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高坐在明伦堂里。 作为主考,不愉快总会过去。 很快,他就又高兴起来。 两位院士就坐在一旁,谢迁对这科学院的院士,还是颇为敬重的。 这几年来,这些来自各行各业的院士,确实给朝廷帮了不少的忙。 他呷了口茶,和院士们闲聊。 数学,他真不懂,他只能作为一个公允的主考官,因而,倒是不敢将话题,引到数学上头。 正说着。 外头却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显然是外头的差役不规矩。 偏偏明伦堂里还算安静,两个书吏说着什么,恰好被谢迁听到。 谢迁的脸,骤然变了。 岂有此理。 这般庄重的场合,他们不思好好的监考,居然在此闲聊。 谢迁脸拉下来:“是谁在喧哗,叫进来。” 片刻之后,就有两个战战兢兢的书吏进来,他们忙不迭的行礼,口称万死。 谢迁脸上凛然,厉声道:“大胆,尔等身负公务,何故如此喧哗?” “这……这……”书吏觉到大事不妙,战战兢兢,可是,又不敢启齿。 谢迁便冷笑的更厉害:“怎么,不说?来人……” “说,说,说……小人并非是不懂规矩,实在是……实在是…………遇到了怪事啊,因而,才……才……” 谢迁一脸肃杀:“什么怪事?” “这……这……小人奉命监考,在考棚之中来回逡巡,诸考生们,个个都在搜肠刮肚的做题………小人见没什么差错,心里倒也放心了,可谁晓得,到了乙丁号考棚时,却突然之间……” 一下子,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听着,怎么像鬼故事。 这书吏,脸也是苍白的吓人,随后道:“突然之间……竟是……竟是……听到咯咯的笑声。” 笑声…… 谢迁竟都觉得汗竖起。 他侧目看了一旁的考官,眼里似乎在问,这乙丁号考棚坐着的是谁。 那考官会意,道:“乃考生方小藩。” “……” 书吏继续道:“不错,就是那位方考生,小人听到了笑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匆上前去,却见那方考生,心无旁骛,手提着炭笔,一面做题,一面对着题咯咯的笑,小人……吓着了啊,小人在贡院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见识过的考生,无以数计,可是……可是,没见过见了试题,一面笑的。” “……” 明伦堂里沉默。 谢迁沉默了很久,看向身旁的考官:“脑残也会传染?” 两个院士不瞪了谢迁一眼,这是啥意思,侮辱我们师门? 谢迁似乎也觉得自己失言,咳嗽一声,朝那书吏怒斥道:“只要考生在做题,没有舞弊,他们做什么,与你何干,这些事,休要传出去,不然,仔细你的皮,下去吧,好好办差。” …… 傍晚的时候。 梆子声传出,书吏们开始收卷。 每一个考生的卷子,都是糊名的,因而,考生们将卷子搁在考棚里,便可以收拾了东西便走。 方小藩收拾了考篮子,高兴的像是过年一样,一出了考场。 便见方继藩带着一行人赶来了。 清早的时候,方继藩病怏怏的,到了傍晚,却是生龙活虎。 兄妹二人上了车,方继藩道:“考的如何?” 方小藩道:“题目太简单了,原来还以为是什么难题,谁料到,都太容易,做着这题,容易犯困。” 方继藩:“……” 这幸好不是自己的儿子,不然方继藩肯定拍死她。 这天下,敢在方继藩面前装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少啰嗦,回家,说这些,等放榜之后,便知结果了。” ………… 谢迁命考官们收卷,这两千多份卷子,先是封存起来,而后,便开始进行点验,最后,十几个考官,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开始阅卷。 数学的批阅,比之八股要容易的多。 毕竟,八股是没有标准答案的,环境、考官的心情,甚至是你的行书,都能影响最后的成绩。 而每一个数学题,都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只需对照着标准答案,进行批阅即可。 十几个考官,只草草的吃了一些糕点,便开始批阅。 两个院士并不会在这个时候下场,而是等考官们批阅之后,他们再进行最后的核验。 至于谢迁,他对这个又不懂,所以,他只坐那喝茶。 