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丽云哪儿见过眼前这样的场面,再被五条人命一吓,担心祸及女儿的命,也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其他的说辞倒与吴纯甫的供词被无二般,只痛哭涕,脸痛惜着呜咽补充了几句, “按理说怀上孩子之后,也是该告知孩子生父一声的。 可就怪那个刘成济! 自从他与玲儿退婚之后,玲儿便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大人,您不知道哇,十余年的青梅竹马之情,刘成济为了权势说抛下就抛下了,她嘴上不说,难道心里不苦么?哪里还能再信任其他男人?且那孩子生父若是真的喜她,必然是会娶她的。可那人没娶,那还告知他做什么呢?若是那人不愿要孩子呢?或来抢孩子呢? 我妹妹实在是怕了……所以她哪怕宁愿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哪怕对外宣称前夫已亡,将孩子的年龄说小些,也不想再与孩子生父有任何牵扯。” “可玲儿必然是上了孩子的父亲的!一定比当年刘成济更甚! 否则为何天底下这么多男人,她为何不给别人生孩子?偏偏要给那人生孩子?且扬州百姓众人皆知,玲珑娘子最擅应酬际,可这些年来,她一次都未曾单独与外男谈过生意,一次都未!” 。 暗房中男人眉头依旧紧蹙,可眸底的翻涌的怒火中,掺杂入一丝微不可见的痛憾。 衙役们脚下步履生风,将哭得撕心裂肺的阮玉梅带了下去。 又换了阮玉梅上来。 既然前头两个已经招供了,阮玉梅就算对薛烬的问的说辞有些许疑心,可也供认不讳。 阮玉梅跪趴在地上抖弱筛糠,泪水无声淌着。 就算再担忧害怕,可却还想努力支撑着,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崩溃。 “我们阮家以往确乃低微商户。若大人说我们锱铢必较,追逐厚利我认,可若是诬陷我们重金买子,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大人今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认,” “……当年姐姐将怀胎之事瞒得死死的,一直到胎像坐稳三个月之后,她才告诉了我们。我们问她孩子生父是谁,她只一脸落寞不说,只说那个杀千刀的只愿让她做妾,所以她决意今后要独自一人守着孩子长大……大人是没看见她当时的神情,真真是心灰意冷,犹如死灰。 我当时是劝姐姐趁着孩子月份还小,不如灌下一碗红花,将孩子打掉的,可姐姐她决不肯坚决不愿,宁愿要与我们分家也要将孩子生下来,我们阮家险些因为此事分崩离析,姐妹离心……” 薛烬听到此处,眼周骤紧,死死盯着堂下之人, “你瞧着柔柔弱弱的,心思倒很毒辣。 好歹是你的亲姐姐,亲外甥,竟劝她堕胎?” “自然是要劝的! 既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 谁知阮玉梅扬起那张泪面的脸,将哭红肿了的双眸瞪大了些,丝毫不肯退让。 “你们男人将生孩子说得轻巧,可于我们女子来说,那可丝毫不亚于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我姐姐当年生小为安熬了整整两天,产时血崩,险些就没能活下来,虽说现在母子俱安,可姐姐也母体受损,生生在上躺了半年。风一吹就疼,下雨前就关节酸……这些种种,谁能代我们受过?” … 为了生孩子,阮珑玲竟吃了那么多苦? 李渚霖简直不敢想当时的情景有多危急,由心底涌上来阵浓烈的后怕…她险些就命丧黄泉…险些就不能在这世间再看见她…… 他将眼眸缓缓垂下,英朗的面庞上出痛惜之。 阮玉梅还在垂泪愤然, “更何况,那个男人竟只让我姐姐做妾,如此不知好歹,那还给他生孩子做什么?他也配?就算时光再倒,我为着姐姐着想,也是要力劝的! 可惜姐姐还是割舍不下,姐姐定然是惨了那男人,为了他的骨血能抛下一切,所以才冒着声名巨毁风险未婚诞子,遭扬州百姓指指点点唾骂了这么多年! 要我说,那个心狗肺的男人活该一辈子都没人愿意给他生孩子,彻彻底底断子绝孙……” “够了!” 薛烬太直跳,指尖扶额,打断了阮玉梅的话语,沉声道,“供词已录,来人遣她出去!” 这女人真真是个心直口快的! 正主可就在隔壁暗房中听着,她若再这么一通狂吣下去,只怕是要犯忌讳。 …… 最后一个阮家人被带了进来。 阮成峰不是好糊之人。 他虽年纪最小,可对比起前几个却更为冷静,并未被堂的兵器刑具吓着,而是率先质问起这案情的种种蹊跷之处,甚至隐隐有苛责刑部办案不力,方向不对的意味。 薛烬施以威,又圆滑着拿出了些证物出来,阮成峰才将将愿意将话头落在孩子身上。 “这么多年来,家中的事务全凭三姐做主,我一直在外读书从未过问过,是从书信上才得知三姐有孕的消息,考完乡试归家时,小为安都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个孩子,不是偷来的抢来的买来的拐来的,而是我姐姐自己生的。 我不想问,也不会问姐姐为何要未婚生子。 