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廷议之时,便有消息传了出去。 消息一出,提前收到了消息的人便坐不住了。 王不仕的消息渠道更快。 当一个条子,递到了正在翰林院里当值的王不仕手里时。 这翰林院如今清闲无比,还有人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股市的事。 王不仕却只低头飞快的看了一眼条子,而后从袖里掏出一个宝钞来,打赏给来送消息的书吏。 随即,他站了起来。 其他几个翰林还觉得奇怪,有人道:“王学士……这是……” “告假!”王不仕斩钉截铁的道:“去易所。” “这……这……出了什么事?” 王不仕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拔腿走了。 留下几个翰林,皆是一头雾水。 此后,通政司送来了一道旨意,命翰林院攥写。 这一看……许多翰林们的脸霎时惨然。 这一道旨意,竟是皇上要自称上皇,禅让大位给太子。不只如此……还有刘瑾入司礼监,齐国公方继藩入阁。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消息来得过于突然,许多人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当今皇上,以往包庇太子和齐国公人等,就已闹得犬不宁了,现在倒好,正主们来了,往后……还有好子过吗? “方才王学士突然要走,是否与此事有关?”有人不询问。 “此事……能有什么关联?王学士只说去易所,这易所……和这………” 大家就更加不明白了。 就在此时……太常寺卿刘京却已领着几个人,匆匆来到翰林院,带着几许慌张道:“诸公,诸公……鄙人方才听说了一些传言,不知是不是真的……” 刘京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他在太常寺,听人说这件事,顿时心都要碎了。 可细细一想,或许这不过是坊间传言,不足为信,倘若当真有旨,一定会经过翰林院,只需来翰林院证实即可。 “刘公……”许多翰林脸铁青,艰难的道:“传言为实……” 刘京便觉得头晕目炫,一想到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乃是一个……一个…… 他倒了一口凉气,脸更加惨然,身躯颤抖,而后道:“给……给老夫看看,是中下的条子吗?” 此时,绝大多数人的脸都不好,竟是没有人回应他。 “是了,王学士呢,王学士何在?” “王学士去了易所。” “易所……”刘京觉得蹊跷:“此时此刻,他去易所做什么?真是……真是莫名其妙。” “是啊……我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倘若说……王学士是想要借此巴结讨好,也不该去易所啊……” 刘京一脸郁闷,在心如麻的时刻,骤然间,外头有人道:“二舅,二舅……” 这声音,竟是十分的耳。 刘京匆匆出了翰林院外头,却见一个商贾,被门口的差役拦着,进不来,于是歇斯底里的大呼。 刘京当然认得他,这正是自己的外甥陈述。 刘京乃是太常寺卿,表面上,太常寺所掌管的不过是礼乐和太医院,可实际上,因为需配合祭祀,典礼等事,刘京手里掌握着采买的大权。 他的外甥陈述,便在外头开了一家商行,专门负责一些礼器和乐器的买卖,有了刘京关照,自是生意兴隆。 这个商行,表面上是陈述的,可实际上,却是刘家的买卖。 因此,借着这商行,刘京积攒的身家也是不小。 表面上他很穷,可实际上,小十万两银子还是可以随时拿得出的。 只是……这外甥居然直接跑来公门之中来寻他,这让刘京脸上惊疑不定,毕竟说起来,他和陈述的关系是有些见不得人的。 他不喜的拉下脸来:“你来做什么,你疯了?” 陈述的脸也是很不好,似乎到了这个时候,他已顾不得其他了,噗通一下拜倒在地:“出事了,出大事了,股价暴涨。” 暴……暴涨…… 刘京脸上出了骇然之。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讥笑王不仕,认为此前股价的上扬,乃是齐国公方继藩那狗东西瓮中捉鳖,因此……索对股价进行了沽空,甚至……动用了自己暗中的这买卖勾当,全面的对股价进行沽空,只要股价一跌,便可从中牟利。 ”怎么……怎么就涨了呢?“刘京不急了,也顾不得开始有人对他侧目相看。 这可都是自己为官多年,积攒的家财啊,出不得任何的闪失。 “二舅……”陈述哭哭啼啼的道:“外间已经传遍了,都说太子要登基,齐国公要入阁。那些该死的商贾们,平里,一向谨慎,小心翼翼,他们怕啊,怕自己了财富,被人垂涎。所以,哪怕是投资,也总留有几分余地,谁也不敢作出头鸟,怕成了沈万三。