周院士百无聊赖,也坐在一旁喝着茶,说实话,这几待在贡院里,他才知道,这些科举出来的考官们,有这么的讲究。 原来这茶,不是拿一个大把缸丢点茶叶进去,然后冲一缸热水就喝,不但要有专门的茶具,还得有专门的水,热水沸腾,又需晾多久,才可冲泡,冲泡时,第一遍水,竟要滤掉,接着,再换一遍新水,冲入才算完。 这茶,有意思的。 只可惜,平自己需解析许多数学的题,也没这闲工夫。 一旁,谢迁笑的道:“周院士,你看,此次能挑出多少名列前茅的英杰来。” 一说到这个,周院士便板着脸,认真的道:“这个……可不好说,此次为了一试考生们的深浅,我与诸位先生出题时,所选的,都是难题,这些题,学生自己试着做了一下,也不过是考了九十七分,这些题,不只是难,最难的,还是时间。你想想看,这么多的题,正式开考,做卷,再到收卷,中途,也不过三四个时辰罢了,这三四个时辰,需验算出这么多的题目,对于考生,是一个极艰巨的挑战。我敢向谢学士保证,此次,若有人考中八十分,便算是天纵其才,必定能名列榜首了。” 这百分制,确实很有意思。 尤其是天竺人的数字,在西山开始使用,并且开始传播之后,百分制的推广,也确实使人方便了许多。 谢迁点点头,现在心里有底了,他就怕考卷容易啊。 考卷容易,说明考官的水平不行。 这考试,考的既是考生,又何尝,不是考验考官呢? 题目越难,越是说明,考官有水平。 谢迁微笑:“嗯,但愿,能出几个人才,如你说言,多几个人能中八十分,老夫……此次也就算是没有白白忙活了。” 周院士微笑:“天下英才何其多也,或许,应当会有几个出类拔萃之才,颖而出吧,说不准,有人能考八十五分呢。” “哈哈哈哈哈……”谢迁笑了。 今的考试,不算顺利。 毕竟出了女子来考试这么一档子事,这……不是吗? 一点纲纪都没有了。 好在,他已忘却了此事,心里却惦记着,此次到底能提拔几个人才。 他呷了口茶,慢悠悠的道:“拭目以待。” ………… 考官林敬言,此时匍在案牍上。 这一路下来,已是批阅了七八十份卷子。 他乃是户部的郎中,此次来充作考官,倒是颇有期待。 唯独令他无语的事,他没想到,数学的阅卷,竟是如此的枯燥。 标准答案只有一个,每一道题的答案,都没有任何可读,对照着标准答案来阅卷即可。 对了,就给多少分,完全没有任何自有心证的空间。 这还做啥考官? 林敬言捏了一个新的试卷。 打开,如此前枯燥的批阅一般,对照着答案。 这一道题,对了! 这一道,也对了。 这一道……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批阅的有些麻木了。 可是……越往后批阅……他的脸却是古怪起来。 好几个其他人容易做错的题,在这里……居然都对了。 这个卷子,倒是有意思。 他一直阅卷下去。 为了显示自己的苛刻,他更加严厉起来。 还不信挑不出一点病。 不然,怎么显出本官的水平。 可是…… 一直批阅到了最后……林敬言猛地打了个灵。 这副试卷……居然……全对。 林敬言抹了一把汗。 一百分? 这批阅了七八十份卷子,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七十七分的哪。 这些数学题,他并不知道到底有多难。 可他却知道,有许多卷子,末尾的题,是空着的。 这就意味着,有很多人,莫说每一道题都答对,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本无法做出所有的题。 可是…… 不行…… 一百分的卷子,太出类拔萃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吾乃风也,你乃是沙,不,你乃是木。待会儿,这份试卷肯定会格外的被人重视,自己万万不可有纰漏。 于是,他极认真的又取出了答案,又重新比对了一遍。 还是没有挑出丝毫的病。 而且,看得出,做卷者,心思极细腻,哪怕连个错误的符号都没有,显然……这不好下口啊。 此人是谁? 林敬言心里怀着好奇之心。 只是可惜……现在,卷子的名字,依旧是糊的,他没有资格撕开,不到放榜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触犯这规矩。 最终……林敬言被打败了。 他如斗败的公,提笔,在和卷尾处,刷刷的几笔下去。 一百分。 ………… 哈哈,今天吃了,来张月票恭喜一下,谢谢。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