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股淡淡的焦躁在康熙心里缓慢浮现出来。 这种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将近四十年,从一开始惶恐害怕,紧紧抓着太皇太后的袖子不肯松手,到如今成为复一的习惯,习惯坐在这把冰冷的椅子上俯瞰天下众生。 是至尊,也是寂寞。 康熙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立储的事情是王掞先提起的。 众所周知他是太子师傅,当代大儒,为人古板方正,若说除了索额图之外,还有谁是坚定的太子,那必然非王掞莫属。 只不过王掞的忠,却不是利益所趋,他不过是脑子孔孟之道,一心拥护太子正统,认为储位除了太子,再没有人能够胜任。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三番四次上疏请求复立太子,康熙虽然没有理会,也没有怪罪。 “臣以为,国不可一无储君,还请皇上尽快定下太子人选,已安万民臣工之心。” 王掞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分外清晰。 他一说完,便颤巍巍地拜倒在地,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响应,却也无人反对。 康熙看了他半晌,视线移开,淡淡道:“还有人请立太子吗?” “皇上……”王掞还待再说,康熙却已不再理他,他纵然再没眼,也知道不是自己开口的时候,心底暗叹一声,终是闭上了嘴。 偌大正殿无人开口,康熙瞟了一眼案上奏折,道:“朕下旨让你们议立皇储,至今已有一些时,这上面共一百九十三份奏折,里头的人选却是五花八门。” 佟国维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案上奏折,分别堆成数叠,厚薄不一,想是已经分门别类,他忍不住猜想最厚的那一叠里推举的人选究竟是谁。 “胤禛。” “儿臣在。” “你推举的是废太子,是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胤禛身上,他面不变不惊,垂首道:“是。” “原因呢?” “身为弟弟,儿臣本不该妄议兄长之过,但身为臣子,却不能不为江山社稷直言。废太子有过,且是大过,皇阿玛将其废黜,实是英明果断之举,但如今时过境迁,正如王师傅所说,国不可一无太子,废太子得皇阿玛亲自教诲三十余年,战战兢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臣以为,可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康熙嘴角一勾,伸手将其中一叠奏折出来,摊开,只有三份。 “推举太子的人,除了王掞,只有胤禛,佟国维。佟国维,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佟国维道:“奴才所言,与四王爷大同小异,废太子虽有过,但毕竟当了三十余年的储君,若论治国之道,只怕在诸皇子中,不会有人比他更为娴,废太子经此一事,想必也已悔过。” 他嘴里在说,心中却捏了把汗,太子被废,是因为造反,更是因为皇帝看他不顺眼,如今请立太子,他依旧推举了胤礽,这本身就是在拿帝王的心思做赌注。 佟国维的原意,是想拥立八阿哥,以他的人脉,加上胤禩的手段,储位只怕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是胤禩极力反对,并且费了无数口舌,让他改为拥护废太子,佟国维不知道自己哪筋不对,竟真的就被他说动了。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