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说罢,不苦涩一笑。 天子有天子的难处啊。 又不是街上的泼皮,可以快意恩仇。 弘治皇帝张口,正待说什么。 却在此时,有宦官进来,道:“陛下,齐国公求见。” 弘治皇帝看了看时间,上三竿,不过,虽是快正午了,可方继藩应当是半个时辰前出发的,于是他不勾起一笑,淡淡的开口说道。 “今……他倒是起得早。” 众臣听罢,都不唏嘘。 打脸了啊。 要知道,在座的君臣,年纪都不小了,一把老骨头的,又哪一个不是卯时就要早起,而后,忙碌着国家大事呢。 每个人每都是忙忙碌碌的过着。 而那方继藩,年纪轻轻,正是正华正茂的年纪,这过的是何等愉快的子啊。 有时候,刘健人等是真羡慕方继藩。 人这辈子似他这样来世上一遭,真没白活。 当然,嘴上,大家是要严厉的抨击此等不良风气的,倘若人人都如方继藩这般,这大明朝,早就完了。 农人要出而作,落而息;工人要加班加点,夜轮班;军士若能夜练,那就更好了。 君王要勤政,臣子要不辞劳苦。 这才是当下,应当鼓励的事。 像方继藩这样的赖虫,大明任何人都不能学。 “宣他进来。” 弘治皇帝故意拉下脸来,大正午的跑来,有蹭饭的嫌疑。 方继藩匆匆入殿,当下便行礼,喜滋滋的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弘治皇帝一愣,不解的盯着方继藩。 不知喜从何来。 刘健等人也是一头雾水,诧异的看着方继藩。 萧敬抬头,心里咯噔一下,这又是啥事,厂卫可是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打探到啊,得,十之八九,今又要挨骂了。 却听方继藩慨万千的道:“陛下啊,陛下克继大统以来,虽非是风调雨顺,可是陛下宽以待人,亲君,而远小人,以仁孝治天下,天下百姓,无不仰陛下恩典。这些年来,百姓们所得的恩惠,乃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正所谓,国家将兴,必对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有德者,必能应上天。又所谓,世治而民和,志平而气正,则天地之化而万物之美起也;世而民乖,志癖而气逆,则天地之化伤,气生则灾害频起。陛下德教天下,施政以仁,上孝仁寿,下教万民,正因如此,而上天亦有,因而,降下祥瑞,儿臣……深切受到陛下洪恩浩,沐浴恩典,喜不自胜。” 说罢,叩首。 弘治皇帝和刘健人等,个个云里雾里的,有点懵。 方继藩的话,他们能听懂。 这一套,乃是董仲舒所提出的‘天人应说’,意思就是说,皇帝若是施仁政,那么世间便难免会有许多喜事出现。可若是皇帝是昏聩之主,则上天就会降下灾祸,予以警告。 可是……说了这么多,咋就听不懂方继藩到底是啥意思呢? 弘治皇帝拉着脸,假装不悦的瞪了方继藩一眼。 “直说吧,发生了何事?” 方继藩才简明扼要的道:“陛下,公主殿下有喜了。陛下宽以待人,洪恩浩,上天给陛下,即将赐下一个外孙。” 弘治皇帝:“……” 萧敬脸上带着麻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天哪,方继藩这狗东西,这是成了啊。马,臭不要脸,呸!” 弘治皇帝脑海里,还在努力的让自己和女儿有了身孕,和董仲舒的天人应,以及自己的圣明产生联系。不得不说,这理怎么听着都有点歪,可似乎,又有那么一点道理。 无论如何…… 弘治皇帝回过神来,突然……笑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喜事啊。 他看向方继藩,面带喜悦的问道:“确认了吗?” 方继藩重重点头,眉梢带笑,格外开心的道:“千真万确,儿臣哪里敢欺瞒陛下,这其中,固然有儿臣的努力,可是和陛下民如子,动上天,是分不开关系的。” 弘治皇帝美滋滋的道:“哈哈,秀荣近几年,老不见有身孕,前几,太皇太后和皇后还为之着急呢,现在倒是说曹,曹便来了。” 方继藩打了个寒颤:“陛下,臣第二个孩子不是曹,绝对不是,儿臣用人头作保,就算将来有出息,那也是诸葛孔明和岳飞那样的大忠臣,他会和儿臣一样,心里只有皇上,只有朝廷,我巍巍大明,月昭昭,怎么会出曹,曹那等臣贼子,他敢来我大明投胎转世吗?” 