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琪玩着勺子,好久才说,“安妮现在不跟我玩了。” “为什么呢?”能说出来就好,管她说什么呢。向亦文心想。 老师已经跟她讲过了,小琪和安妮在玩游戏的时候闹了矛盾,两个人平时都很友谦让的,那天安妮拿走了小琪的卡片,小琪就发脾气大哭,还上手去推安妮,还好安妮摔到垫子上没有受伤。安妮的妈妈并没有跟向亦文说起,可能也是看孩子没事并且两个妈妈也算是认识,就没追究,但估计是叮嘱安妮不要再跟小琪玩了。 “我不知道。”小琪说。 “你有没有做什么事,让安妮不想跟你玩了?”向亦文试着引导。 结果小琪突然尖叫起来,“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把手里的勺子使劲甩出去。 冰淇淋店里的大人小孩一时都望向她们,向亦文有些尴尬,哄了一下没哄住,也不想管没吃完的冰淇淋了,过去捡了勺子放回桌上,拎着孩子就走。 回家的路上,小琪哭了好久才睡着了。向亦文抬眼看后视镜里孩子的睡颜,心里忧虑重重。 在逐渐康复,医生说以这个年纪的人,不手术自己化瘀,已经算是恢复得还算不错了,也让家属不要心急。但随着身体的恢复,的脾气和情绪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她醒着的时候说的胡话越来越多,还经常无缘无故地骂人,她温厚和善地过了一辈子,连齐爸和齐妈都很少见过她发脾气骂人的样子,现在几乎是家常便饭。 齐爸倒是也被允许贴身照顾她了,但同时就要忍受她的叱骂,渐渐地齐爸也反应过来她骂的不是自己,是把自己认成了去世的老爹,就更不愿意被当靶子,一骂他就忍不住骂回去。家里人不管谁来病房,听见的永远是不绝于口的对骂。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齐全私下里跟向亦文吐槽,“我们乡里邻居远近都知道的,是出了名的贤惠持家,谁见了都夸我爷爷有福气。怎么现在老了老了,生了病就变成这样了?我爷爷老年痴呆的时候倒是逮谁都骂,但她也不是老年痴呆啊?” “我觉得不是逮谁都骂。”向亦文透过半掩的病房门望进去,说。里面病前坐着的只有齐盼,正拿个勺刮苹果给吃,喂一勺她吃一勺,没闹也没骂人,配合的,还跟齐盼小声说着什么,笑眯眯的。 齐盼看见他俩来了,就转身出来。 “医生怎么说的?” “说后天没什么意外的话就正常办理出院。” “真的?”齐盼很高兴,“那太好了,这两个星期都太不容易了。” 齐全心里没有把握,说,“这样,真能出院吗?她还天天说着胡话呢。” “医生不是说了吗,这都是正常的,毕竟是脑出血病人。没做手术,自我康复是一个特别漫长的阶段,时好时坏也有可能,多长时间都有可能。”向亦文说,“现在这样,没有完全瘫在上不能自理,也没有变严重,已经是最理想的状况了。” “但是等回了家,她一直还这样,怎么办呢?”齐全说。 “不会一直这样的,不是在恢复了吗?回家好好吃药,好好养病。”齐盼说,“她也有不骂人的时候。” “她只有你在的时候不骂人。”齐全说,“为什么啊?” “不是我。”齐盼摇头说,“她还是糊涂的。我问过她,齐盼是谁,她说不知道。但她知道闹闹,说闹闹四岁了,弟弟会走了。所以她应该还是把我当成你妈。”她看了齐全一眼。齐全无话可说,叹了一口气。 出院那天本来齐盼没过去,想着状况稳定了,等接回家安顿好了,她再去家里看就好。但她在家里的时候接到齐全慌慌张张的电话,让她来医院一下。 “不愿意走,说什么都不走。”他说,“你快过来劝劝她。” 本来刚住院那会儿,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一清醒过来就发脾气,大家花了好长时间让她明白她病了需要住在医院,否则她就要挣扎着下回家去了,当然那时候她也本下不了。终于熬到了能出院的这天,她环顾四周,却没看见她值得信任的人,立刻大发脾气,说什么也不走了。 来接她的是齐全和齐妈,怕她抵触,齐全本来都没想进去,就在外面等,但是齐妈怕她推轮椅要把老太太抱上抱下她抱不动,就还是叫齐全过来,老太太越糊涂越警惕,坚决不离开自己的病,说她不认识齐全和齐妈,他们要把她拐走卖掉。俩人又气又急,但没有办法,医生和护士都过来一再劝解也无济于事。 一直僵持到齐盼赶到。像是终于见到了她认识的人,求救似地抓住她,“宝玲啊,你带我回家吧,这破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我不认识这俩人,他们非得带我走……” 宝玲是齐妈的名字。齐妈一听就气得又骂起来,“老太太你有没有良心?我端屎端伺候你,一辈子伺候你全家,老了老了,你说不认识我,还管这个小兔崽子叫我名……” “妈,她糊涂着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齐全一心想着齐盼赶紧搞定,扯了一把齐妈,让她别。 齐盼怕劲儿上来背过气去,扶她靠在上,好一阵安抚。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齐盼说,“你现在不是在医院吗?你不是想回家吗?他们就是来接你回家的啊,你跟他们走就行了。你回家养病,慢慢就好了,我经常去看你,明天就去,好不好?”DAmingPUMp.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