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士绅们而言。 死太监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可欧志再如何,还是可以沟通的对象。 既然暂时整不跨这欧志,此人背景太大,寻常的手段,又不是他的对手……且此人虽是心狠手辣,可是很快,有人摸透了县尊的脾气。 他只按法度来办事。 只要没有触犯他的规矩,该的税,老老实实的缴纳,那么,你做什么,他一概不管,甚至,倘若你遭受了麻烦,他也乐于为你排忧解难。 一行士绅跟着欧志身后,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大工地,许多人心里哀叹,这都是银子哪,且绝大多数,还是自个儿的银子啊。 劳力们卖力的夯实着路基,混凝土则是人工搅拌,一个个大锅炉子,下头烧着火,将沥青熬的沸腾。 欧志远远的眺望,远处,常威快步行来,向欧志行了个礼:“见过师叔。” 欧志背着手,笑道:“如何?” 常威道:“人员足够,技艺也是现成的,所以这工程的进展,极为顺利。”他眉飞舞,定兴县有的是劳力,有这么多的人力,干起来就快多了:“先前的时候,还有些不太练,可现在,过去了半个月,无论是采石,运输,搅拌还有泥匠,现在都练都了,一,可以修两百多米呢,好在这道路是现成的,只需在原有的道路上,拓宽一些,这些地,本是官府所有,倒也无碍,不需花费多少工夫,现在是两头并进……请师叔放心,只要银子和人力管够,学生一定尽力而为。” 太痛快了,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常威和带来的匠人,又都有丰富的建造经验,这毕竟不是后世的高速路,不过是夯实了土地,铺上碎石,填充混凝土,抹上沥青罢了,倒不需专门开山架桥。 这北方,都是大片的平原,哪怕是有山岭,也尽力绕过去,所以,进展很顺利。 欧志笑的点头:“你王师叔修书来,这匠人们的伙食,可要管够。不只如此,各队的匠人和劳力,可挑选一些壮的,让他们适当的,寻一些娱乐,蹴鞠如何?就来蹴鞠吧,我做主了,县衙里拿出三百两银子出来,各工程队出一点人,组成蹴鞠队,练一下,每隔一旬,便让大伙儿歇一歇,看看蹴鞠队决胜,胜者,赏银一百五十两,次者银百两,最次的,银五十……” 常威一脸错愕,身后的士绅捂着自己的心口,又是捶跌足,想死。 “师叔……这……” 欧志笑的道:“你王师叔既是郑重其事的修书来,自有他的道理,按他的话去做就是了。” “是。” 这就怪了…… 常威一头雾水,这个时候,竟来蹴鞠…… 这不是吃了撑着吧。 嫌银子多? 可师叔有命,他哪里敢说什么,忙道:“学生明白了。” 而身后的士绅们,却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是不知所以然。 子没法过了啊。 说实在的话,现在都已经不是银子的事了。 自那该死的刘瑾来了之后,成登门,见天就来,一顿都不落下,你不好好招待,他还不高兴,四处纵容恶奴盯着你,让人寝食难安。 这里头,失了多少利益。 可你要去状告他,细细算来,人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能告他什么?他是太子身边的人,告也告不倒,反而可能因此而得罪他,到时被他惦记上,谁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 而欧志,要的只是你的税,还有你藏着的隐户和隐田,利益受损就不说了,还成天被他恶心,今他要修路,明,他还要拿出银子来,什么蹴鞠。 这……是人干的事吗? 欧志却是面无表情……只背着手,却已踩着泥,到工地上去了。 可士绅们却没有跟上去,因为……他们的鞋是新的,踩在泥地里,斯文何在?不知道的人,还当自己是泥腿子呢? 他们目送着,欧志走远……心里真是忧愤无比,于是窃窃私语:“这是将自己的银子,不当银子啊,民脂民膏,他就拿来这般的挥霍。” “吁……噤声!” ………… 弘治皇帝心情不错,给太皇太后问过了安,他早命人将皇孙的话,记了下来……此时,他拿起记下的话,反复的咀嚼,看着看着,忍不住乐了。 