。 方景隆只觉得心惊跳,下意识的,他看向方继藩,瞪着大眼道:“儿啊,你不会做了什么杀头的事吧?” “没……没有。”方继藩都被方景隆吓了一跳,连忙道:“这是卖乌木的银子,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发什么疯,非要买我的乌木,还要拿一百三十万两银子来买……” 一百三十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呢? 南和伯府几代的积攒,被方继藩这败家子一下子掏空,全数也只卖了十二三万两银子,可转眼之间,直接涨了十倍。 方景隆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甚至心口有些疼,于是忙捂着自己的心口,方才还说王金元你也敢来,转过头,堆笑着看向王金元,深一口气:“王东家,来,来,请坐,坐下说话。” 方家发财了。 消息不胫而走。 不,何止是发财,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那败家子竟还中了校阅第一名,获赐金带。 京师震动。 据说他们家的银子,是一箱箱被人挑进去的,连大明宝钞都足足装了一个箱子,那地契和房契,足足有一沓厚,手都抓不,运进去的瓶瓶罐罐和字画,装了十辆大车,一般的古物,人家直接摔在门外头了,嫌给家里占了地。 又有人说,那方家的败家子,系着金带,光着pi股在家里晃悠,嘚瑟得就差长了个尾巴,翘到天边去了。 现在大街,都在谈风水。 以至于街面上那些手持着蟠布,背着罗盘的风水师傅顿时炙手可热起来,身价暴涨。 该怎么去解释这等灵异的现象呢,许多人苦思冥想,一琢磨,方家这样的混账都能获赐金带,这倒罢了,竟还能发财?唯一的科学解释就是……方家的祖坟埋得好,冒了青烟啊。 由此可见,祖坟的位置是何等的紧要,一命二运三风水,古人诚不欺我。 那些江湖术士和风水师们,一个个热泪盈眶,真恨不得拜在方继藩的脚下,叫一声祖师爷,将他的形象画起来,装裱在家里,夜供奉。 天来了,又到了pei的季节……呃……该是天来了,风水师们发财的时候到了。 方继藩而今穿金戴银,一身最上乘的丝绸长衫,据说这丝绸,乃松江的妙龄女子们亲自采摘的蚕茧,再由最好的织工纺织而成。 里头的一针一线,巧夺天工,这样的衣衫,市面上至少二十多两银子,这可算是七八户殷实人家一年的开支了,可方继藩是在乎银子的人吗? 家里一下子又恢复如初,长条凳和柳木桌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乃是乌木打制的官帽椅和檀木桌,黑漆一刷,再对其进行缕空和雕花,两个字,气派! 方继藩此刻坐在这官帽椅上,手端着茶盏,茶水乃是九龙窠的雀舌茶,名贵无比,号称是与黄金等价。喝了口茶,浑身都觉得舒服通泰! 此时,倒是见方继藩放下了茶盏后,竟惆怅的叹了口气。 这已是第三天了,却不知那三个徒儿会不会来,莫不会卷了银子跑了吧? 方继藩心里倒是记挂着那三个家伙的,所以今也不出门了,安心在此候着。 等到了临近正午的时,门子终于来报告了:“公爷,有三个秀才来访,还下了名帖,不过小的看不懂。” “拿来。”方继藩取了名帖,便见上头写着:‘学生欧志、刘文善、江臣谒见恩府。” 竟还真来了! 方继藩朗一笑:“叫进来。”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