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静有一种天堂跌落至地狱的觉。 宛如现在的他,在这地狱之中,遭受火刑。 一个月前的一念之差,直接使他从一个巨富,转瞬之间,成了即将欠一股债的穷光蛋。 愧对先人啊。 刘正静的眼泪要出来,眼角闪烁着泪花,心里疼的厉害。 他一脸茫然和错愕。 可方继藩却是一副,毫不留情的样子。 买买,不买滚,你在内城的房子,花一笔银子修葺一下,不是还能住吗? 当然,哪怕是内城的宅子修葺之后,想住,怕也难了,不但未来,那里的环境,肯定不会恢复,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脏,等到将来新的部堂和官署建了起来,你刘正静堂堂翰林,还能每早起,坐两个时辰轿子,来此当值?你吃的消吗? 所以,将来,你还是得乖乖来新城租住的。 问题就在于,靠近皇这儿,绝大多数的宅邸,都是华宅,说难听一些,哪一个买下这儿的,不是非富即贵。 人家会贪你这点租金,就将宅子租给你? 即便有人要租出去,这价格,也定是吓人,绝不会比,按揭一套房子的花销要少。 否则,你就和匠人们一起,挤到临时的窝棚里住吧,要不,三环之外,五里、十里,那儿,不也有便宜的宅子吗? 这房,买也得买,不买,砸锅卖铁,你还得买。 方继藩浑身上下,淌着的乃是道德的血,否则,怎么可能才涨到一万九,若不是自己为人正派,秉持着人人有房住的价值观,我今三万两,你信不信。 这里的地,全姓方,不想买我姓方的地,出门左拐七八里地,还有姓朱的等着扒皮筋呢。 这百官之中,有为数不少,如刘正静这般的人,此时,一个个要昏厥过去。 老天无眼啊,还不如发一场大水,将这新城淹了干净呢。 这些人,大眼瞪小眼,心里的算盘珠子,已开始波波波的算起来。 亏了六千两的…… 亏了一万二千两的…… 更狠的,有几万两。 想死。 心里疼。 有年纪大的,险些要晕过去。 刘正静脸惨然,犹豫了很久,看着方继藩,咬牙:“买,一万九,买三亩,下官明带首付开,方都尉,你要讲良心啊,可不能变卦,当着刘公的面,咱们把话说清楚。” 他打定主意了,刘正静不傻,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当然愤怒,甚至恨不得,直接给方继藩一个耳光。 可他明白,这宅子,非买不可,不能冲动。亏了,这是既成事实,现在最担心的………是姓方的他不要脸,还往上涨。 这些子,是真的怕了,起初一万一亩的宅子,才几个月,就已翻番。这是多少财富啊,那些当初一万一亩买来的人,哪一个不是在躺着挣银子。 想想,都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 此刻,理智已经没有意义了。 得买啊,咬着牙,也得卖。 刘正静身躯颤抖,紧张的看向方继藩,他不能让方继藩食言而肥,不然,真的要抹脖子自尽,死了算了。 方继藩叹了口气,他背着手:“我方继藩是个讲信用的人,明,保证是一万九,可是后……就不能保证了。” 朱厚照笑嘻嘻的道:“其实,七八里外,本也有一块地,便宜啊,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众臣没一个搭理朱厚照的。 朱厚照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心里忍不住恨恨的想,姓方的就是华宅,本看来,只能是卖给劳苦大众的命了。 这些该死的狗官,居然看不上本的地。 那王不仕,听到一万九的时候,已是幸福的晕了过去,几个月,净赚近两万两银子,这是何其巨大的财富啊,当初的王家,砸锅卖铁,几代人的储蓄和经营,也没这个身家。 他不住,连杆子都直了,左右顾盼,竟有几分瞧不上身边这些穷鬼的觉,恨不得立即,寻人分享自己的快乐。 可随即,又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想办法四处筹措,哪怕是借贷,多买一套该有多好。 所有人,各怀着心思,有狂喜,有苦不堪言,狂喜的人,面上不敢表,会被其他人揍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低调做人,方为正道。 