何况朝廷虽然推行新政,可新政总是隔三岔五会有反复,许多地方的新政虎头蛇尾,大抵是有地方官吏奉违。正因如此,商贾们行事,拘谨得很。” “可是……可是……这次听说太子殿下要登基,商贾们便疯了,都说太子殿下乃是极力支持新政的,一旦登基,新政势必要水到渠成,未来的市场,定是有无限的空间。还有那齐国公,这新政,本就是他和弟子们在推行的,齐国公入阁,大量利好新政的方略势必要出来,许多拦着新政的官吏,也势必要倒霉了。更不必说,有了齐国公保护,谁敢对他们商贾们贸然动手,他们的好子……要来了。” 商贾们都很明,他们最擅长见风使舵。 当市场有风险的时候,他们难免会小心翼翼,轻易不肯随意押上自己的全副家当。他们总是奉行着狡兔三窟的道理。 可一旦……这朝廷的风险彻底的消失,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放心了。 诚如翰林们不信任太子和齐国公一般,反过来,商贾们却是极相信太子和齐国公的,他们深信,太子和齐国公,一直都在朝中袒护着他们,为他们保驾护航。 现在这二人上了位…… 这就意味着,未来一个广阔的市场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也意味着,他们已可以毫无防备的显自己的财富,光明正大的进行买卖。 哪一个商贾,会看不到商机呢?而一旦对市场前景的看好,最直观反映的,便是易市场。 大量的作坊将会扩张,它们需要无数的银子,而一旦扩张,就意味着有利可图,投资他们一定有利可图。 于是……数不清的资金,便疯了似的进入了易市场。 大商贾们行动起来,小商贾自然也是坐不住了。 紧接着,就是传导到了寻常的百姓身上。 谁不想趁热打铁,将手里的银子,进行增值呢? 如此……万人空巷……… 刘京脸已经煞白了,他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使劲的撑着,口里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难怪那王不仕……那王不仕……心急火燎的往那易所里赶,这个狗东西,这个狗东西……” 刘京咬牙切齿着,几乎又要捶跌足,可毕竟在官场多年,自是有一番,东丽区,定了定神,他瞪着陈述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啊,去易所。” “迟了。”陈述带着哭腔道:“咱们手里,没有易的宝钞,所有的宝钞都拿去沽空了,现在本调不出来,而且……而且……咱们还上了杠杆,二舅……我们可以借了银子沽空的啊,若是再这么涨下去,我们……我们……” 刘京深知时间的重要,方才还带着一丝希望,可是到了这份上,似乎…… 他已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随即……便觉得自己的心口发闷,于是捂着自己的心口,口里却是吐着白沫。 “二舅,想办法啊,想想办法啊。” 刘京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依旧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副艰难的样子。 这陈述见状,心里便晓得,一切都完了。 自己的二舅,已经无计可施。 到了这个份上,他竟没有上前急救,此时此刻,连自己二舅都没有了办法,还不赶紧趁着机会收拾一些细软,赶紧逃了,? 于是他竟直接的站起来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而此时,刘京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终于口里出了一口老血,一头栽倒在地。 门前的差役们,慌忙上前急救。 ……………… 弘治皇帝赶到易所的时候,易所已是人山人海。 弘治皇帝一脸错愕,好不容易在萧敬人等的保护之下,挤了进去。 整个易所里的人,眼睛都红了。 无数人挥舞着宝钞,倒像是这宝钞不要钱似的,无论是什么股,但凡有出货,便立即收购。 弘治皇帝左右看着拥挤的人群,最后随手拉住了身侧的一个商贾:“今……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这商贾瞪着弘治皇帝,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还能怎么了?太子殿下他要登基,要做皇帝啦!“ 他这一副口气,倒好像自己要做皇帝似的。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