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船开始靠近大鱼。 看着那涌出来的泉水,还有那出来的鱼身。 无数在甲板上的人,眼里放光。 他们太贫穷了。 这种贫穷,并不来自于现在有多少身家,事实上,他们现在的待遇很不错,有吃有喝,一月怎么能有十几两银子的赏赐。 他们的贫穷,来自于铭刻于骨子里的记忆。 所以他们的贪婪的,他们穷了十八辈子,祖宗们历来死了,不过是草席一卷,草草埋葬,祖宗们的尸骨,已经寻觅不到痕迹,可留下来是祖先们的神,要活着,活着就要吃好喝好,不能受穷啊! 因而,虽是内心紧张,可他们更多的却是兴奋。 这大鱼,只怕有十几万斤吧,甚至可能……几十万斤。 这可是长约数十米的海鱼啊。 其体型,也只比威风凛凛镇国公号小一些而已。 越是靠近,越是在这湛蓝的大海之下,看到那巨大的躯体,所有人头皮发麻。 这鱼,肯定不只一文钱一斤。 水兵们,多少还是会算数的,这得益于他们卖鱼的经验,数十万斤的鱼,打回去一头……这是啥价钱来着? 唐修撰是个厚道人,海中的东西,卖了,都会给赏钱,若真能捕获此鱼…… “预备,预备……” 那巨鱼,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是无所谓的,作为海中霸主,它显然没有任何危险的意识。 胡开山大吼,紧张的青筋曝出,当他看到那巨型的鱼身,其实心底深处也是发。 可据他多年做贼的经验,任何事,先不瞎比比,先抢了……不,先动手了再说。 甲板上,水兵们开始架弩,一声令下。 数台巨弩嗖的一声,发出了弩箭。 嗤…… 一枚巨弩,其巨大的弩箭,有半丈长,可在这巨鱼面前,不过是火柴大小。 锋利的弩箭,没入巨鱼的身体。 这巨鱼的身体很柔软,一下子刺入,顿时,鲜血便涌出来。 可即便如此,这对于巨鱼而言,显然只是小伤。 就如有人用一火柴大小的钉子,扎入了胡开山的身上。 巨鱼明显受到了疼痛,随即……开始暴躁起来,它翻滚着,泉涌如注,尾鳍拍打着海面,瞬间,整个海域,宛如泛起了巨浪,这巨浪冲击在船身。 威风凛凛镇国公号,顿时开始剧烈的摇晃。 唐寅发懵。 立即大吼:“撤副帆,快,快,转舵。” 从前,大家只欺负大黄鱼,出海了一个多月,也算是渐渐悉了这种水中的生活, 可一旦遭遇到这种剧烈的搏斗,许多人开始手忙脚起来。 舵手有点儿慌,居然错了方向,船上的水兵随着船只的剧烈颠簸,东倒西歪,拉着帆布缆绳的水兵差点没摔下海去。 无数人如没头苍蝇一般。 胡开山大呼:“继续上弩,上弩……” 弓弩勉强的拉开,在这剧烈的摇晃之下,一个未固定好的巨弩直接飞出了甲板,掉进了海里。 唐寅死死的抱着桅杆,脸煞白。 有人大呼:“巨鱼要撞来了,要撞来了!” “火铳……火铳……” 勉强有几个水兵,慌忙的举起了火铳,朝巨鱼开火。 “啪啪啪……” 巨鱼似乎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轰…… 巨鱼的尾鳍,狠狠的拍打在了船身。 一下子…… 世界清凉了。 在这巨浪滔天的海域,整个威风凛凛镇国公号,船身直接倾斜。 船舱里,有人大叫:“底舱破口子啦,快,快……快来堵漏。” 而整个船身,直接倾斜,大浪浇在甲板上,倾盆的海水冲刷了一遍船身,幸好,船身在几乎要没入汪洋时,却又重新翻了回去。 惊魂未定的人各自抱着所有能抱着的东西,也不知有几人摔下了海里。 胡开山死死的拉着唐寅,若非如此,唐寅怕也要葬身鱼腹。 胡开山在此时大吼:“转舵,他*的,是硬点子。” 所有人在海浪中挣扎着,落水的伙伴,似乎没有被巨鱼吃掉,那巨鱼只是愤怒的甩动着尾鳍,卷起了一阵阵的巨浪。 于是乎,甲板上的人开始丢下一个个缆绳,能拉多少人上船便拉多少,船开始转舵,一群如落汤一般的人气吁吁,惊魂未定的样子,贫穷所爆发出来的勇气,居然在此刻,对付这巨鱼,也是全然无用。 悲愤且贫穷的人们,竭力的救助着伙伴,一面开始想尽办法,使大船远离巨鱼,那巨鱼在耀武扬威之后,仿佛嘲着威风凛凛镇国公号,依旧吐着泉水,如小山一般的巨型鱼体,依旧悠哉悠哉。 “……” 胡开山眼里出泪来。 水寨自开张,捞鱼无数,没碰过这么硬的点子,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啊。 