心痛的人,也不可表,这新城完好无损,是好事,这时候若是哀嚎,难免显得你心里只有私心,并无公义,堂堂朝廷命官,不该谈钱,怎么可以如此呢。 朱厚照领头,方继藩在后,领着群臣,至午门。 这大明,依旧巍峨,风雨之后,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后,午门大开,众臣鱼贯而入,却见着大明中,井然有序。 弘治皇帝这些子在大明,甚是担忧,如此瓢泼大雨,自己却和京师断绝了联系,可想着如此罕见的暴雨,势必成灾,心里便急的不得了。 反而是太皇太后周氏,怡然自得。 前些子,为了庆祝搬进新来,西山戏剧团的一队戏子,在后为太皇太后唱戏,而今遇到了暴雨,索,将她们留了,让她们成唱戏。 方氏和周皇后,听这京剧,竟是入了。 什么《铡美案》、《打金枝》、《四郎探母》、《霸王别姬》、《定军山》,真是痛快。 最有意思的是,这每一出戏,故事十足,这些个戏子们,都是方继藩挑细选,令她们在京师安顿,且多是女子,经过前些子的练习,还有一次次的登台,渐渐开始有了模样。 张皇后每一次看《霸王别姬》时,眼里的泪便止不住。 弘治皇帝拼命着给她递手巾。 尤其是那青衣高唱:“大……王……啊……啊……啊…” 那凄婉的声音,余音缭绕,娇弱的青衣伸向楚霸王。 楚霸王那英雄盖世,又儿女情长,听着汉兵来了,待见虞姬拔剑自刎,楚霸王哎呀一声,张皇后便抱住了弘治皇帝痛哭。 弘治皇帝发懵,他倒也喜戏,却绝不入戏,可见张皇后这般肝肠尺寸断的模样,还有周氏,眼泪摩挲,待这一出戏散了,弘治皇帝便道:“这霸王别姬,以后不准唱了。” “谁说不能唱?”周氏气的哆嗦:“多好的戏。” “这……这……” “你呀,不懂,糊涂。”周氏狠狠的将茶盏哐当一下搁在了茶几上:“来,再请她们,就唱这一出《霸王别姬》,哀家脑海里,至今还有那虞姬的影子呢。” 张皇后也是痛并快乐着,一面抹着眼泪,一面颔首称是:“祖母说的是,那青衣的唱功,是极好的,尤其是那一句:“汉兵,他……他……他杀进来了。”这一句,臣妾听着,心都碎了。” 周氏一面擦泪,一面笑:“对,真心疼她啊,让她们歇一歇,再来一段。” 弘治皇帝是懵的。 他无法理解,这戏为啥要一出一出的听。 有意思吗? 可而今暴雨,似乎……也只能在此作陪。 他已听了数十场戏,那楚霸王最后哎呀一声,总在自己耳畔回,偶尔,他会抱怨两句:“其实这霸王别姬,是假的,多是……” 他话还没说透呢。 便遭受了周氏的白眼。 周氏最讨厌弘治皇帝较真的一点:“陛下又非在楚汉之,又非在楚霸王的大帐之中,哪里知道是真是假?” 便连萧敬和其他的宦官们,也都给弘治皇帝投来一个幽怨的眼,他们跟着周氏、张皇后、陛下在此听戏,不少人,都入了,现在陛下光在此泼冷水,今说白蛇传简直就是牵强附会,为啥许仙这么蠢。又说楚霸王哪里是什么英雄,四处屠戮,民之贼也。 这样的人,很讨厌。 好不容易雨停了。 弘治皇帝舒了口气,摆驾奉天殿,脑子里还是那咿咿呀呀的声音,没有消散,心里倒是有些责怪,方继藩折腾出这些戏文来了。 不过,眼下还有正经事。 他急于知道外头的情况,等刘健等人行了大礼,弘治皇帝微笑四顾:“这几,真是大雨成灾,朕在此,倒还清净,大明里,倒没什么损失,只是不知,外头如何了?刘卿家……你来说。” 刘健苦笑,到了殿中,拜倒:“陛下,此次大雨,损失惨重,内城外城,倒塌房屋数千间,损毁,更是无以数计,京中大水,深者及,哪怕是浅的,也至膝盖。军民百姓的损失,就更加无法估量了,老臣正责令顺天府,尽力修复,纾解民困。” 弘治皇帝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他随即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民宅大多不够牢固,自是抵挡不住大雨,这是情有可原,诸卿无罪,好生赈济吧,万万不可使天灾之后,又酿生人祸。” “只是……只是…只是…”刘健竟是开始踟蹰起来。 “嗯?”弘治皇帝道:“还有何事?” “陛下,紫城那儿,也有一些状况,只是此事,老臣对内情了解不多,还是请张公公奏报吧。”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