毕竟多年来几乎是姐姐将我抚养长大,所有的束脩学资都是姐姐凑的,哪怕我过意不去想要抄书誊写赚些银钱,她也让我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只让我安心读书。姐姐从未让我劳过半分,我又哪里来得底气置喙此事半句?姐姐既然决定生子,那我这个做弟弟的,必然是支持她的。” “我姐姐不去寻孩子生父,那自然有她的道理。 且我认定,必是那男子辜负我姐姐在先。” 阮成峰昂首立在刑堂之上,神坦然,颇有君子雅风。 “毕竟我三姐那个子……从来只有人负她,她从不负人。 那男子定然是让她彻底寒了心,她才会如此决绝。且我这些年冷眼瞧着,姐姐从未再对任何人动心过,随身携带的香囊中还常带了块刻有十六的木牌,想来或许是那男子留下的信物,她能贴身带着,想必还是深着那人,未曾放下的。” 。 那块牌子……她竟随身携带…怎么会?这听着本就不像是阮珑玲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渚霖面上出疑杂,痛苦,惆怅之…… 阮家的每一个人,都说阮珑玲他,心里有他。 可若她当真如此,二人又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阮珑玲最会权衡利弊,她若是不想生这个孩子,那小为安当年必然留不住。 她绝不会因一时气,而轻易赌上后半辈子。 她态度如此坚定,且还提前喝了助孕饮,那必然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孩子的。 那她为何要生?为何还要瞒着他生呢? 此时隔壁的审讯已经结束,薛烬将所有证词全都收录好,连同扬州飞鸽传来的情报,全部递送到了李渚霖面前。 李渚霖心中带着疑惑,指尖不停一页页地翻着,眸光在情报上迅速扫着…… 直到他看到了五年前,她在薰水阁那间成衣店,对着老板娘说出的那句话。 “他不是我相公。 他只是我未来孩子的爹。” 男人瞬间醍醐灌顶! 如此,所有的一起都能说得通了! 原来阮珑玲竟在一早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他心头猛然震动,盯着那几个字迟迟缓不过神来,指尖逐渐蜷紧,将那些证言攥成了纸团,紧而如箭离弦般跨出刑部的大门,袍跨马,直直朝阮府奔驰而去…… 大陀巷,阮府,烟霏阁。 此时正房中有些微凌,地上还放置了几个不大不小,可提拎在手中携带方便的箱子,箱口大开,里头堆了各种各样的杂物,眼见收拾得差不多……阮珑玲与阿杏齐心合力了许久,才将箱子合拢锁上。 阮珑玲抬手,擦了擦额间沁出来的密汗,“今晚确定能上船么?” 阿杏点了点头, “确定。明早船就能开出晏朝,途径湘渚,路过千岛,一个月之后行至佛柔。 已经通过黑市传信给福叔,想必到了之后,佛柔的一切就都已打点好。” 自那晚后,阮珑玲一直惴惴不安在家中等着,原以为事情会暴,不晓得哪,黑骋铁骑的马蹄就会踏平整个阮府,谁知这接连几以来,却一直风平浪静。 不对。 不该如此的。 就算?李渚霖知道她已经有个孩子,不再愿意娶她了,也绝对不应是这样子的…… 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让人觉得愈发心焦。 这阵等待审判的觉实在是太不好受,阮珑玲来不及想这事儿到底能不能遮掩过去,只打定了主意是要跑路。 既然要跑,就跑得远远的,不能再呆在晏朝。 走陆路是没有指望了,毕竟什么良驹,也快不过朝廷的铁蹄。 那就只能走水路。 一旦驶出远洋公海,任李渚霖有天大的本事也寻不着,找不见。 可惜黑市的船要每隔十天才发一次,且船票又太过珍惜,寻常人大多都是提前一个月预定,她手里这几张船票,还是足足了十三倍的价钱才买到的,一直悬着心脏等到今天,终于能在夜里出发了。 阮珑玲是想在临行前和家人道个别,再吃顿团圆饭的。 可斜渐落,眼瞧着马上就快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这一个个的都还没能回来。 总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大约不会的。 仙客来的事情,阮家商行问心无愧,但凡京兆尹不是只吃干饭不干活的,就绝不会栽诬到阮家头上。 至于李渚霖那一桩事,应也不会。若是他要发难,隔天估计就要雷霆震怒了,没得隔了好几才为难姐弟妹的道理,且姐弟妹几个对此事都知之甚少,更不晓得首辅就是小为安的爹,理应也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只要逃过今天。 她就能逃过这一难。 此时小为安虎头虎脑跑了进来,拿着手中的蹴鞠晃了晃,甜声道了句, “母亲,这是舒姐姐送给我的离别礼,上头的铃铛还是她亲手挂的呢,我喜极了。” 瞧见这个糯米团子般的小孩儿,阮珑玲的心都快化了,将儿子拢入怀中, “离别礼都收了?那你与舒姐儿是怎么说的?” 小为安歪头眨了眨眼,“我没说要出去好几年。只说要去和母亲巡视庄子小住上几个月,或许近来就不能陪她读书念字了。 可是母亲,虽然我也喜坐大船,喜去看海豚与鲸鱼…可是我也很舍不得离开舅舅和姨姨姨夫,更加舍不得舒姐姐,要是在外面玩很久的话,我会想他们的。”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