弘治皇帝却是好不在意,忙看向萧敬,喜滋滋的道:“快,去给仁寿和坤宁报喜。” “是,奴婢遵旨。”萧敬忙是换上了笑容。 弘治皇帝动的站了起来:“真是不易,朕真希望,正卿多几个兄弟,你们方家,人丁太单薄了,朕也只此一个女儿,要开枝散叶啊。” “这孩子,可取了名吗?” 方继藩想了想,便朝弘治皇帝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儿臣有一些不成的想法。” 弘治皇帝一挥手,霸气的说道:“朕来取吧!正卿乃是嫡长子,理应承袭汝父的爵位,朕赐汝父郡王爵……” 听到郡王爵三个字,刘健等人面面相觑,陛下……那是追封的郡王爵啊,没说可以世袭。 可弘治皇帝却依旧津津乐道道:“那么,你这鲁国公的爵位,自当该给他,该叫什么名好呢,你自己也说了,他是上天赐下的,不妨……” 弘治皇帝皱眉,背着手,踱了几步,随即便止住步子,看向方继藩,认真的开口说道。 “不妨,就叫方天赐吧。” 方继藩虎躯一震。 这个名字很霸气啊,差一个字,就和方‘’天,方‘傲’天同名了。 不过…… 方继藩不道:“陛下……这……若是女孩儿呢。” 弘治皇帝捋着胡须,红光面,眼眉透着笑。 “若是女儿,这……朕便指望她一辈子顺心如意了,不妨叫如意,方如意。” 方继藩叩首:“天下才共一石,陛下独得八斗,儿臣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 刘健等人一口老血要吐出来,这方继藩马拍得特别好。 弘治皇帝咳嗽:“万万不可这样说。”他阻止方继藩,自己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 今心情好,由着方继藩吹,朕得了八斗,你方继藩又得了一斗,古今中外,在座的都是辣。 嗯? 孔圣人呢? 当然,方继藩的话,是不能深究的,深究了,你就输了。 弘治皇帝唏嘘道:“外头,养胎多有不妥,现在里,有了女医院,条件又是优渥,公主还是入来养胎吧,可万万不可因下人们使,动了秀荣的胎气,明,派人接秀荣养胎,噢,对了,继藩,可曾和汝父修书,传递佳音?” 方继藩义正言辞的道:“儿臣心里,只有陛下,当时只想着先给陛下报喜。” 弘治皇帝拉长脸来:“这是什么话?” 方继藩心里得意的想,可别说我方继藩不孝啊。 大洋彼岸的,那可是我爹,亲的。 亲爹若是知道,自己把陛下的马拍的虎虎生风,还不知乐成什么样呢。 陛下看来对我老方家,了解的还不够透彻啊。 方继藩便老老实实的道:“是,儿臣遵旨。” 弘治皇帝呼了一口气,已没心思顾及其他了,挥挥手:“还是现在,将秀荣接进来吧,朕总觉得不放心。” 说着,又看向刘健人等,代道:“刘卿家,真腊国的动向,要有所准备,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最次攻城,朕虽对真腊国纵容,可也绝不可让他们坏了大明在西洋的大计,朝廷,要有所准备,趾布政使司,需设一支军马,有备而无患才好。” 刘健行礼:“老臣遵旨。” 弘治皇帝看向马文升:“这是兵部的事,兵部要上心。” 马文升道:“是。” 弘治皇帝又道:“至于礼部,放出了消息之后,礼部派出钦差,去一趟真腊国,观察一下真腊国的动向吧。” 张升道:“陛下的意思是……” 弘治皇帝冷着脸:“放出了消息,这就是旁敲侧击,倘若真腊国王依旧离心离德,那么……将来还是要申饬,若是申饬无用,迟早是要动兵,朕绝不容许,佛朗机人染指真腊。可在此之前,还是需给他们悬崖勒马的机会,兵戎相见,终究有失天和。” 张升明白了:“臣遵旨。” “陛下……”刘健不由道:“趾募兵,只怕……钱粮……” 弘治皇帝听着苦笑,见诸大臣一个个炯炯有神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弘治皇帝想到朱秀荣有喜,整个人神气,微微抿了抿,朝着众人笑道。 “朕今,天赐下了一个外孙,这趾的军马,就叫天赐营吧,所有钱粮,朕出了!” 一下子,紧张的奉天殿里,顿时活跃起来,众臣喜笑颜开,纷纷叩首:“吾皇圣明,吾皇万万岁!”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