大船开始徐徐的远离巨鱼,而胡开山狈的拍打着唐寅的背,唐寅拼命咳嗽,咳出海水来,接着重的呼。 “我们……”看着那涌泉的方向,胡开山怒吼:“我们会回来的!” 残破的威风凛凛镇国公号,这一次一无所获,悄然的回港。 这一次,暴出了巨大的问题。 水兵们勇敢有余,可临事时,镇定不足,各个岗位,无法做到有效配合。 除此之外,船上大威力的捕鱼利器不足,若是遇到了那等巨鱼,本无法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 还有船身,抗浪的水平不足。 总而言之,处处都是漏,幸好,这是碰到了巨鱼,巨鱼没有乘胜追击,否则,威风凛凛镇国公号,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胡开山咬牙切齿,听着死伤七人的禀报,龇牙咧嘴。 “我胡开山和那巨鱼不共戴天!” 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唐寅却显得冷静。 现实很清楚,这些暴出来的问题,都需弥补,所以一方面,需要对船只进行修葺,而且,某些地方,需要进行加固,这船体是无法改造了,可下一艘船制造时,却需针对这个弱点进行完善。 还有就是人员,临战经验太差了。 嗷嗷叫有个用,单凭着贫穷,还是无法战胜对手的。 武器……对了,武器,这巨弩显然是不成。 他一面开始招募巧匠,想办法打造新的武器,一面,给恩师修书。 恩师总会有办法的,嗯……一定会有的。 ……………… 蓬莱水寨。 一封旨意已传来。 命令戚景通立即带水兵出击,直捣毁倭寇巢。 戚景通得了旨意,沉默了。 他才三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年纪轻轻,便屡建奇功,竟还得到了兵部的赏识。 这在无数丘八们眼里,是令人垂涎的待遇。 现在朝廷将这支锐的备倭卫给了戚景通手里,除此之外,还调了数千兵,六艘大明仅有的宝船。 也就是说,戚景通现在手里掌握的,乃是大明唯一一支水师力量。 噢,对了,宁波水寨那里,还有一个叫镇国府备倭卫的,那儿……可以忽略不计。 可接到了命令之后,戚景通神却是冷峻起来。 副将们围绕在他身边,等待他出港围剿的命令。 戚景通叹了口气。 “戚指挥……” “嗯?”戚景通抬眸。 “这是大好事啊,现在知道了倭寇的巢,正是毕功一役之时,弟兄们夜练,憋得太久了。” 戚景通叹了口气:“此时,本不该是出击的时候。” “这……莫非指挥认为,这其中有诈?” “有可能有诈,也有可能没有诈!”戚景通道:“有没有诈,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就算倭寇盘踞在那里,我们有把握将其一举围歼?” “这……” 戚景通道:“大明对于汪洋,一无所知,备倭卫调的锐,虽说没有老弱病残,可说实话,又有几个,有海战的经验。他们……又有几个,敢战?倭寇在海中纵横,稍有不慎,就是死!而我们呢?我们的官军,吃的是皇粮啊,有几人,愿为吃皇粮拼命?这些锐,名为锐,可依旧面黄肌瘦者为多,船一出了近海,更加颠簸,他们能在船上站稳不犯晕,便已算是老卒了。” 戚景通叹了口气:“倭寇以逸待劳,那一片海域,他们了若指掌,我们呢?” “朝廷对于剿倭,是一无所知,只想着用明面上的兵马和舰船数目,便以为如此,便可计算出成败。可实际上,何止如此?” “本来,本官倒是极想调骨干,趁着这个机会,好生的练士卒,花费个三五年功夫,或许……有可以和凶残倭寇一战之力。可朝廷……太急了。何况……备倭卫中的弊病丛生……还来不及进行清除,此时出击,只恐凶多吉少!” 戚景通神黯然。 他乃登州人,从小就随父亲在军营中长大,心里怀有大抱负,因而,悉舟船,悉弓马,总算凭着这股子韧劲,崭头角,可又如何呢?他明白,海战,不是他戚景通一人的海战,围剿倭寇,也非他戚景通一人可以办成。 可凭着所谓的锐备倭卫官兵,能成吗? 只是…… 他狠狠握拳,目中掠过了决然,狠狠将拳头锤在了案上:“今陛下有旨,我等固死,亦无不出击之理,传令……出击!捣毁倭寇巢!”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