有这样的孙子,夫复何求? 这辈子,也知足了。 却在此时,萧敬快步行来:“陛下……” 弘治皇帝道:“何事?” 萧敬道:“刘健求见。” 弘治皇帝颔首:“叫来吧。” 刘健入殿,显得有些匆忙:“陛下,淮河……泛滥了。” 弘治皇帝一听,顿时明白了什么:“这即将过冬,何以泛滥?” “这……”刘健长长的叹了口气:“近些年来,天象迥异,许多灾情,实是防不胜防啊。” 弘治皇帝皱眉:“既如此,当立即命人,前去修筑河堤为宜,卿家看,派谁去好?” 刘健道:“为了一劳永固,老臣以为,此次治水,万万不可轻忽,只是,当下工部尚书身子不好……臣……” 弘治皇帝突然道:“刑部尚书文涛,从前也在工部任职,对于治水,经验丰富,这些年来,淮河水患频繁,朕想要一劳永逸,就势必,发动浩大的工程,这可是与十万百姓息息相关的事,若是寻常人,朕不放心,不妨,就命他钦命前往,如何?” 刘健想了想:“老臣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如此浩大工程,户部的钱粮……” 弘治皇帝苦笑:“从内帑里拨付一些吧。” 刘健便如吃了定心丸:“若是内帑拨付,老臣以为,既要治河,就要惠及子孙万代,不计一切代价……” 弘治皇帝是懵的。 朕出钱,所以就可以不计一切代价…… 可刘健心里急啊。 淮河水患,久治不愈,从前的治理,都是小打小闹,发动数千人,修筑一下溃堤,难得今陛下快,那自当是共襄盛举。 弘治皇帝叹口气:“上章程来吧。” 摇摇头。 显得有些无奈。 ………… 方继藩收了一封书信,一看这书信,便有点急了。 狗娘养的,不要钱的吗? 他捏着书信,寻到了书斋里,书斋里,王守仁和在学里逮了空的朱载墨相对而坐。 一见到方继藩进来,王守仁和朱载墨都起身:“见过恩师。” 方继藩面带笑容,风淡云轻的点头,看了朱载墨一眼:“你又打徐鹏举了?” 朱载墨镇定自若的道:“回恩师的话,他让我打的,他自己说,有本事你打我呀。” “……” 方继藩竟是无言。 这个要求,确实有点过份了。 方继藩便道:“你先出去,为师和你的王师兄有一些话说。” 朱载墨乖乖的噢了一声,作揖:“学生告退。” 方继藩落座,随即,看着王守仁,将书信摔在了案牍上,想骂娘,可看着一脸平静的王守仁,最终忍住了,出笑容:“伯安啊,近来可好啊?” “恩师。”王守仁道:“一切安好。” 方继藩道:“你踢蹴鞠?” 王守仁摇摇头:“不喜。” 方继藩忍不住不吐不快了,毕竟他是一个耿直的人:“可你他娘的为啥修书给你的大师兄,然他在匠人和劳力之中,挑选蹴鞠的队员,还让他们进行训练,隔三差五,进行决胜,这不要银子的吗?哪怕是不要银子,就不怕耽误工期?这工期耽误一,这么多的人员,这么多的车马还有物料,可都是银子啊。” 王守仁抬头看了方继藩一眼,想了想:“恩师可曾带过兵吗?” “……” 方继藩觉得……王守仁这是反天了,居然敢羞辱为师,好吧,为师没带过兵,咋了,吃你家大米了? 王守仁很平静的道:“恩师可知道,为何,蒙古人,失了天下吗?” “……” “因为治河。”王守仁斩钉截铁的道:“这么多的百姓,突然聚集在了一起,按理来说,治河是善政,也是元朝君臣们,难得做的一桩好事。可最终……无数的劳力,到了黄河之后,反了,于是天下闻风而动,烽火四起,最终,我太祖高皇帝颖而出,兼并诸强,驱逐鞑虏,才有今的天下!” 方继藩忍不住道:“可这和带兵有什么关系,和蹴鞠又有什么关系?” 王守仁微笑:“这里头的关系,太大了。百姓们被征募起来,在一起修河堤,按理来说,他们所做的,乃是造福天下的事,可为何,他们会反呢?” “因为天下苦元已久。” 王守仁摇摇头:“这当然是原因,可还有一个巨大的原因,那就是,数十万人聚集在了一起,而前元的官吏,对其管理不善的缘故啊,若是恩师带过兵,一定会有此受,那就是,无数的青壮聚集,可作为主帅,想要命令他们,想要指挥他们,就必须让无数的官吏或是武官,代为传达和管理他们……”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