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弘治皇帝抬眸,看着刘健等人。 刘健等人唏嘘不已,自登基以来,刘健、李东、谢迁,一直尽心辅佐弘治皇帝,君臣之间,早有默契,三人又如何不知道陛下的心思呢? 弘治皇帝又打起神,他的目光,落在了御案上一份奏疏上,随即,弘治皇帝苦笑:“这份奏疏,诸卿都看了吧?” “看过了。”刘健此时哭笑不得的模样。 即便稳重如刘健,在第一次看到这份奏疏的时候,也是老半天回不过神。 这奏疏乃是寿宁侯和建昌伯联名上奏,弹劾的目标竟是方继藩,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两个大混账,痛斥小混账方继藩侮辱大臣,并且罗列了一百多条罪状,也亏得这张家兄弟尽心,足足一百多条罪状啊。 若放在大唐武则天在的时候,这两兄弟绝对是酷吏的一把好手。 弘治皇帝眯着眼:“诸卿怎么看?” 刘健咳嗽了一声:“寿宁侯和建昌伯,历来……也有点儿荒唐,他二人弹劾方继藩,想来,是和方继藩有私仇。”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这两个小舅子什么德行,弘治皇帝岂会不知? 刘健又道:“所以,这份奏疏,留中不发即可。只不过……” 他拖长了尾音,随即和李东、谢迁二人对视一眼,用眼神换了意见:“只不过,方继藩此子,年轻轻的,很不学好,可老臣却以为,此人身上,也有寻常人没有的品质,这是一块璞玉,若是任他胡闹下去,迟早会贻害无穷,可若是细心雕琢,也未必没有成为瑰宝的可能。上一次,方继藩说右副都御史、贵州巡抚钱钺乃一介书生,昏聩无能,倒是惹来了士林不少风言风语。陛下,钱钺的政绩是实打实的,他乃清出身,在读书人们心目中,素有声誉,是不少读书人心目中的楷模,却被方继藩一个小小总旗所轻视,引发士林不也是情有可原。所以老臣以为,不妨陛下借着此事,好生敲打一下方继藩。敲打他,惩戒并非本意,而在于教他规矩一些。”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颔首点头:“说的不错,这个小子,朕确实该收拾一下了,不能任他荒唐下去,他的父亲,对他宠溺的太过,他不管教,朕就来管教吧。” …… 自西南来的快马,如旋风一般,在街道上踩过无数的泥泞,马上的骑士,着白茫茫的血雾,任由冷风如刀一般刮在面上,依旧策马飞驰,口里呵着的白气,融化了飘来的雪絮,于是凝为了冰水,落在他的眉梢,他那风尘仆仆带着深深疲倦的面容上。 他轻车路的策马至通政司,这通政司门口还算平和,被这急促的马蹄声一打,顿时几个穿着蓑衣顶着雪的差役朝这里看来。 马上的骑士似乎已是筋疲力尽,却还是使了最后一丝气力,大吼:“急报,急报,西南军情急报……” 一听到加急四百里,通政司的差役顿时脸变了,匆匆上去,有人拉住了马的缰绳,而骑士则整个人一倾,歪斜的落马,有人将他搀住,骑士毫不犹豫的取了竹筒,于是差役得了竹筒,匆匆的送进通政司。 在此坐堂的乃是一个六品的堂官,等差役火速将急报送至,他面带狐疑之,取了竹筒,撕了火漆,自里头取出了一份奏疏,他将灯移近,垂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奏疏的内容,接下来,他竟面无血,浑身颤抖,倒了一口凉气之后,才茫然的抬头来。 出大事了! 他豁然而起,歇斯底里的大呼:“快,快,立即入,去内阁。” 一行人火速入,至内阁,内阁里当值的只是个待诏的翰林,三个大学士,可都还在暖阁里见驾呢。 今内阁无大事,所以这待诏翰林还算是清闲,舒舒服服的喝着茶,等着刘健诸公回来票拟,翰林没有票拟权,只是负责一些文秘的工作,对票拟过的奏疏进行整理也就是了。 可通政司的人一到,这待诏翰林顿时觉事有蹊跷,错愕的站起:“何事?” 四目相对,在这热腾腾的值房里,翰林却看到了通政司堂官眼里所出来的绝望之,他艰难的道:“西南……贵州……出事……出大事了……西南半壁,天……天塌下来了。” 待诏翰林脸骤变:“刘公、杨公、谢公尚在暖阁,如此大事……”他打了个寒颤,最后跺跺脚:“去暖阁,快。” ………… “陛下,太子殿下觐见。”宦官小心翼翼的进了暖阁,禀奏道。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与刘健等人换了眼,刘健倒没什么,倒是那谢迁,颇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他当然和方继藩无冤无仇,不过嘛,所谓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方继藩虽然显然不是臣贼子,可这样的纨绔子弟,是人都有一种想要教训一下的冲动。 谢迁的子比较直,不像刘健这样稳重,也不似李东这般深藏不,他就看笑话。 弘治皇帝心里已有底了:“方继藩可来了吗?一并传唤吧。” “是。” 过不多时,朱厚照和方继藩鱼贯而入,方继藩最厌恶朱厚照一点的就是,这家伙平时眼高于顶,嚣张的不得了,来了这暖阁,见了他的父皇,便立即开始装孙子,脸上永远是一副国宝大熊猫似得可又委屈的模样,一见到父皇,立即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打量了朱厚照一眼,含笑道:“不必多礼。”可他目光,很快落在方继藩的身上:“方卿家,近来可好?” 方继藩毫不犹豫,立即拜倒:“臣方继藩见过陛下,吾皇万岁,陛下在百忙之中,理万机之间,竟还不忘召唤微臣,微臣念及此,顿时百集,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暖意,陛下鸿恩浩,微臣沐浴圣恩,忍不住要放声高歌,称颂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英明神武,陛下万岁!” “……” 这纯属是用力过猛了。 不过方继藩不在乎。 管他皇帝老子召自己来做什么的,先一记麻的马丢过去再说,名声?名声算个,我方继藩还有名声吗? “……”弘治皇帝震惊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臣子见了皇帝,虽也会拍马,可绝不似这般骨的,毕竟大臣要讲风骨,讲究的是不卑不亢,否则,难免会被人视作是阿谀奉承之辈了。 刘健老脸了,忙是将脸撇到一边去。 李东抬头看着房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天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谢迁瞪大眼睛,眼里布了血丝,就差点想要掐死方继藩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了。 弘治皇帝长长的了口气,孩子嘛,难道因为这个而计较,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好像……若是因此而怪罪,是有些不太厚道。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