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念叨完,从拐弯退出来,后面距离没看清楚,把对面停着的别人车头给撞了。那辆黑的越野车看起来倒是结实看不出剐蹭,但向妈还是不敢动了,提心吊胆下了车,就往楼上跑,留下向爸骂骂咧咧地把车停回去。 向亦文在上班,接到电话,她妈急得快哭了,“怎么办啊?……我不认识那个车,不知道贵不贵,你要赔人家钱吧?……” 向亦文连忙安她妈不要怕,指挥她拍照拍视频然后把人家车牌号发过来就行,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妈觉得自己闯了大祸,“我再也不开你车了,吓死我了。难怪你爸说我什么事都干不明白,我真是什么事都干不明白……家里本来就糟糟的,我还给你,你上班那么忙……” 晚上向亦文回来,看她妈戴着眼镜在认真看手机,过去仔细一看,上面是《遇到躲远点你赔不起车标大全》,哑然失笑。 “……都怪我爸。你本来就紧张,他又骂你,换谁谁不慌神?”她安道,“等一下我说他。他一点耐心都没有,以后不用他陪你练了,我有空陪你。要不,花钱找个陪练,练几次就没问题了。” “那不行,不要花钱。”向妈立刻拒绝。 本来是高兴的一个事,现在她妈又被泼了一盆冷水,把新拿的驾照藏钱包里,也不拿出来看了,也不嚷嚷练车了。向亦文心里也过意不去,但她真的太忙了,也确实觉得家里事那么多,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和金钱,又没有车需要向妈开。要不是暂时度过了经济危机,她和齐全差点都琢磨要卖一辆车了,但因为车开了太多年,二手价格太低,还不如留着。 生病之前,偶尔还愿意跟全家一起坐车去附近的公园走走逛逛,但她自从回家之后,一是行动不便,二是丧失了心理上的安全,不愿出门了。医生说尽量定期去做复健,家里给她买了助步器,渐渐地她能摆轮椅,撑着助步器慢慢走。她记着齐盼的话,是“暂住”在这里,等着回她印象里那个家,于是就每天问她见到的每个人什么时候回家。更愁人的是,她开始不认得家里的房间和路了,明明之前大半年她已经住得很悉了,坐电梯下地库,到小院里浇花晒太,甚至在小区里走一走她都没有问题,现在她连上个厕所回来都能走错房间。在家里走错还好,有一天齐妈一眼没顾到,她竟撑着助步器走到了院门口,差点就开门出去了,还好向妈出来浇花看见了,没让她出去。 “老头子托梦给我了。”早上起来,经常坐在上愣怔好久,水也不喝,饭也不吃,谁进来看她,她都是这一副说辞。“他说后院那棵老槐树死了。家里没人气儿,树就死了。我说没死,他不信。那是他家单传下来的老屋,他爷爷传给他一个人的,他怨我给祸害了,在下边都不放过我。我得回去告诉他,我没祸害,我这辈子都不欠他的,我在那树底下给他烧点纸,让他别托梦吓唬我了,我害怕……” 一开始齐妈说了一次,什么老槐树老槐树?屋都卖了,树可能早就连掀了。结果大发雷霆,破口大骂了一整天,气得齐妈心口疼,一天没进房间,后来谁也不敢再提老屋早就已经卖了的事了,只好由着一惊一乍地说去,她还不仅白天说,晚上要是醒了必然要讲一遍托梦的事情,搞得全家人都快神经衰弱了,连齐全都莫名其妙有天晚上梦到了他都快忘了样子的他爷爷,吓得半宿没再睡觉。 听说复健还是要在能走动的情况下尽量走动,齐妈有时也趁她状态平稳的时候在家附近扶她稍微走一走,通常不会超过十分钟的距离。然后老太太突然看上了小区里的一棵树,摸摸索索半天,说这是他们家老屋后面那棵树。齐妈当时没在意,说了一句这树差十万八千里呢,你眼神不好看错了。 老太太当时没吭声,结果另一次出来散步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拿了齐爸不知道藏在哪儿的打火机,摸索着要给老爷子烧纸。齐妈吓一跳,冲过去抢过了打火机,这一下老太太的劲儿上来,抱住树就不撒手了,嗷嗷大哭,哭她没办法在树底下烧纸,哭她去世了多年的老爷子,哭没有人能带她回家,哭她悲惨抑的一辈子。 很快把小区门卫保安都招来了,问齐妈是谁家的,齐妈脸上挂不住但也只好说了。 旁边路过的邻居们纷纷驻足,有眼的,说,“这不是向女士她们家的嘛!” “向女士是哪一个?” “就是之前有个老头总在别人家花园里撒,被罚款了的那家的。” “哦哦哦!” …… 所幸老太太身体坚持不住,没哭多长时间就败下阵来,齐妈打电话叫来齐爸和向妈,推来轮椅,好不容易把她折腾回家,每个人都急出一身汗。 全家又在小区里出了一次名,向亦文还没回家就在群里看见了,这回有几个有点情的邻居还私聊她表示同情,说照顾老人确实不容易,那个养柯基的姐姐还善意地推荐了她家里人用过的住家护工,向亦文也只能礼貌道谢。 哭得虚,吃了药睡下了,全家人也都了一层皮,向亦文晚上回来,看到饭都没有人做,各自累瘫在上沙发上不想动。 她也不知道该怪谁,就给全家点了外卖。齐全今天跟朋友吃饭去了回来晚,他进门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娃,准备睡了,他也没出声,自己洗漱完之后抱着电脑下了楼加班。没过一会儿,她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坐在他旁边。dAmINGpUMp.coM |